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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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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和气愤不已,举起鞭子就想往方澄鹤脸上抽,快落到方澄鹤身上的时候却又收了力气。
沈熙和看着跪的笔直的方澄鹤有些无力,把鞭子直接扔到地上,对着他说:“很好,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澄心鹤骨,窝在我这个小小公主府确实辛苦了,滚出去吧。”
然后看着地上跪着的云雁,淡淡的对着房外等候的人吩咐:“来人,把他带去幽兰院,一应待遇都按照方公子之前的,别辜负了方公子的一片苦心。”
方澄鹤和云雁都退出房间,沈熙和酒劲也消去大半,本以为今日是方澄鹤想通了,以为可以共度良宵,没想到他找了一个替身敷衍。
沈熙和年少时就曾见过方澄鹤一面,那是沈熙和年少时少有的能出宫的机会,去外祖家参加外祖的寿宴。
沈熙和早早的就来了外祖家于府,小住了几天等待着参与寿宴,说是庆贺外祖母寿辰,但沈熙和也没什么需要劳动的,就跟着表哥疯玩。
等到了寿宴那天,众人都忙忙碌碌,连着表哥也要招待跟着家长过来的同窗小辈,沈熙和趁机甩脱了侍女在园子里面乱逛。
园子里面花开的正艳,一大丛粉色芍药中掩映着一朵纯白色的,层层叠叠,沈熙和仗着自己身量还没长开,从花叶中挤进去,伸手要摘那支不一样的。
谁知脚下泥土并不平整,伸手摘的过程中沈熙和一下失去了平衡,眼见着就要摔进花丛中,沈熙和闭紧了双眼。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脖子传来一阵窒息感,沈熙和睁眼一看,自己被人拎着衣领拽起来了。
此时的沈熙和心里一点感谢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太丢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还被人看到了,要不要亮明公主身份让他别说出去,还是捂着脸赶紧跑路。
可待沈熙和站定,脑子里面所有的设想都没了,大脑一片空白,面前人身着月白色长衫,白玉发冠,映衬着他的脸,就像是刚才看到的纯白芍药化为人身。
方澄鹤见沈熙和盯着他半天不说话,率先开口:“事急从权,望小姐不要怪罪。”
沈熙和这才回神:“你叫什么名字?”
方澄鹤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么大胆,蹙了一下眉:“失礼了,我还有事。”说完话大步流星转身离开。
沈熙和在皇宫里,就算是皇上和她说话都是温柔的,还没这样被人下了面子,愤愤不平想要追上去。
可惜才追了几步,就被找过来的表哥发现。
“哎呀,表哥,你别挡着我,我有要事。”
于府二少爷逗趣道:“我们小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呀,马上寿宴可要开席了。”
沈熙和不理会他,费了好大劲把他推开,美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只余下手里掐着那株纯白芍药。
沈熙和看着表哥心里不爽,转头就气哼哼的去寿宴了。
于二摇头笑笑,不知道这小公主闹的哪门子脾气,也快步跟上。
周朝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宴会上也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沈熙和身份高贵又得外祖疼宠,自然是陪着外祖坐在主位上,这也方便了沈熙和搜寻“芍药花”。
美人在人群中总是更夺目一点,让人忍不住聚焦目光在他身上,沈熙和也是一下就发现了芍药的踪迹。
等着宴会过半小辈们纷纷离席玩耍之时,沈熙和因着长在皇宫没有相熟好友只好又低头去找表哥。
“淳昀哥哥,你过来一下。”沈熙和在凉亭外向正在和同辈聊天的于二疯狂招手。
于淳昀见到沈熙和这般称呼头皮都发麻,这小殿下上次这么谄媚的叫他还是失手打碎了外祖心爱的建盏叫他顶锅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于二问。
沈熙和回:“没事啊,我就想问你,就宴会上坐右边后面的公子是谁家的,怎么不在这边和你聊。”
于二不用想就知道沈熙和说的是谁,无奈回道:“方侍郎家长子方澄鹤,和曲靖侯家四女定的娃娃亲。人家可是方家的麒麟子,清高的很,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人的一起。”
于二不愧是沈熙和的哥哥,太知道怎么打击沈熙和的热情了。曲靖侯家四女梁婉如曾是沈熙和上女学的同学,比起沈熙和,梁婉如可是实打实的标杆,无论学业还是礼节都无可挑剔,皇后当初还让沈熙和多向梁婉如学习。可沈熙和只觉得梁婉如假模假式,自此就结下了梁子。
又听到这方澄鹤貌似看不起于家哥哥的样子,便觉得没甚意思,把他抛之脑后了。
后面对方澄鹤也只有耳闻,沈熙和开府别居那年,澄心鹤骨的名声传扬了整个京城,人人都说方澄鹤若是下场,定是探花郎。
可天总是不遂人愿,这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风光日子方澄鹤也没过多久,方家所有成年男丁全部下狱,剩余妇孺老小被禁卫关在方府不得出入,唯有方澄鹤因着还没有及冠,又在国子监上学逃过一劫。
方家的事情也不算冤假错案,方侍郎是方家三子,因为老母未曾去世所以并未分家,一大家子人住在方府,除了方侍郎外三个兄弟都不堪大用,这次也是方二伯引出的事情。
方侍郎属于吏部,掌官员考评,所以为了避嫌,平日很少和其他官员交际。结果方二伯凭借着自己对哥哥的了解,收受钱财,帮助这些官员润色功绩。
这方二伯也确实了解哥哥,从他这里走了关系的几乎都能混个中上考评。若是方二伯拿了钱只自己花天酒地也还好,可偏偏蠢货有着一片好心,把这钱财交给了管家的弟妹,只说是自己生意得来的钱财。
纸总是包不住火,今年因着长公主为了清明吏治派了钦差去核实官员上报与现实情况是否相符,抓了几个典型,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方家这事就漏了馅。
卖官鬻爵在周朝是诛九族的大罪,钱是方二伯收的,用在方家全家的花销上,方侍郎想抵赖也不成,如今下狱定罪不过是时间问题。
方澄鹤得知消息时还在埋头苦读,老师希望他明年可以下场,他也想着明年金榜题名。
再怎么聪明,方澄鹤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人,得知此事一下子慌了神,丢下书就准备往家跑,还是他老师拦下了他。
“澄鹤,别急,你现在不能回去,你回去了方家才真是无人在外边奔走,老师只能言尽于此,剩下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林大儒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学生,神色沉痛。
“老师……,我不知该怎么办。”方澄鹤情绪稍稍稳定了一点。
“你一个少年人许不清楚家里的情况,若是能见上你父亲一面,事情会好办一点。”林大儒只敢稍微提点两句。
方澄鹤是个聪明人,向着老师一拜,说:“老师,以后或许不能如此叫您了,学生无以为报,定不会牵累您。”
林大儒扶起方澄鹤说:“我能帮你的微不足道,前路艰难险阻啊。”
方澄鹤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恰好国子监内同窗有位是大理寺丞家的公子,虽算不得熟识,但平日里课业也有交集,方澄鹤如今的境况也只好舔着脸去问人家。
找了一圈,此人并不在国子监,经人提醒得知他去了酒馆。
方澄鹤刚刚迈入酒馆,就听到大堂里面传来这个人的声音。
“要我说啊,这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什么探花郎,什么澄心鹤骨,都是狗屁。”大理寺丞家赵七郎喝了点酒在饭桌上大放厥词。
其他人也是哄堂大笑,方澄鹤打眼一看,这桌上的好几位都是自己关系不错的同窗,不算至交也称得上好友了。
方澄鹤没想到,他们在背后会这样说自己。这时桌上有人眼尖发现了进门的方澄鹤,赶紧冲着桌上的其他人使眼色。
赵七郎恰好背对着门口,还在接着说,直到其他面色都不对了,才反应过来,一转头就看见了方澄鹤。
一时间热闹的屋子里鸦雀无声,赵七郎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就算你来了,我也还是一样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方澄鹤靠近桌上,向着赵七郎作揖,说:“可否请赵公子借一步说话。”
赵七郎瞥了方澄鹤一眼:“我和你应该也没什么私交,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方澄鹤:“不知您可否通融,事发突然,我想给家父送些厚衣吃食,不然家父身有旧疾,恐怕等不到提审那日。”
赵七郎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回:“这方公子空口白牙的就求人帮忙,还真是清高至极。”
方澄鹤撩起锦袍,直接在满桌人的注视下跪在赵七郎的脚边,说:“我现在身无长物,若您能应我,我万死不辞。”
赵七郎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口头上打压两句做得出,并非真的想把方澄鹤逼到如此地步,看这情景一下子慌了神,赶忙把他扶起来说:“出去说,出去说。”
到了屋外,赵七也诚恳表明:“你家的事情事关重大,我答应不了你,甚至我父亲可能也做不了主,你要往上找。”
然后又吞吞吐吐的说:“我没想让你跪下,你自己跪的,要不,要不我还给你?”
方澄鹤又失望一分,说:“不必,这一跪能换来这个消息也是值得,是我谢谢你。”转身离开。
赵七回到酒局继续喝酒,但这回桌上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方澄鹤了。
方澄鹤又去往父亲交好的大人家里,无一收到的不是闭门羹,兜兜转转来到了曲靖侯府。
这次方澄鹤不敢直接求见曲靖侯了,只让门房递话,约梁四姑娘茶楼一叙。
苦等半日,梁婉如终于来了。
方澄鹤门口相迎。梁婉如刚刚落座,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的退婚贴过几日会派人送到府上。”
方澄鹤:“这是自然,不能耽误你的婚配,这次约见我只问你父亲的态度,并无拉姑娘下水之意。”
梁婉如嗤笑:“刚才那句话不是看出我父亲的意思了,不然你觉得我能自己决定退婚?”
方澄鹤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这几天找遍了所有人,没人愿意趟这潭浑水。
梁婉如问:“你这几日都找了谁?”
方澄鹤回:“亲故,旧交能找的都找遍了。”
梁婉如:“我看你也是读书读傻了,如今的事态不是能靠感情解决的,要么利益交换,要么你有别人的把柄。”
方澄鹤:“我什么都没有,这几天跑下来,身上钱财都所剩无几了。”
梁婉如:“我一弱女子更是帮不上你什么忙,这茶楼的钱我会结的。”便准备起身离开。
走到门边似是想到了什么,回身说:“你身上倒确实有可以交换的东西,全看你愿不愿意。”
如今任何一丝希望都是方澄鹤的救命稻草,他抬起头:“现在我没什么舍不下的,就算要了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梁婉如笑的和名字一样温婉:“你的命不值什么钱,但这美貌可是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