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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跳动 ...

  •   再次坐上这辆面包车,已是寒冬时节。
      窗外没有稻田的清香,没有夏日的凉风,目之所及只有一片荒凉。于述飞打开空调,车内热烘烘的,衬得脸庞也满脸通红。
      半小时前,于述飞对她说:“去我家吧,两个孤儿凑合过个年。”
      她便答应了。
      许是太久没见,两人虽并排而坐,却已沉默了十多公里路程,此时已经离开蓬镇,在去往荣县的高速路上。
      两地相隔并不远,大巴车也只有一个多小时路程。昨晚于述飞赶来,只用了不到50分钟时间。
      “你怎么解决这事的?”车子驶出一条长长隧道后,于述飞突然开口问。
      安言自然是明白他指的是她姑姑的事。
      “用他们女儿威胁。”安言一脸平静地回。
      于述飞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了看她,又问:“怎么威胁?”
      “她女儿在市里当老师,嫁的也是一名老师,两人还生了一个女儿,这种职业最怕负面影响。”
      于述飞没再说话,只在心里想了想这个女孩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做这件事。
      安言像是能看穿他心思似的,又继续说:“我们家在农村,姑姑家在县城,从小也没见过几回,没什么太多感情,如果不是我奶奶托付,我姑姑一家也不可能收留我。”
      于述飞看着前方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做。”
      安言想了想,自嘲似的说:“成年了,想法不一样了。”
      于述飞看了他一眼,不经意地问:“生日什么时候?”
      “11月6号,捡来的那天。”她也随口一说。
      于述飞听着,却不再说话。
      *
      到家后,两人商量着先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再去超市采购一些食物。
      陈白和毛鬼都回家了,两个卧室,换了床单,一人一间。
      安言时隔半年再回到这个房间,虽有些陌生,但还算适应,一觉起来已经是晚上7点。拉开窗帘一看,天色已黑透。
      她开门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补了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次卧还没动静,猜测于述飞还在睡,便也没打扰,一个人轻手轻脚出了门。
      离于述飞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家大型超市,大年初一还在营业的也就只有这里了。路程不算远,她打算走路过去,顺便活络活络僵硬的身体。
      奶奶还没去世时,她也帮忙准备过年夜饭,人少,但餐桌上至少有一条鱼,一只鸡,两个本地特色菜,一个凉菜,一个汤。她打算就按照这个标准采购食材,即便是两个人迟来的年夜饭。
      买到一半时,于述飞打来电话来问了一下,安言看时间已经快8点,便加快速度去买单。当她提着两大袋东西刚走出超市,就看到于述飞靠在不远处的摩托车上,见她出来,大步迎过来直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他一边说,一边把袋子固定在摩托车后面。
      安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跟在后面说:“你昨天肯定一夜没睡,今天又开了车,想让你多睡会儿。”
      “你不是也一夜没睡?”
      固定好袋子后,坐好,又转头说:“上来。”
      “哦。”安言轻车熟路地爬上去。
      去年夏天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学校时,安言没想过会再次坐上于述飞的摩托车。如今不用他提醒,她已经能很自然地抓着他的外套,他也不用再考虑到她没抓牢扶稳而故意降速。一切都那么自然,恰到好处。
      于述飞提着两个袋子上楼,刚放到厨房,安言就打发他出去。
      看着两大袋子的食材,他冷笑一声,问:“现在8点20,你一个人做,打算几点开饭?”
      安言想也没想就说:“要不然怎么办?你又不会做饭。”
      “谁说我不会做饭?”于述飞也不管她的反应,直接打开袋子将食材一样样拿出来,顺便吩咐道:“你洗菜,我切菜,这样快点。”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在于述飞的一顿指挥下,他主厨,她打下手,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赶在10点前摆上了桌。
      于述飞又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一罐可乐,刚要拿过来,就被安言打断:“我也喝啤酒。”
      听她这样说,于述飞也没犹豫,换了啤酒过来,“吃啊,愣着干什么?”
      安言看着这一桌子菜,仍难以置信:“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他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安言瘪瘪嘴:“平时也没见你做饭。”
      “赚钱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做饭。”他示意道:“尝尝?”
      安言笑了笑,但没着急拿筷子,而是拿起面前的啤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顿迟来的年夜饭。
      见安言笑得如此开心,于述飞仍会下意识觉得这是不是错觉?
      昨晚此时见到她时,她还如惊弓之鸟般躲在门后,仅一天之隔,她却已能和他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有时他觉得已经足够了解她,有时却又觉得对她一点也捉摸不透。17、8岁的女生,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会如此深沉,如此敏感,又如此坚强。
      吃完饭,安言主动去洗碗,听于述飞说要出门买个东西,也没多问。洗完出来,仍没见他回来,正打算回房间时,却收到他发的信息:到顶楼来。
      不回家去顶楼干什么?她以为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收到信息后,穿着一双拖鞋就去了。
      这老小区一共有7层,于述飞家住4层,来了这么久,她还从没去过顶楼。最上面一层应该是楼梯灯坏了,越走越黑。
      到顶时隐隐约约看到一扇铁门,安言伸手推开,门打开的一瞬间,便看见有一道璀璨的光影如精灵般在前方舞动,一闪一闪的,用一抹亮色照亮了眼前黑暗。
      在一片斑斓中,映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颊,他嘴角勾着笑,眼睛也弯弯的,像极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愣着干嘛,来放烟花。”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烟花棒,一边说。
      安言满心欢喜地跑过去:“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
      又指了指地上:“想玩什么自己拿。”
      安言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烟花,纠结半天却不知如何下手。
      “不喜欢?”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只是不知道怎么玩。”
      于述飞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小时候没玩过?”
      安言窘迫地摇了摇头,难为情道:“父母不给我买这些。”
      一句话刚说完,于述飞手里的烟花棒也刚好燃尽。失去了唯一的亮光,天台又是一片黑暗。
      于述飞蹲下身,又拿起两根烟花棒,撕掉外包装,递给安言:“一手一支,拿低一点,斜对着外面。”
      安言照做。
      紧接着他又撕开头部的包装纸露出引线,掏出打火机,确认道:“准备好了吗?我点火了。”
      安言略显紧张地点点头:“可以了。”
      话音刚落,打火机“呲”地一响,只见手里的烟花棒开始震动,眼前瞬间燃起噼里啪啦的火光。
      她兴奋得“啊啊”地连连尖叫。
      “别僵着啊,你要这样摇着才好看。”
      说着,也不等安言反应,于述飞的两只手已经伸过来,很自然地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挥舞。
      那一刻,绚烂的星火在眼前欢快跳跃,女孩的心却偷偷停止了跳动。
      看着手中的烟花棒越燃越快,火光离自己越离越近,安言只觉得脸颊被映得通红,皮肤也是滚烫的。
      正当她感觉连呼吸都不能自主的时候,胳膊上的两只手突然松开了,只听见身后淡然地说了一句:“好了,自己玩吧!”
      “哦,好。”安言轻轻回了一句。
      她随意地舞动着双手,又时不时在火光的掩盖下不经意地看一眼他。
      那一晚,他眼里始终含着笑。烟火灿烂,却远不及他!
      这一天一夜,真是漫长!
      长到足以和亲人决裂,长到能让一个人学会勇敢,长到玩遍了从小到大都没玩过的烟花。
      那个晚上,安言睡了一个18年来前所未有的好觉。
      *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过,出来时桌上已经有她的早餐。于述飞比她早一些,此时正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打游戏。
      “一会儿去趟商场吧!”于述飞说。
      “去商场干什么?”安言一边吃一边问。
      “家里缺的东西不少,还有你那房间,不好好布置一下?”他说得漫不经心。
      安言想起他那天说的话,赶紧道:“那天说的话你别当真,我现在真的没事了,开学后我就搬走。”
      于述飞只顾着打游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说:“不嫌麻烦?不是说不想搬家吗?”
      见安言没回话,他又道:“上大学前安心住着吧,上大学后,你搬走。”
      安言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开口问。
      话音一落,于述飞手里的动作像是停顿了片刻,但又立马恢复正常,盯着游戏机说:“我对陈白和毛鬼不好?”从头到尾看都没看过去一眼。
      安言尴尬地笑了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埋头继续吃早餐。
      接下来几天,两人默契地回到了去年暑假的相处模式,安言没事就在房间看书复习,于述飞一个人在外面打游戏,有时间的话,两人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商场购物。没刻意保持距离,但也自动设了一道屏障。
      安言好几次躺在床上琢磨两人的关系,最后的结论就是,如大家所说,算半个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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