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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小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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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许琢圭从薛璧家醒来,只觉浑身腰酸背痛。
久不活动身体,稍微一做大动作就容易这样,她还是懈怠太久了。
薛璧走进门,手里端着一锅热粥,他见许琢圭醒了,招呼道:“粥做好了,快起床洗漱啦!”
昨夜许琢圭家被小贼翻得乱七八糟,是薛璧主动把大床让给她睡,自己则打地铺睡了一晚,此刻见他,却依旧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真是天选受苦人,有这样好的体质,不多吃点苦都可惜(bushi。
闻着空气中甜粥的味道,许琢圭害羞地点着手指问:“你今日,也是休沐吗?”
薛璧走到床边,把她从被褥里掏出来,道:“今日午后我要进宫,为中秋宴守卫的事做准备,可能好几天都回不来了。”
这么贤惠的居家好男人,居然要为宫中琐事所累,太暴殄天物了。
许琢圭磨磨蹭蹭,拉着他的袖子,问道:“那明日楚王在芙蓉园的赏菊宴,你是不是去不了?”
“是啊,”薛璧搓了搓她的脸,道:“宫里也有各式各样的花,你若是喜欢,我偷偷拿几朵出来。”
那是偷偷拿嘛,那分明是偷偷偷!
他又问:“你是怎么知道芙蓉园有赏菊宴的?就连我,都是前几天听别人说起才知道的。”
他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仿佛早就猜到了答案,但就是要问出这个问题。
许琢圭解释道:“是罗夫子来书馆讲学时透露给我的,他说十年来,这还是楚王第一次回京,此次赏菊宴,也是楚王回京后办的第一场宴。”
据传,楚王是前太傅罗汾最得意的门生,两人私交甚好,楚王设宴,自然会给罗汾送请帖。
罗汾受邀参加赏菊宴,讲学时大嘴巴告诉许琢圭,听起来合情合理。
倒是薛璧,许琢圭奇怪道:“按理说,薛哥也该在赏菊宴的受邀之列,没想到居然是说听别人说,才知道这件事的。”
京城之内,稍微有点才能的,大多都会成为楚王会礼待的客人之列,但独独有几姓人家例外,这就不得不提当年血雨腥风的夺储之争了。
当年,所有人都对楚王即将成为皇储一事心照不宣,楚王本人也是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谁料半路杀出了个游手好闲了大半辈子,又沉溺美人温柔乡五六年,背后还没有强大母族的奉王,也就是当今圣上,成为了最后的摘桃者。
奉王得以逆风翻盘,一路逆袭称帝,依仗的一共有三支力量,分别是威武将军薛宪的兵权,权宦温机的智谋,以及世家魏氏的势力。
楚王是夺储之争的败蔻,心胸狭隘的他,自然对姓魏的,姓薛的,姓温的特指温机都没什么好脸色,在其眼中,这就是群乌合之众。
许琢圭不知是知道这一点,还是不知道这一点,竟说这种让人尴尬的话。
难道要薛璧承认,说出他们一家都被楚王排挤了,她才满意么?
薛璧听完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官途一路顺畅的中郎将,第一次因为背后的家族,体会到官场的险恶,朝堂之争的阴暗面,
身在其中,歧视,无处不在。
真相,如此残酷。
许琢圭站起身,圆道:“许是楚王忘记了。”又推推他:“今早是喝粥嘛?我的薛哥好贤惠呀~”
薛璧顿了顿,很快将烦恼抛诸脑后,笑道:“嗯,院子里的栗子熟了,我便煮了些栗子粥。”
说着盛出两碗粥,尽显贤惠本色。
许琢圭伸了伸懒腰:“好诶!”
早上的栗子粥很甜,她原是不爱吃甜的,但现在,她觉得这滋味刚刚好。
——
许琢圭想参加赏菊宴,但无奈她如今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参加就是个问题。
聪明如她,很快想到了顾惊辞。
上次是顾惊辞偷偷跟踪她,这次换她偷偷跟踪顾惊辞,有来有往,才叫交情。
正伏案记着什么的顾惊辞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颇无奈道:“许娘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许琢圭跳出来:“这可是你先问的哦。”
随后便亮明了来意:“明日楚王设宴,顾郎君若赴邀与之陈情,令妹的事,或许有一线转机。”
昔日夺储之争,楚王虽败,残存的实力却仍旧不容小觑,凡是楚王认定要做,或是不做的事,就是当今圣上,也拿他没法。
圣上赐婚一事,说是天子金口玉言,不得更改,但若是能说动楚王,天子之言也不足为惧。
但有所得必有所失,要说动楚王违背天子,也就意味着,从此划归战队楚王阵营,今后想要在天子脚下平步青云,可就不可能了。
顾惊辞还在犹豫,许琢圭怂恿道:“顾郎君的前途千万条,令妹可只有一个啊!”
于是顾惊辞下定了决心:“你说的对!明日我要去芙蓉园,陈情与楚王听!”
计谋得逞,许琢圭厚脸皮地问:“顾郎君,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根据礼尚往来原则,顾惊辞提醒她一次,她提示顾惊辞一次,算扯平了。
但她脸皮比较厚,觉得自己帮的忙要更大些,为追求公平,自然要得寸进尺些。
顾惊辞稀里糊涂,也就应下了。
到了赏菊宴当天,顾惊辞才惊觉事情不对劲。
但贼船都上了,他也只好备好一套小厮的衣服,交给许琢圭:“此次赏菊宴不允许外人进出,还得委屈许娘子换上我家小厮的衣服进去了。”
许琢圭接过衣服,谢道:“多谢顾郎君!”
顾惊辞看着她转身进马车换衣服,叹气不止:“也不知我这么做对不对。”
成功混进芙蓉园,许琢圭看着四处摆放的珍贵菊花,兴奋不已。
长安城果然不同凡响,能凑齐大魏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菊花品种。
与之相对的是顾惊辞的愁眉苦脸,他喃喃自问:“这种事,我该什么地方说?什么时机说?又该怎么说呢?”
许琢圭跟在他后头,安慰道:“顾郎君大可以放心,楚王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放心好了,楚王会紧紧抓住每一个能够正当噎皇帝的机会不撒手的。比如皇帝总热衷于乱点鸳鸯谱这件事,以往两人碰面,楚王总是要提的。
尽管许琢圭都这么肯定地安慰他了,顾惊辞还是没放下心来,直到入了曲江亭旁的座,他也还在忧虑。
今日赴宴的人,实在是精彩纷呈,一个个看下来,各个来头都不小。
其中,还有个不速之客,谭闻璋。
楚王的赏菊宴,这种身份、地位、声望、才能、交情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才能进来的地方,居然混入了一粒老鼠屎。
要说受邀,谭闻璋自己可没这本事。还是沾了姐姐谭钰骄的光,和彭螽县公郑怀谨攀上了亲戚,他的身份这才水涨船高。
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今日的宴,他一家来了个完完全全,他,他的姐姐,大舅哥彭螽县公,都来凑热闹了。
众人皆已坐定,静候楚王,一名少女骑着匹马,卷起风踏了一地碎花,风风火火地赶到。
窦瞒面露不屑,道:“诸位,还请移步杏园,楚王在那处侯着。”
其身下的马通身粉红,鬃毛和尾巴是耀眼的白,异常漂亮,就是不懂怜香惜玉,对盛开的满园秋色肆意践踏,甚是残忍。
谭闻璋用扇捂了捂鼻,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楚王府的人果然是蛮夷之地出来的,当真是没规矩,居然骑着马来见客。”
“怎么?”窦瞒甩了甩马鞭,问道:“你不骑马,是因为没马吗?”
马,音通妈。
妈,母也,这是说他没教养呢。
谭闻璋涨红了脸,“你”了半天,最后憋出来四个字:“无可救药!”
窦瞒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勒着马绳调转了方向,往杏园的方向而去。
面对楚王的轻待,有人已经不忿,想要起身离去,最后却被守在芙蓉园的侍卫架回来,无法,只好挪身跟上窦瞒去往了杏园。
行至杏园,这里已焕然一新。
原先的满园杏树,已经被连根拔起,挖得干干净净,成为了一片平坦空旷的小型击鞠场。
一旁的亭子里,隔着帐子,能看到里面坐着个玄衣银冠的男子,正在怡然自得地饮茶。
大家马不停蹄赶到了杏园,刚坐下,被稍微地礼待了一阵,楚王又下了任务,特邀大家上击鞠场活动活动筋骨。
来赴宴的老骨头们:“……”
如果这是皇帝的要求,那众人无话可说,只能遵从,但这是楚王,众人议论纷纷,摆在明面上的不高兴。
楚王:没人比我更懂与人相处。
这场击鞠,有人骂骂咧咧,有人跃跃欲试,还有的人,畏畏缩缩。
顾惊辞擦了擦额间的汗,他有求于楚王,自然要无条件地迎合楚王,可他实在不擅骑马。
好在,有好心的谭闻璋。
“校书郎也在啊?要不要一起上场比试比试?”谭闻璋故意对着顾惊辞,揶揄道:“哦我忘了,校书郎平日都是乘马车出行,不擅骑马哈哈哈哈!”
笑得太大声了,那句比试比试,听起来就像是鄙视鄙视。
谭闻璋用扇指了指顾惊辞身后的许琢圭,提议道:“我见你身旁这个小厮,倒是生得人高马大的,不如就由她来代替你上场,如何?”
许琢圭往身后瞧了两眼,怎么都没找到谭闻璋口中这个“人高马大”的人,后知后觉地发觉,原来他说的是自己啊。
有一说一,谭闻璋的嘴不饶人,眼神却是极锐利的,一下子就透过她不出挑的身长,看到她人高马大的灵魂,有眼光的。
顾惊辞挡在她身前,唯唯诺诺地筹措字眼拒绝着,许琢圭一个挺身而出,道:“好啊,多谢郎君相邀,还请指教。”
谭闻璋脸色难看了一阵儿,良久才咬着牙答应:“好,好……”
任何台阶都能下,豁的也行,小许的一点特异功能。
击鞠场上的马厩里,许琢圭在一群良驹中,挑中了匹品相不错的棕色骏马。
窦瞒拦住她,毫不客气道:“喂,许琢圭,我看上了你手牵的那匹马,我们两个换一下可好?”
“是你?”许琢圭微微讶异,恰好她也看上了她手上那匹,便欣然同意:“好哇!”
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汗血宝马,她想不明白,但是天降一匹汗血宝马,她不能拒绝。
小粉马极温顺,许琢圭摸了摸它,它还友好地打了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