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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求仙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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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青竹摇曳的小院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学姐轻一点!”
待乔砚深把凝成针的灵力抽离后,沈离夏忍不住翻身,冷汗自额间滑落。
“引气未成,是经脉有异。你有完全放松下来吗?我不会伤害你的。”乔砚深边说着,指尖又一阵微弱的灵力聚起,慢慢化为长针模样。沈离夏见她打算再探测一次,不由得浑身一颤,赶紧把褪至腰间的衣物拉上。
“我知道学姐无心害我,但我们今日还有其他行程,不宜耽搁太久才是。”沈离夏翻身从床上下来,生怕乔砚深再把她摁回去,“况且许多人本就没有修仙资质,这经脉恐怕也不是一日便能打通的,学姐已经尽力了。”
乔砚深望向窗外天色,暑气还未蒸腾,窗外阳光尚且薄凉,在屋内缓缓游弋。粗略计算,她们自黎明时开始尝试,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
“就算我是一介凡人,学姐也可以保护我不是么?”沈离夏捏住乔砚深的袖角,眨了眨眼,不见一分失落。
乔砚深轻叹一声,只得点头道:“先收拾行装,我们今日要拜访的是长洲的大户人家,须格外注意言辞。”
语毕,她的目光落在沈离夏身上,又坚定地补充了一句:“回来继续。”
听到这话,沈离夏的脸一下皱成一团,原本漂亮张扬的眉眼也显得可怜起来。乔砚深不顾她将要哀嚎出声,径自走入内室,留沈离夏一人整理仪容。
学姐的身影消失后,沈离夏面上丰富的神色顿时收敛,嘴角微微扬起。她系好腰带,走到桌上的镜子前整理起散乱的长发。
虽然方才扎针的疼痛难忍,但并不至于叫她反应如此夸张。只是学姐性子固执,加上那强烈的责任心,若自己不主动阻止,恐怕今天的行程得被耽搁大半。她拿捏了学姐的性子——心软到极致。第一缕灵力扎入时,她下意识颤抖一下便让乔砚深眉头皱起,手头动作轻柔了许多。
昨天也是一样,若不是心软,谁会吃她那套小花招呢。
沈离夏将部分发丝挽到后侧,随意扎起一束小辫,其余散在肩头。她头发留得不长,走动时发丝随步伐飘起,看着如鸟儿翘起的尾羽,分外灵动。
一会,乔砚深也从内室出来,同昨日那般一身白衣,其上暗纹似有变动,腰带自洁白换为水蓝,让整个人更多一分如水的沉稳与柔和。不再戴斗笠,只有轻纱遮住半张面孔,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她刚走出屋子,一身黑衣的女子便扑了过来,上挑的眼尾被阳光染得更加明媚,笑意粲然。
“学姐真像仙子呀。”沈离夏抱着乔砚深的手轻轻晃了晃。对方含笑不语,只是任着她这般亲昵。
两人向城中繁华处走去。
长州有一户姓乔的名门望族,听闻祖上曾是寻仙问道者,后从宗门回归凡世,借修道所学为人诊疗疑难杂症。丹药炼制的方法,放到普通人这边也可制造更优的药品,仙门对此也不多干涉,此人便借此逐步发家致富。只是尽管家底一代代渐渐深厚,乃至成为长州的地头蛇,却不见后辈再有修仙的苗子。
直到这一代,终于出了一位具有灵根、可见天地灵气的孩子,名为乔婉。其不仅具有天资,运气也相当好,近日被来到长州的仙人发现,邀请共同回到宗门,踏上仙途。
可乔婉是家中次女,有婚约在身。原乔家这一辈还有一位长子,意欲求仙问道,却走火入魔导致暴毙于家中。乔家这香火延续的重任因此便落到乔婉一人身上。
而乔砚深说巧不巧,就醒在这长子的墓室里。
她来到这时与沈离夏一样,先昏迷了一段时间,再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一樽棺材里,旁边是穿着白色长衣的尸体——一看便知是被配了冥婚。
所幸棺材对练气者而言并不结实,只是刻上了延缓尸身腐烂的符文。
于是乔砚深破棺而出,挑了墓室中一部分物品带走后离去了。
沈离夏昨晚听到这里时,忍不住问了句:“学姐,你当时怎么这么镇定,不会之前见过尸体吧?”
乔砚深温柔而意味深长的一笑。
她不禁感到身体发凉,却又被手中学姐亲手沏的茶暖热了。
算了,学姐不会害她的。那人倒霉,家里人非得配个冥婚,怎么能怪学姐不顾情面。
令牌、剑等物皆是从墓室里得来,乔砚深像预料到她会来似的,多拿了一个储物袋。这储物袋较为低级,容纳空间不大,无需灵力注入,倒确实适合沈离夏用。
今日,她们的任务就是去乔家府上拜访乔婉,询问那宗门弟子的住处。
乔砚深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沈离夏只需配合她。
两人昨夜商量一通,得出在这显然弱肉强食的异世界里,只有提升实力才能立足。
也只有提升实力,才有得到更多信息,知晓自己为何来到这里,又该如何返回。
走至乔家宅邸前,院子宽广,牌匾华丽,大门两侧有瑞兽石雕,梁柱上花纹精致复杂,十分气派。
乔砚深从袖中摸出一卷文书递给门口的家丁,叫他交予夫人。不过多久,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从府中出来,带着两人往院里走。
沈离夏尚不清楚乔砚深打着什么算盘,乖乖跟在她身后,不时为各种装饰与看上去便极其瑰丽稀有的花卉惊叹。
妇人将她们带至屋中,走到厅堂内,见一位温婉的少女并膝坐在桌前,面前茶水热气腾腾。少女气质虽同样柔和,却不似乔砚深那样有着一股清冷的疏离感,更像于初春时盛开的艳丽花卉,精致、华美,绽放芬芳时又洋溢着暖意,叫人不觉间感到亲切。
“请坐。”乔婉颔首,“旁边这位是?”
乔砚深瞥了沈离夏一眼,微笑道:“随我来的仆人,带她见见世面。”
沈离夏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脖子,上面装饰性的项圈她很是喜爱,于是更衣后也继续戴着了。
可现在只觉有一条狗链系在了上面。
好吧,她是仆人。
“娘,我想同这位师姑单独聊聊。”乔婉抬头道。
妇人眼中忧虑流露,最后还是点点头,离开了厅堂。乔砚深见只剩下她们三人,双眼微微垂下,似是在酝酿措辞。
乔婉温和笑道:“师姑不必顾及婉儿心情,只管说便是。”
——反正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乔砚深摇头,同样温声回应道:“再算一卦吧。”
说着,她拿起身前茶杯,灵力涌出,茶水翻涌片刻后消失在空气里,仅余茶渣。茶渣受控制吸附在杯底,乔砚深举杯将其展现给乔婉。
“师姑这方法实在新奇,婉儿未曾见过。可有什么不同结果?”乔婉仔细看着茶叶,不知其中端倪。
而沈离夏在旁边已经默默捏了把汗。
原来是在占卜。
怪不得乔砚深叮嘱她什么都别说,反应自然点。茶渣占卜,好熟悉的套路,她怎么没想到。
看起来确实奇异,不过根据乔砚深的话,她应该此前已经为乔婉卜过一卦。
可占卜的问题是什么,才会让人如此摇摆不定?
沈离夏的疑惑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小姐中意的那位郎君,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乔砚深轻声回答。
少女沉默不语,沈离夏瞥见她手指收紧,攥住膝上衣物。与日俱增的悲伤随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而倾轧而下,乔婉微微弯身,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眼中泪水闪烁,却忍住了没让其流出。
乔砚深见她不语,又不禁叹气,继续说下去:“从戎之人去的是凶险万分的战场,生离死别乃是常事。若我没有记错,他已有三年未归,而战争早已平息。”
茶杯被放回桌上。
“小姐宜改嫁,或顺从本心。”
本心?乔婉抬手压于胸口上,深深呼吸,平复着其间翻涌的刺痛。
从儿时听闻这桩婚事起,她便开始期待。期待往后不一样的人生,等着那未曾谋面的少年郎迎接自己。
而对方同自己年纪相差悬殊,在她孩提时代,那人便已经随长辈心愿投身于战争中。自此,两人再未见过,只剩书信来往。此前认为能于心里描摹一生的容颜,也渐渐被时光磨去了轮廓。
提笔思如泉涌,写尽满心闺思,往往也只得到只言片语,向她报一声平安。
平安平安,无一丝关切之意,一度让她惘然自己的情意该如何是好。
如今更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婚约对象是朝廷将军之子,乔家又是当地望族,自然不可能做出退婚的事来。乔婉一介女子,意见更不会被听取。
爱在长久而无望的等待中被蹉跎,如今剩下的也仅有失落。
沈离夏抱臂靠在一边,眉头微微颦起。
封建陋俗,害人不浅。她的脑袋转来转去,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得为这可悲的事实感叹不已。
乔砚深则静默着等待乔婉平复情绪。卜卦结束,该劝的她也劝了,自然只能等乔婉自己想开去做选择。
一会儿后,乔婉抬袖轻轻拭过眼角,旋即望向乔砚深。
“我知道那位仙人在哪里。两位辛苦赶来,先休息一会儿,稍后我带你们前去拜访。”
坐在她对面的白衣女子微笑着点头,提壶欲要为茶杯添水,而一直站着的那位黑衣女子却像是忍不住了一般,轻轻咳嗽了两声。
坐着的两人目光同时投向沈离夏。
沈离夏将碎发别到耳后,挑起眉头,露出尖尖的犬齿,笑容颇有几分狡黠之意。
“小姐,这次拜访可是好机会。不如同我们一起离开此地前往宗门,也不用再受制于人。”
乔砚深仿佛听见了沈离夏算盘珠子打响的声音。
实际上她也确实在盘算。乔婉有修仙之资,那么若是同学姐一起进了宗门,念及卜卦之事,想必至少能在一些时候搭把手,不至于让学姐孤立无援。
学姐还能收获一个小妹妹,简直一举两得。
如此,沈离夏压下心头那阵莫名其妙的不满,向乔婉替尚未加入的宗门抛出了橄榄枝。
“怎么样,是否考虑好了解约?”
可是,真的好不爽啊。
学姐的师妹不是自己,而是要先让给另一个人……
沈离夏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她笑得眯起的墨色眼瞳中,闪烁着多么复杂又危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