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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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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Au,我们的相识过程。
Au说,是在大学时候,一次他在食堂吃饭,被我搭讪了。他知道我是他的学妹,加了联系方式。后来我们经常聊天,偶尔出去约会,自然而然在一起。他比我大三届,先我毕业,找的工作在本市。他赚钱后在学校附近租了房,两人开始同居。相恋八年结婚,生了一个女儿。
他描述的,完全是陌生的情景。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孤独。原本因重回青春快乐的心情,开始慢慢消散。我对高中没有归属感,我过去的经历,不再有任何人知晓。原本以为金茂之是和我同样的人,如今想法却开始崩塌。
难道真的存在平行时空吗?
如果不在同一时空的人,因意外来到另一时空,这两人的关系还存在吗?
我感觉自己的情感很矛盾,当我回想男友的好时,一时说不清具体,想起他的不好,却历历在目。男友曾说我总是记不好的事情,好事不记。我还反省过,觉得自己自讨苦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我捧着手机,思绪万千。
忽然回忆起前世,有段时间辞职,待在男友那里。心中是不安的,白天买买菜做做饭,一天一天过得很快。我存款不是很多,但还不至于菜都买不了,更不可能问男友要钱。因为心中总还有些好强,不想自己低人一等。记得偶尔跟朋友聊起天来,会谈到夫妻谁管钱什么的,我就知道,我和男友不可能是那种模式。虽然也不至于AA,但基本上各花各的,加上时常异地,简直等同于各过各的。
男友比我还爱吃零食,喜欢囤很多肉类零食,还喜欢吃雪糕。有天晚上,两个人牵着手出门买雪糕,挑选了满满一塑料袋,拎着慢慢走回他租房。那时天很黑,偶尔几盏路灯,小县城没什么人,四周安静。两人就在黑暗中慢慢的走,一刹间我有种不真实感。我对男友说,感觉像在梦中。又安逸,又彷徨,也许是因为太喜欢那种静谧的感觉了吧,同时又知道那是不可能持续的,所以有就有哀伤潜藏心中。
年轻时候,喜欢和讨厌总是很分明。等与人相处至深,发现无奈居多。爱是什么,说不清。恨也恨不彻底。他坏时,怨怒悲愤,他笑时,身暖心舒。也许只有我是这样的软弱吧,也许是因为我的世界太小,每个存在于我的世界中的人都如顽石一样,坚不可摧。比如男友,比如父亲。
我爸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我和妈一点过失,在他眼里都是大错,劈头盖脸一阵数落,心情差时,动手打人也不是没有。从小我就惧怕我爸,他眉色稍厉,我和妈噤若寒蝉。相熟的村人逗我玩笑的话语,用得都是“你看身后谁来了,看你爸不揍你。”语气好像在讲“狼来了,看不把你叼走。”小时候的我还真会神情紧张,回头看是不是真的。
很小的时候,爸妈在屋里闲聊,叫我去另一房间舀点瓜子来吃,我去了拿起一个瓢就舀了满满的回来。端到他面前时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是傻的吗?拿盛装农药的瓢装,是想害死他们吗?我这才意识到瓢上都是粉粉的颜色,仔细一闻,还还散发农药的气味。我当然是无心之举,不是有意犯错,但我爸不会管我是不是年龄小不懂事,只图自己骂的痛快。
小孩子需要教导没错,但我怕他至极,他越是严厉,我越是怕,且越是笨。别家孩子的机灵我全没有,越笨他越怒,经常气得他七窍生烟。
幼儿园时学拼音,我怎么也不会拼,h-u-a,接下来该是什么?Na?Ta?Ha?Ma?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是无数种选择。越笨他越要考,让我用拼音拼“窗帘”。我发不出声,一顿好骂少不了。后来我妈想到了一个办法,叫我迅速拼读,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念出所有字母,快到听起来只剩一个音,那就是正确的读音了。我像找到了新大陆,下次我爸再考,我紧张中小声念叨,因过于紧张,整个身体都跟着用力,加上我要快速拼读好几次,所以身子一颤一颤,像发羊角风。我爸疑惑地问我妈我在干什么,我妈并不回答,冲我偷笑。而我总算度过了这道大难关,终于再也不会怕拼音了。我妈说,会了不难,难了不会。以后再遇到别的难题,我妈也总安慰我,等会了就好了。
又有次,一个玩伴来我家玩,她是我爸朋友的女儿,比我小一岁,唤做微。
那时我家里有一个造型奇怪的苍蝇拍,是我爸自制的。用一块黑色橡胶皮,上面扎了几排小孔,再缝在一根小木棍上。微见到就拿在手上玩,揪扯着没个轻重,眼见苍蝇拍变形,我怕她弄坏,便试图从她手中抢过来。我这么一抢却激起了她的斗战欲,坚决不给我。我们两人僵持不下,我越用力她也越用力,于是苍蝇拍变形得更加厉害。我抬头瞟一眼旁边的我爸,开始害怕,怕苍蝇拍坏掉,他怪我。如今抢又抢不来,惊急中,把自己吓哭了。微见势不妙,立刻闪人。
她刚一走我爸的眼刀就飞了过来,评判到,“真是完犊子”。扭头对我妈说,看这孩子多完蛋,抢不过人还哭上了。完蛋玩意,被欺负的孬种。
我抓住的他词语中的重点是,我被欺负。我恨,我才不是被欺负,我哭根本不是因为微啊,而是我爸。
为了证明我不惧怕微,也不是被她欺负的角色,第二天我和微坐在树下的大轮胎上乘凉时,我毫无预兆地一把将她从轮胎上推了下去,她“哇”得一声哭号着跑回了家。我爸得知了这一消息,幸灾乐祸地对我妈说我把人家孩子从轮胎上推下去了。
因为轮胎很低,并没有对微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大人并没在意,小孩子打闹罢了,他们只顾说笑。我却一直记着这件事。记着自己幼时心中的愤恨及发泄。
还有次爸妈不在家,有村人来我家借铁锹。我隔着窗户看是个高大的男人,就说让他自己拿。后来我爸回来,要找铁锹用,四处寻不着便问我,我说有人借走了,问我是谁,我答不出。他立刻生气起来,骂我不认识就借,是不是不长脑子。之后叫我去找那个人,找不到不准回家。我无助地出门,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即使找到我也认不出,因为我极其不擅长记别人脸孔,借锹人长什么样子也根本没有一点概念,所以根本不可能找到。事后怎么收场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种焦急害怕的情绪。
可以说,我是在时刻忧惧中长大的,也因此我对别人生气的样子极其敏感。长大后,但凡别人冲我发脾气,我都会应激,十倍百倍的愤怒发泄出去。我讨厌所谓的男子气概,讨厌东北男人的气质,而男朋友性格正是让我安心的那款。
当然也可想而知,我爸这种锱铢必较,会在过年催着我出去拜年,会介意我见到长辈不知道嘴甜的喊人,会嫌我嘴笨不说话,总之事事都寻亲人错误的人,面对我带回来的沉默寡言的男友,他是笑不出来的。
对于这样的父亲,我恨他对家人不好,想起他的坏,列举不完。可是也会记起他的好,记起小时候他带我去我爷家住。晚上睡时,窗帘未拉,窗外星空映满窗前,他给我讲天上星星的故事。
桌上有什么好吃的,我妈都会夹进我碗里,他则告诉我哪个更好吃。
记起晚上跟着他拿着手电,去屋檐里摸家雀。
大学时,爸妈借钱供我上学。因我所念专业需用电脑,他们便筹钱给我买。攒好了钱,我妈跟我说,我爸将一沓钱在炕上摊成一个扇形,摆弄着玩,说,“这么多钱就要没啦。”
当时我不觉怎么样,等到自己赚了钱,知道不易,才会心疼父母的辛劳,痛悔自己的不争气。
我就想,好像没有人能活得清醒明白,一直都能好好的。他们会造成伤痛,出现伤口,而随着时间逝去,又会结痂变淡。想要撇清不沾惹,可它就是你的皮肤,撕扯开会发现将出现更大的伤口。
想着过去的事,失眠到后半夜。等到有一点睡意时,又感觉到尿意。
我有个睡前必须上厕所的毛病,不去就睡不着。前世贪玩熬夜,男友催我睡觉时就会说快去尿尿,尿完睡觉。语气像哄小孩子。
我坐起身,乌漆嘛黑的室内,能听见室友们睡着的沉重呼吸声。
忽然有些胆小,畏惧不敢下床。但是干熬着也不是办法,只能强逼着自己行动起来。悄声爬下窄小的楼梯,穿上拖鞋。
轻着脚步开门,走廊清冷的光投射进来。我遮了遮眼睛,将门在身后带上,左右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水龙头总有关不严的时候,水滴声加重不安感,我走过去将水龙头用力拧紧,再进隔间上厕所。
冲水声格外的大,大的骇人。出门时洗手,关上水龙头还是听见滴水声。细查发现是最里面刚刚拧紧的那个水龙头,这次却没勇气再去关上了。倒退着往门口走,走了一步又害怕,转过身对着门,好像眼睛不够用了一样忙乱,不知该顾前还是顾后。
总算出了卫生间。想到,明明卫生间的灯光最亮,可是离开卫生间进入走廊后,回头看卫生间门口透出的更亮的光芒,却觉得比走廊恐怖。
不敢跑,跑起来会加重恐惧。联想到躲鬼就像躲狗,越跑越追,还不如镇定走路。
只是,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
小时候遇到的最灵异的事情,是雪天黄昏抄近路在河边走。路过一个路口时,想到路口里有家女人上吊自杀了,心里就害怕起来。于是跑着离开,赶紧回家。回家后却发起高烧,一直说胡话。邻居奶奶说我冲撞到了,让我妈拿勺子叫魂。一宿过后就痊愈了。奶奶说小孩子别去刚死过人的地方,遇到事,害怕时也不要惊慌乱跑,会把胆气跑没,然后就会被邪气入侵。
我步子缓慢,走到寝室门口。正要推门,忽然眼前一黑,一股失重感袭来,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