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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江云熙睡一觉醒来,天塌了。

      眼前的场景令她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入目一笼架子床帘,房内置黑漆彭牙四方桌,笔墨纸砚俱全。雕花竖柜,烧蓝点翠山色屏风,小轩窗外小雨淋漓。

      美则美矣,可是——

      这给我干哪儿来了?她脑袋晕乎天旋地转,一段陌生的记忆猝然涌进脑海。

      江云熙,一个在襄朝人耳中如雷贯耳的名字。

      她托身草芥,聪慧过人,传闻五岁能赋诗,金钗之年满腹经纶名扬天下,及笄之年即中女科状元,可谓前途无量。

      泰和帝十分惜才,大手一挥,不顾朝臣的激烈反对,当即把人钦点为东阁大学士。如此能人,实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却死得糊涂冤枉。

      她暗自咬牙,清亮的眸中掠起冰冷,发誓,定要揪出背后下黑手之人,以告慰原主在天之灵。

      扶着发痛的头颅,她心中却毫无头绪,凶手在暗她在明,同朝大臣尚且认不齐全,报仇谈何容易?正困扰时,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她出堂迎客,见一肩宽腿长的男子坐于堂中,垂眸啜饮,姿态娴雅,眉眼修长舒朗,不经意便流露出天然的贵气与尊贵。

      还真是好皮囊,她暗暗轻嗤,抬眸发现他笑吟吟地正看她,便收了心神走近行礼。

      此人正是当今襄朝首辅,俞靖洲。传闻他仗着和皇帝大人关系好,霸占了首辅的位置却不理政事,整日尸位素餐混吃等死,当之无愧为襄朝第一关系户,谁都不想触他的霉头,他少多管闲事群臣便谢天谢地了。

      堂堂首辅,名声坏到这等地步也是难得。更何况前不久他还身陷“吕坤案”风波,至今没从中摘干净。

      世人皆知泰和帝有两位皇子,一位是刚及弱冠的大皇子,另一位是四岁的四皇子。之所以是四皇子,是因为中间还有两位皇子,只是接连薨歿了。

      一月前,吏部给事中吕坤上书泰和帝,言辞激烈地暗示,两位皇子就是大皇子派人干掉的,道大皇子狼子野心为了皇位赶尽杀绝云云,末了还切切地恳请皇帝,定要保护好年幼的四皇子,免得哪天就上去和两位皇兄汇合了。

      叫他拿出证据来,一问便是没有。

      大皇子火冒三丈,后果是吕坤结结实实吃了一百廷杖,被关进狱中,半死不活地等待三法司会审。

      按理说吕坤血口喷人,斩了便罢,可偏偏还不能斩,事情甚至越闹越大,只因这件事怎么瞧也和首辅俞靖洲脱不了干系,原来吕坤是俞靖洲提拔的,这人平日便为俞靖洲马首是瞻,说他没受指使鬼才信。

      更要命的是,首辅大人和泰和帝的先宠妃贞妃是亲表姐弟,感情甚笃,而四皇子正是贞妃所出,所以四皇子是他亲外甥,再加上而今东宫之位高悬,太子之位不知花落谁家。

      总之,群臣认为俞靖洲为了自己年幼丧母的亲外甥,眼见大皇子一日日亲临朝政,狗急跳墙,不仅指使手下人故意抹黑大皇子,还十分不靠谱地留下许多漏洞,果真是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俞靖洲自然不认,此事闹得满朝风雨。

      恰逢此时,江云熙作为新一任女科状元,官职还没捂热乎便遭人暗算,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江大人脑袋遭受重创,本官心痛不已,”俞靖洲神色不见心痛,意有所指道:“本官来此,亦是想提醒你一句,朝局变幻不定,江大人可要擦亮眼睛,分清是非对错啊。”

      江云熙心念一动,直觉这位首辅不似传闻中那般不靠谱。要知道,襄朝的官员都是成精的老狐狸,要让一群老狐狸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是一个废物可并非易事。

      “我好心提醒你,也是惜才心切,”他倒一杯热茶,缓缓走近送到她手边,声线低沉悦耳,“江大人有任何困难都可与我商议,我么,别的本事没有,在皇帝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男子清冽的气息忽然袭来,压迫感太强,她仓促地接住了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杯。

      便见他煞有介事地微微一笑,透露些许江云熙看不懂的深沉。

      江云熙:“?”江云熙看不懂。

      话说她没穿之前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懂这些朝廷弯弯绕绕。再说这副身体的原主,虽说生在穷乡僻壤,可天资聪颖一路开挂,那是满脑袋的文史经纶与天下大义,平日干得最多的事是读书,听的最多的话是夸赞。

      她总觉得俞靖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她看不懂,稀里糊涂地,把人送走了还是觉得俞靖洲话里有话。

      但她没有想太久,实在是身子还没好利索,总觉得想多了脑袋疼得厉害,索性回房,又睡了回去。

      天色渐晚,正值多雨时节,窗前雨打芭蕉,寒意侵人,屋内却暖意融融,一味淡雅的琥珀清风香徐徐燃着。

      江云熙卧在榻上,在一片宁和中惬意睡去。

      睡意正酣,却被人猛地摇醒,睁眼看见床榻边蹲着一个婢女,一手举着灯具,双眼睁得大大的,十分着急地瞧着她,“大人,府外来了一个怪人,外面狂风暴雨的也犟着不肯走,非说有要事与您说,小的们怕耽误事,请您去看看。”

      一声惊雷乍起,她睡意全无,穿好衣服出门查看,穿过长长的曲折游廊,心下有些打鼓。

      大门半开,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不止,微弱的烛光如断线的风筝在黑暗中喘息,几个体格魁梧的家丁挡在门口,门外大雨倾盆,一条伶仃的人影立于门前,黑色的斗篷往下沥沥地淌着水。

      闪电如剑,那人的目光定定看来,细小的眼睛里闪动着异常兴奋的光彩。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她上下打量细眼睛,微微蹙眉,疑道:“先生所来为何?”

      细眼睛怪异地瞪着她“江大人!”他忽然加重语气,“难道害你的你好茶相待,我来助你,你竟反而疑心我?!”

      江云熙:“......”难道你不可疑吗?她冷眼旁观。

      “江大人大难不死,但恐怕还没来得及查出幕后黑手吧?”他笃定地问道,眼睛里忽然涌起滔天的恨意,“害你的正是当今首辅俞靖洲!我也曾遭他暗算流放边疆,二十年寒窗苦读就此付诸东流。他面上装得纯善,实则狼子野心,昨日是我,今日便是你!大人,与我联手如何?”

      江云熙将男人眼底嗜血的仇恨看得清楚,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虽阅历不足,但至少智商还在线,无论俞靖洲是不是凶手,她自会查明,不会被旁人轻易利用了去。

      “他为何对你下手,又为何对我下手?”江云熙问道。

      男人脸上一片愤懑,“自然是因我们才高八斗,这才引来这个废柴的嫉妒!”

      江云熙无言,断然拒绝入伙,转身回去,电闪雷鸣的,男人似乎还在高声说什么,但她已经听不真切了。

      目的已经达到,意思意思喊两句也就该回去了。

      江云熙彻夜未眠,那个男人状似疯癫,说的话却无一不目的明确的释放出一个信号:管你信不信,反正俞靖洲有嫌疑。

      有目标总比无头苍蝇乱撞的好,所以她势必要查一查俞靖洲。

      她清秀的面庞愁云遍布,不知道细眼睛背后的人是想帮她还是害她,亦或许他们的确有着共同的敌人呢?她不想被人当成刀,也不愿意助纣为虐,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脑中浮现起那天的情景,男人的眸光深邃有神,说话滴水不漏。她所看见的俞靖洲,似乎与外人口中的废物首辅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太明白一个道理,一个聪明人装傻子很容易,一个傻子却不能装成聪明人。

      好在误打误撞地站了俞靖洲的队,她有的是机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消几日,江云熙醒过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上门看望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她不胜其烦,真恨不得立马晕回去。

      如今的她是朝廷新贵,又深得皇帝器重,她遇刺之后,泰和帝勃然大怒,一连几日上朝都冷着脸,这副做派,哪怕是瞎子也看得出来皇帝的用意了,这是要用这个人,而且是重用。

      那些鬼精的大臣们稍稍思索,不敢再和皇帝对着干,反正皇帝要扶持的人,捧一捧总归错不了。

      这些人上门无非两件事,要么单纯来示好,要么是为了“吕坤案”。

      刑部尚书江春九,年近七十,蓄着一把长至胸口的胡须,但全身上下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活似成了精的老狐狸。

      这人一进门便端着个笑脸,十分热切,满嘴:“老乡,老乡哎,你认得我么?咱俩都姓江,忒呀,没准儿三百年前还是一家.....”

      江云熙微微一笑,记得,自然记得。当时皇帝钦点她为东阁大学士,这位年近古稀之年的老先生当场一蹦三尺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一把胡子都差点炸成金针菇了。

      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还是个厚脸皮的,全然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也不废话,放下带来的人参,开门见山便谈来意。

      “江学士,吕坤案牵涉甚广,我们这些负责审理案件的,愁得脑袋都大了,只要你一句话,这案子便可了结了。”江春九说道。

      江云熙淡淡的“哦”了一声。

      江春九一看她这做派也急了,心说怕不是个缺心眼的。如今大皇子势大,多半便是未来的天子,只要她愿意指认一句是俞靖洲派人打了她,难道未来的天子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不成,”江云熙慢悠悠啜一口茶,答道:“如何审吕坤是你们的事情,反正俞靖洲没打我。”

      “江尚书请回吧,若真不知如何审,不如尽早致仕归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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