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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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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走入明亮温暖的厅中,吴内祥嘴快,对着刘之衍,把薛沛南和应子清在一起说话的事,给说了出来。
明明是件碰巧的事,被吴内祥形容得气氛暧昧,好像薛沛南和应子清,特意寻了个角落,互诉衷肠。
应子清听了不太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去看刘之衍的表情。
刘之衍正饮着酒,听了吴内祥话,他举杯的手,僵在半空。
“嗯,我与应女史一见如故。”薛沛南笑着答应,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热出来的红晕,看上去颇为羞涩,“应女史同意我叫她子清了。”
应子清无语,但她好像……
是同意了来着,虽然当时她那个语气,委实勉强。
刘之衍本来不明显的笑意,渐渐消退,他缓慢垂眼,把酒杯放在桌案上,淡淡道:“是吗。”
“子清,”薛沛南微笑招呼道,“晚上的饮宴,来我身边,可以吗?”
薛沛南是客,他面前的长桌案摆得十分阔气,各色精致小巧的菜肴,玲琅满目。
在这些客人的一旁,还有一案小桌,是给清客食客准备的。他们的任务,是陪着客人把酒言欢,得有一定的机智文采才能胜任。
薛沛南发了话,正在进场的清客,绕开了路,把他面前的小案桌让了出来。
主人向来不会拒绝客人的要求。
刘之衍脸色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
应子清本在犹豫,像这样的请求,刘之衍不好拒绝,但她可以拒绝的。
薛沛南的侍从,趁机帮衬道:“我们家大公子喜欢和应女史说话,请应女史不要推脱才是。”
“不错,知己难得。”刘驰骞大大咧咧,拍桌附和,“既然你与这个、这个应女官关系好,那就赶紧坐下吧,开宴开宴,我快饿晕啦。”
小宫女笑容满面,过来扶住应子清,带着她往薛沛南面前一坐。
宫廷里的教坊,来了支舞姬,敦煌壁画飞天神女一样的人物,鱼贯而入,至大厅中央。
弦声一起,舞姬们翩然起舞,裙摆飞扬,绫罗舞衣轻薄如蝉翼,丝带甩出仙气飘渺的曼妙之态。
刘之衍耳朵挑剔,格调高,平日里不好此道。
他的面前没有准备清客的位置,只是独自饮酒。
刘驰骞知道,那是普通人入不了太子哥哥的眼,他便从舞姬之中,挑了位最柔美的少女。
“太子哥哥,”刘驰骞笑眯眯朗声道,“你一个人喝酒,多寂寞,我给你推荐一位佳人,如何?”
刘驰骞动作极快,他早早把那位美人从舞池中唤了上来。
此时,美姬头戴花冠珠翠,步摇轻晃,一袭流彩华美的绫罗裙,腰间束了条丝绦,恰到好处地展露不盈一握的腰身。
美姬面带含羞,微微垂着眼,脸上满满地期待着。
只要刘之衍答应一声,她便会坐到他身边,伸起纤纤素手,为他斟酒。
应子清跪坐在席间,本来随意敷衍着薛沛南,但她见了那美姬翘首以待的神态,心下一沉。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并非所有人都有她那般想法,与太子的关系淡如清水。
在很多人看来,太子仿如高悬灿烂的太阳,璀璨耀目,是平日里怎么努力,都接近不了的人物。
有相当数量的人,会牢牢抓紧每一次靠近太子的机会。
那位频频将眼神投向太子的美姬,至少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应子清心里忽然难受起来。
恰好,刘之衍朝她看过来。
应子清心情一团糟,不想理他,转开了眼。
刘之衍眼神黯了下去,他眉头微拧,呵斥刘驰骞:“什么佳人侍酒?你这是什么做法,罔顾廉耻,还不快住口。再叫我听见,绝不饶你。”
挨了一顿教训,刘驰骞也觉得,这个念头太过酒色之徒也,他怏怏不乐:“我就是随便说说嘛。”
谢凝荷适时拿出手绢,狠狠地丢刘驰骞:“真不像样,改天我告诉你母妃,让赵王妃收拾你。”
“子清,”薛沛南端着酒壶,往她杯子里斟酒,他笑着,“你怎么一会生气,一会开心的。”
“有吗?”应子清下意识反驳。
薛沛南点头,指了指她鼓起的脸颊:“有,实在太明显,叫我不得不注意。”
“没有。”应子清眨眨眼,干脆否认了。
她心烦意乱的很,将桌案上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应子清平日里是性子沉静的人,难得作出这等粗野慌张的动作。
薛沛南被她怒气波及,有些讶异,他倒没说什么,只当她心情不好,微微耸肩便过去了。
几曲过去,舞姬退场,夜宴进展到“传花敬酒”。
这是宫中经常玩的游戏,鼓乐者轻敲花鼓,众人和歌而唱。
席间的列席者不仅跟上曲调,还要把丝绸做的花束,抛掷给下一位。
鼓声停,花束在谁手中,又或是谁唱走了调子,需要领罚。
“照顾一下我啊,我可不会吟诗作对,不改改这个惩罚,要是我输了,非得闹你们。”在刘驰骞强烈要求下,本该饮酒兼作诗的惩罚,只留下饮酒一项。
刚才那位美姬趁着众人没注意,私下央求乐伶,给她一个给太子侍酒的机会。
乐伶与美姬一同出自教坊,自然乐得成人之美。
那丝绸扎的花束,花瓣精美硕大,层层叠叠,在空中飞来飞去。
传到刘之衍手中时,鼓声忽然停了。
“哎呀,”刘驰骞眉开眼笑,“是太子哥哥得了花,该罚。”
刘之衍也不推脱,就要去端酒,然而他的酒壶已空。
吴内祥把早早温好的酒壶,端了出来。
美姬之前将花递给太子,退至他身后,一直离的不远。
见吴内祥把酒壶放置桌上,美姬莲步轻移,款款来到刘之衍身边,柔声道:“让奴家为太子殿下斟酒。”
此举,可谓大胆至极。
但在大晋朝,有掷果盈车、女子追求美貌君子之风。
太子殿下被美姬追求,实乃风雅之事。
若是拒绝了,倒显得太子殿下不通人情。
刘驰骞没想到,他刚刚随手一指,点燃了美姬的心思。刘之衍没答应让她侍酒,她没死心,再度作出更明显的追求太子之意。
刘驰骞笑了:“哎,太子哥哥,这次是美人主动,你不好辜负人家了,这酒,你得喝。”
薛沛南看热闹看得欢快,附和道:“是啊,莫作那不解风情的人,太子殿下还是饮下酒吧。”
应子清见那美姬,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刘之衍,怯生生地举起酒杯,眼里带着讨好。
或是出于礼数,或是愿意接受处罚,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刘之衍略一点头。
美姬羞涩的双眼一亮,顷刻间泛起泪光。
她涨红一张脸,端着酒杯送至刘之衍嘴边,服侍刘之衍饮尽杯中的暖酒。
众人当即起哄,尤属刘驰骞闹得最大声,刘之衍并未阻止,只是脸色淡淡的。
应子清低头抿了一口酒,作出不甚在意的神色。
可她不自觉攥住裙裾的手,在微微发抖。
——
宴会结束,谢凝荷拉住应子清:“宫殿这么大,我住起来觉得害怕,子清姐姐,你陪我一起吧。”
应子清此时不想回太子寝殿,不想见到那个人,她点头答应:“好啊。”
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谢凝荷还是很开心,抱住她的胳膊:“子清姐姐,你是不是累了?我难得出来玩,心情特别好,还想跟你一起秉烛夜谈呢。”
“夜谈啊……”应子清幽幽道,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着,总觉得会失眠,“我想可以吧?”
“那可说好了呀,到时候先睡着的人是小猪!”谢凝荷睁着大眼睛,里面的兴奋闪烁不停。
“好啊。”应子清还是懒懒的。
夜风清凉,宫女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两人叽叽喳喳的,一齐往谢凝荷暂住的院子走。
吴内祥悄无声息地迎面而来,他冲谢凝荷行了一礼,转而对应子清道:“应女史,太子殿下身子不适,请应女史过去看看。”
“什么啊,”谢凝荷顿时不满,“说好了她今晚陪我的嘛。”
应子清呆在原地,不想过去:“为何唤我?我不懂医治。”
吴内祥没有解释,语气加了些许强硬,不容商量道:“太子殿下有令,请应女史过去。”
搬出这种态度,谢凝荷也无法,气得踢一脚宫柱:“我就说太子哥哥惯会扫兴。”
应子清只得和谢凝荷告别,独自转回寝殿。
踏入寝殿,层层叠叠垂落的红纱,仿若云霞流云,悠悠荡荡沉沉浮浮。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金砖玉瓦间流动。
应子清熟门熟路,转入寝殿的最里间。
刘之衍解开了发冠,打着卷儿的黑亮长发,迤逦地从玉枕垂至床榻。
应子清在一旁坐下,轻声叫他:“刘之衍?你还好吧?”
刘之衍没有回答。
应子清知道,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大概是不好的。
那美姬敬完酒,刘之衍没让她继续侍奉,而是挥退了所有的舞姬与乐伶。
好不容易闹起来的气氛,又让刘之衍弄冷了。
大家知道他性子严肃,抱怨地说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借着朦胧灯光,应子清低头瞧他。
刘之衍本来苍白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他似是很痛苦,双目紧闭,淡色嘴唇紧抿,俊秀的眉间,常年拧着,像有朵乌云。
“解酒汤也没喝,就这么睡过去了?”应子清小声道。
寝殿唯有他们两人,自是无人回答她。
烛火跳跃,光线半明半暗,刘之衍的眉色很黑,剑眉飞入鬓,好像要割伤人。他的鼻梁很高,脸上线条分明,已经隐隐显出男生即将长成男人的俊朗感。
若是在小蓝星大学校园,刘之衍一定是Bking级最有话题度的男生,大家会追着看他的那种。
应子清像是不服气,哼了声:“谁让你喝那么多,睡了就算了,还叫我过来。”
对着一个醉鬼,说了他又听不见。
应子清叹气,站起来回她的小暖阁。
她转身时,男人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拉。
应子清猝不及防,摔进柔软如云的锦被之中。
刘之衍俯在她上方,他黑沉目光如深渊,让人害怕也让人着迷:“子清,我看见了,你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