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s星野

12、中秋

　　室外停车场。

　　梁总从车窗探出头，打量了一眼刚停好车的鹿鸣悠：“中秋节快乐，Iris。”

　　“中秋节快乐，Giulio。”鹿鸣悠指了指后备箱，笑着道：“我帮您已经把礼备好了，一会来拿？”

　　“好，我停个车。”梁总笑笑：“多谢了。”

　　鹿鸣悠环顾四周：“哪的话，我旁边这个车位可以嘛？”

　　梁总道：“应该够了，稍等。”

　　梁总停好车，从鹿鸣悠的后备箱中把礼拿上，两人一同朝订好的地点走去。

　　“终于来了，两位。”

　　大老板走过来，笑容客气，目光仅仅扫了一眼鹿鸣悠，便落在了梁康身上。

　　即客气又亲切，距离感把握的恰到好处，仿佛与他俩同样的亲近。

　　这是一间中式茶馆，秋色渐浓，院子里枫叶愈发红艳，整个院落布局规整，精致典雅，保留了老式飞檐青瓦。

　　这场戏还没轮到鹿鸣悠开口，她站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四周。

　　“让您久等了，谁曾想到二环这么堵，我还想着明天才正式过中秋呢。”

　　梁康抬步往大老板走去，语气看起来与之关系相当热络。

　　鹿鸣悠听到这话也抱歉的笑笑。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来，但此刻仍旧有些不安。

　　“阿康，Iris，咱们先进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大老板平静的开口。

　　鹿鸣悠点点头，跟随在两人身后，一路往里走去。

　　等人都落座，大老板坐在两人对面，俨然一副主人做派，亲自为他们开始泡茶。

　　工序精细繁琐，但几人出奇的都耐心得很，不急不慢的聊着闲趣。

　　暴风雨在酝酿。

　　昨夜到四点，帐篷外便开始妖风四起，好在四人睡一个帐篷，互相挨着加上暖和的睡袋一晚上也睡的算是香甜。

　　可早上醒来之后便有些冷了，好几个学生染上了风寒，本是三天两夜的行程，为了学生们的健康情况，学校决定下午六点就返程了。

　　昨日下午南乐北那孤零零的消息直到凌晨才被回复，但也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关于她的报备，她的关心，她的请求，统统没有回应。

　　南乐北心里不由得有些憋闷，但还是回了个好。

　　干嘛郁闷？明明是ni?q自己要每天这样打扰鸣悠姐姐的，人家不会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又不是没回消息？只是有什么义务回你每条絮絮叨叨的内容呢？

　　南乐北失落的想道。

　　南乐北整个下午都沉溺在莫名的烦躁中，直到几人将帐篷折叠好，交还到露营地前台，跟着其他班的几个同学一起往大巴车集散地走去。

　　“大巴爆胎了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最近修理点来回估计需要三个小时，已经和露营地后通过了，会安排工作人员过来帮我们重新安装帐篷等车返回，避免降温引起同学们感冒发烧。”

　　“什么！现在都七点了，等车十点来，等到寝室那不是都凌晨了。”司琪有些无语：“拖到凌晨一两点，宿管阿姨到时候不给我们开门怎么办？”

　　“不会的，已经跟辅导员联系过了，不用担心哈。”工作人员耐心解释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等了。”一旁的何蓓出声安慰。

　　司琪无奈道：“本来还准备赶回家吃饭呢，我爸妈还在等我一起过中秋呢。”

　　过中秋。

　　鸣悠姐姐会不会也在等我回家？

　　不会，她怎么会等我，她连我的消息都不关心……不过，好奇怪。

　　自从南乐北搬来，虽然仅仅只有一个月，但她的消息鹿鸣悠从来没有回的这么冷淡过。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

　　南乐北转念一想，顿时有些心慌。

　　她立刻拿起书包，跟玉思淼交代了几句，往门口处跑去，她记得来时看到露营地门口附近似乎有共享单车。

　　露营地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旁边竟然有一辆小蓝车，南乐北当即掏出手机扫了码。

　　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真有共享单车，就是后轮卡了根树枝。

　　“咔！”

　　南乐北一脚踩断，然后蹲在车边，用剩下的断枝拨出来，骑上车，看着前方的路，光都看不见多少。

　　因为在野外，露营地的照明也仅限于昏暗的灯光，但好在出口外面就是大马路，路旁照明条件还是好的。

　　冷空气趁机贴上细腻的皮肤，南乐北本能抖了一下，脚腕勾起，让裤脚始终在腿侧。

　　她果断加快速度，一路向前骑去。

　　又是一夜工作完回到家时已是深夜，鹿鸣悠疲倦地陷进沙发里。

　　客厅没开灯，仅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远处大厦的灯火通明，鹿鸣悠的身形在微弱的光线下模糊不清。

　　今晚的对话在脑海里闪过——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对象？我的任务完不成，死都没办法瞑目。我和你爸都老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活着看着你成家抱孙子。”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要让父母操心，今年要是还没对象就别回这个家了。”

　　今天可真是个倒霉的日子，工作、父母都把鹿鸣悠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点了根烟，火机被随手扔在茶几上，浑浊的雾气在一片虚无的昏暗中消散，只剩猩红的点，鹿鸣悠眼底是一片看不出的漠色——

　　沙沙——

　　百合竹被一阵风吹动发出声响。

　　今夜本无风，月亮被云遮住，本就微弱的光穿不透云层，冷清的客厅里比方才更昏暗了些，抽了一会，鹿鸣悠掐灭了指尖燃着的猩红，闭着眼彻底沉入黑暗。

　　想南乐北了。

　　不知道她现在和同学们到营地了没？不知道晚上在郊外有没有饿肚子？

　　打开手机翻出微信，在对话框停留了几分钟又关上了页面。

　　鹿鸣悠没有找南乐北聊天的习惯，大多对话都是南乐北发起的，现在突然和她发消息，南乐北这机灵鬼肯定会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她不想毁了南乐北的露营旅行。

　　可心静不下来。

　　久违地，她向自己妥协，弯下腰，伸手打开了床头柜底下的那个抽屉，取出了压在一堆文件下的手机。

　　她很久没用过这个手机了，因为里面太多和南方芜的回忆，分手之后她并没有勇气删掉所有的美好回忆，所以她决定封存。

　　将旧手机充上电，等了几分钟，开机，界面滑动到“暖暖小镇”，这款游戏太久没运行过，鹿鸣悠只好又等了一会更新。

　　加载转了一圈，又一圈，像启动记忆的齿轮，鹿鸣悠默默地等待着。

　　“Eimi——”

　　游戏加载成功的提示声响彻寂静的夜里，依旧清脆，依旧青春，让鹿鸣悠死去已久的心脏，忍不住随之跳动了下。

　　鹿鸣悠点开游戏，大拇指按着屏幕又往上划了划，有些好奇翻找出以前的聊天记录。

　　几条未读消息消息依旧挂在聊天框上，过了太久，已经完全被冷却，就如同置顶的黑色头像冷酷地宣告着一段感情的结束一样。

　　结束好久了……

　　鹿鸣悠没点进黑色头像，而是点进了一个熟悉的白色小熊头像，她将屏幕划到底部，从下往上开始滑动。

　　-2016年9月30号-

　　臭屁小猫（鹿鸣悠）：乐乐，能不能喂我的猫猫几条鱼，没有金币给他们买猫粮了！（乞讨.jpg）

　　超级大白（乐乐）：如果我现在十三岁可以帮你，但我现在十四岁了。

　　臭屁小猫（鹿鸣悠）：生日快乐！乐乐！生日礼物已经给你姐姐了，她说一会回家给你。

　　臭屁小猫（鹿鸣悠）：求求.jpg

　　超级大白（乐乐）：没问题，你等我把游戏任务做完过来帮你喂猫吧。

　　-2017年10月6号-

　　超级大白（乐乐）：你什么时候上线，我来帮你喂猫。

　　-2017年10月8号-

　　超级大白（乐乐）：你怎么都不上线了？

　　-2017年11月8号-

　　超级大白（乐乐）：很想你，鸣悠姐姐。

　　鹿鸣悠看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同样咯噔的，还有门锁。

　　在地铁上给鹿鸣悠发了几条信息，都依旧安安静静躺在那一动不动。

　　南乐北将鞋子胡乱踢落在玄关，急匆匆朝她跑了过来。

　　见鹿鸣悠安然无恙的靠在沙发上，南乐北愣了下。

　　南乐北缓缓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鹿鸣悠似乎喝醉了头枕着沙发背，长腿伸展开来，暖色灯光从上方流泻下来，勾出她颈部和下颌处清瘦利落的线条。

　　与南乐北对视在一起，鹿鸣悠眼眸轻颤了颤，长睫如羽扇垂了下去，转开了头，装作漫不经心在跪坐在地上擦拭着茶几面：“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鹿鸣悠发出的音节略带沙哑，那个“啊”字拖出的尾音太好听，南乐北鬼使神差又坐下了。

　　南乐北的眼睛很灵动，像是包含了春天里的万木花丛，蕴含着很多灵动的青春气息。

　　南乐北忽然往前凑了凑，瞥向鹿鸣悠的手边，矮几上放着个细窄的香槟杯，冰块化尽了变成杯底一汪浅浅的水，残余的冷气与暖室室温碰撞在杯外壁凝成水珠，又一颗颗滑落到杯脚。

　　鹿鸣悠停在她唇边大约几毫米的位置，南乐北几乎以为要吻上她了。

　　南乐北像鹿鸣悠隔壁老实邻居养的比格犬一样开始嗅来嗅去，半晌，开口道：“这是水果味的气泡水吗？”

　　南乐北以为她杯中的是果味气泡水。

　　鹿鸣悠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杯中，接着眼底含着浅浅笑意回答道：“嗯，混合莓果汁。”

　　南乐北眼神惊喜：“好喝吗？”似乎也想尝下。

　　“草莓，树莓，苹果，应该还不错吧。”鹿鸣悠逗她，见南乐北身影凑近，忽地两指轻动，将香槟拉远，正色道：“坐回去，这是酒。”

　　“噢。”南乐北后缩了下，双臂趴伏回桌面，从下向上看去，试图搜寻到鹿鸣悠的视线：“你还没说，我今天回来，你开不开心呀？”

　　视线在被南乐北很快捕捉到，那一双太过澄澈而明亮的双眼却让鹿鸣悠竟有些晃神。

　　南乐北忍不住还想探究她的眼神，可鹿鸣悠终究是比她年长，这莫名的情绪很快被她藏了起来，挂上那一贯温柔的笑容重新看向南乐北：“怎么突然跑回来？不是说要和同学去郊外露营吗？”

　　“不喜欢山里，鸣悠姐姐，你看我的腿都快被咬肿了，呜呜…”南乐北刚坐正的身子又朝鹿鸣悠倒了过去。

　　鹿鸣悠伸出手指将她的小脑袋抵住：“坐好，我看看。”

　　距离越近，淡香里的酒味便越浓。

　　“是咬的厉害，都被咬胖了。”鹿鸣悠微微抬眸。

　　“呜呜…”南乐北闻言，哭的更大声了。

　　鹿鸣悠抓着她的手臂，柔声道：“都消了，都消了，没事的.......”

　　幸好。

　　不然她就要一个人难过了......

　　真是幸好，南乐北默默在心里想着，幸好成美市的地铁修到了十九号线，第十九号线的终点站位于她的露营地八百米开外的地方，让她赶在十一点之前能回到市区，踏上地铁的时候，全列只有她一个人，和亮如白昼的列车灯，她都有点替运营公司心疼电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