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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就医 ...

  •   不晓得什么时候冒出柜台的秦小医,单肘撑在台案上,整张侧脸斜依在掌心上,另一只手掐着烟斗,微翘起唇往空中吹出一口白烟气子,漫不经心好生悠闲。

      “秦大夫,求求你了。我都寻你三回了,你就去为我母亲瞧瞧病根吧。”俊年郎红着眼恳求着,手下一刻都不得停歇的从被反复缝补的粗布口袋里掏出钱银捧在掌心。

      那秦小医生得一副慈眉善目,几缕飘逸白须随着风轻轻闪动,一身上品医官深青色长袍,领口与袖口处各用银线绣着精致云纹,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腰带,上面镶嵌一颗圆润玉宝,完全不似平民应有的衣料,不仔细看也知道是上好的皮革锦缎。

      江姚憋着心思纳闷。

      一个平民医师怎会穿得堪比皇宫里那些上乘御医,难道这秦小医和江慈岚有一腿?同样带着万恶的贪欲,拾取百姓钱财。

      此番料想,足以说明江慈岚已经把这个和谐平善的归渊吃透了。就如虫蛀了牙,烂到根底。

      俊年郎求了半晌,泪芯子都快奔涌而出了,紧着下一刻似就要下跪磕头做出他能做到的最后请求了。

      可秦小医不为所动,仍旧掐着烟斗,哼着小曲,盯着那外头的雪花儿纷纷扬扬掩了枝头。

      眼瞧着平日里就连不喜识读诗书的江姚都知晓“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这样一个道理。可秦小医却像是在逼他,这般程度的把一个俊年郎自尊逼近深渊,随意践踏。

      只不过奇怪的是旁侧仍不松手抱着江姚的季辞眨巴着眼,方才那根紧绷的弦似快速松懈了下来,思索了好一番。目光从秦小医身上转到那俊年郎,全部吸引力最终像看戏。

      这孩子~怕是脑子又迟钝了一拍,也不去劝阻一下那俊年郎。江姚内心摆着头,长叹一口气,不再多想。

      季辞五岁就搬入归渊,此后便常年伴江姚身侧。不管他是读私塾?,还是游玩。总能日日瞧见他的身影,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江姚便得了这么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观察他的任何小动作及小反应。

      江姚年岁比季辞大那么一岁,于是他就缠着她,让她同意他唤自己阿姚姐姐。她生性不喜欢姊妹兄弟,只当是个玩笑话罢了,没想到唤了这么多年。

      然而这么多年却发现,这位阿弟的脑子似乎总会出现点什么问题,虽说他长得一幅精明的模子,行为上却总给人一种傻了吧唧的感觉。

      这些吐槽言语只能在内心想想罢了,季辞不喜欢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个小傻子,况且这种话并不礼貌。

      “好了,好了,先回去等着。”秦小医摆摆手,掐着烟斗敲了敲台案,无奈的打发了。

      俊年郎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忙高兴的扯过秦小医的手,把方才捧在掌心的钱银塞了进去。“我在家里等着秦大夫。”

      也不怕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居然这般的就相信秦小医一定会去。那远去的背影像是个幼孩得了奖励,满怀信心的轻快。

      “师父,你当真要忍心骗那陆才子吗?他考功名十余年载,却被富家子弟取而代之榜位,家中那老母亲省吃俭用供着他读圣贤书,心愿还未了,就先毙了……”不知何时爬上台案的孩童,两只小腿悬晃在柜前,闷闷不乐的抱不平。

      话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给捂了小嘴,待他挣扎着闷声支吾了几声,这才察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便妥了协怒瞪那只手的主人。

      秦小医笑呵呵的,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头,示意噤声,摇摇头说:“当疯即是疯,当静即是静,无力回天便左右不了,事事要留个冷心,不过多共情。”

      看着不大的孩童,两只大眼圈着疑惑,这句话并没有解答他们为什么要骗那陆才子,也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去看看?”说起这话,季辞还特意偏了偏头,其实他是生气的,故意而为之。

      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自是知道秦小医在骗那俊年郎。只是他生气的是明明悠闲得不成样子,却还不赶快帮他瞧瞧怀中之人如何了,拖着时辰。

      面前的两人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满腹笑声哄堂而起。刚刚他们已经很明确的说了是不会去的,即使出于好心的欺骗。

      季辞皱眉不解“秦小医,你笑得如此开怀作甚?”。

      “小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开玩笑。”秦小医知晓季辞话里有话,他绕过身前的柜台,将烟斗插入腰间,颇为骄傲的说:“我说了,你总会有事要求我的。”

      他们似乎认识,连规规矩矩的礼节,名讳都不唤了。

      其实秦小医老早就知道季辞到了门口,且专门唤着自家徒弟将他拦了,发难于他。

      谁叫先前季辞总是装作一副迟钝模样,将秦小医耍得团团转,为其治疗,却多年不见好转,烙下个罪名。

      皇帝说他救不了季辞的脑子,便将他除去御医属,卸下这好营生。

      他是记仇的,上了年纪便再也折腾不起,可季辞是他看着长大的,抱过便是撒不了手的了。

      “你个秦老儿,这就是你找的为你送终的徒弟,还没我好呢。”季辞把怀中的江姚放入病榻上,并扯过被子盖上。

      被提名的孩童双手插着腰,气鼓鼓的跑上前去踹了一脚季辞,然后再远远跑开怒瞪着。“即使你是六殿下,也不能这么侮辱师父。”

      “啧”季辞捂着被踹得生疼的小腿,也回瞪着嘀咕:“看着一副老实样,却是个小坏胚子。”

      把脉的秦小医打趣道:“大坏胚子还没小坏胚子好,都不给老人家送终。”

      “师父,我要你长命百岁!才不要为你送终呢。”季辞摆着样子,抢了孩童要说的话。

      秦小医摸了摸白胡须,打断他们,朝孩童说着:“秦辞,去取一些碳火和祛金散来。”

      孩童点了点头,做了个鬼脸给季辞后匆匆离去。

      “居然跟我是同一个名,瞧着还是有前途的。”季辞寻了坐处,笑说。

      秦小医闷哼一声:“也不瞧瞧他师父是谁。”

      “当然,我师父可是举世闻名的神医啊。”季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垂着眉眼不在多言。

      所以为什么叫秦辞,许是太想念了吧。那时秦小医被卸了职位,开始浑浑噩噩,除去存下的那点钱银被他赌输了,还赔了本。

      为了躲债,他开始四处游历。依稀记得那年也是个寒冬,他牵着驴子,顺着小溪一路走来,排排驻足原地的梅花香气长久的飘荡在山谷,很是迷幻。

      当日喝了点酒,他并不胜酒力,两腮红成了猴屁股,脚下踉跄的跌了几个滚,被石头拦了下来,本想着就这么在这里歇下了。

      耳畔却突然响起了婴孩襁褓的啼哭声,所幸他并没有犹豫,直直寻着声音找了去。

      小溪旁长了一圈小芦苇荡,一只大鹤正用着那尖嘴戳着孩子细嫩的脸颊上,好几下险些戳进眼睛。

      秦小医叹了口气,应是遇见了。他才这般想起了皇城里那个淘气的小皇子,一股脑的思念涌现。

      于是他不得不为了秦辞改过自新,为了生计来到了归渊。虽一生无伴,却也膝下有儿了,为了孩子他不得不再次进入这阴暗的勾结之中。

      “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即使你是六殿下,那也是我的大儿子,这孩子在我心底的地位还不够的。”秦小医瞧见了季辞垂下的眉眼,自是知道他在自责当年做过的事情,于是便找了个话题。

      “呸,谁是你大儿子啊!”季辞作势呸了几声,心下却有一股暖意在流动。

      刚进门的秦辞不怀好意的把视线一直留在季辞身上,也学着呸了几声,咬着牙,狠狠说着:“我会抢过你的位置的!一定!”

      “好,那本殿下等着那一日。”季辞摸了摸他的头,笑了起来。

      秦辞甩了甩脑袋,不悦的注视着他,嘴下却担忧起来:“师父,这姑娘没事吧?”

      “要是有事,你师父也不至于现在才诊治,笨!”季辞敲了敲他的小脑瓜,然后飞速收了手。

      秦辞露出獠牙,作势要咬下这讨人厌的人的手臂。旋即,又开始阴阳着:“先前看着你这般焦急的模样,我还以为她对你很重要呢,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这姑娘要是醒了,我就告知她,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确实是个很重要的人啊。季辞不再作声,低头苦笑着,亦如那皑皑的白雪,凉得让人心寒。

      这个人他百般喜欢,可她却瞧不上他半分好。她越是想要离开他,他就越是想要靠近她。

      命运如此折磨人。一场误会,他不能过早解开,她便留着这个误会,解释着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这或许就是他留在她身边的唯一理由吧。

      本以为江姚主动要求他帮忙一件事,是已经卸下介怀了。原来一切只是他想错了。

      他帮忙认了罪,她就少了骂名,就能离开这个宅院,再也不用照着规矩上山祈福,不用日日困在屋内永不见日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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