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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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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九曲,两个人其实也没漂太远。
况且他们见得巧,这一天是八月十四,第二日便是中秋。
赵玉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山下热闹景象,刚找到李寒衣就迎头撞上个节日,还是团圆意头的节日,真是怎么说都得拉着她过一过。
李寒衣为了等他其实早在当年他们一起住过的客栈租了两间客房,候在沙洲上只是因为那处无人,不管他们打成什么样也伤不着谁。
故地重游,赵玉真只觉得处处陌生。幼时下山少,除了和她一起住过的这间客栈,其实他对这个城镇已不记得别的什么了。
李寒衣似乎很疲惫,回了客栈就说要休息了。
赵玉真十分自觉地跟着她进了房门,李寒衣歪头看他:“你的房间在隔壁。”
他理直气壮:“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可是我要睡了。”
“我不吵你,我就在你身边看着。”
她恼了:“谁像你这样无赖,偏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惊奇:“什么孤什么寡?我们在一起明明是两个人啊!”
李寒衣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睇了他一眼,“你……”
但她的人生已到了这个时间,她其实明白没必要太过纠结这些,没说什么也就松了拦门的手放他进来。
她解剑绕去屏风后,赵玉真亦步亦趋跟着她,傻愣愣地也要跟过去,她转身,挑眉看了他一眼,“躲过去。”
他这才明白其实她是要去换衣服的,一连跳开两步,连忙听她的话让得远些转身闭眼。
自己平常日日穿衣也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簌簌的声音原来这么分明,他不自觉闭了气,直憋了好一会儿,头都有些发昏,她总算是出来了。
她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裳,散了头发,赵玉真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客栈里来人往屏风后送着热水。
李寒衣也不说什么,十分地若无其事。
赵玉真心领神会,体贴地凑上去:“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出去使人做一点?”
李寒衣从容不迫,“都可以啊。”
他当即闪身出去了。
怎么说呢,倒不是他心虚,但他自觉自己在她面前还是要懂察言观色,学得体贴一些。日子这么长,他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会很久,虽然很想她快点喜欢他,但她眼下态度略有些不分明,他也不能太着急,以免显得像个登徒子。
今天滚了满身沙,又在自己那一剑下淋了江水。方才和她在一起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才感到衣服粘在身上有些难受,他便也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收拾收拾。
他今日觉得很安心,知道她就在隔壁,想着女孩子总是仔细,怎么也得要有一会儿。
她是自己在这里等着他的,所以她会总是在的,她总是在的,不是吗?
只叫这一堵墙短短隔一会儿……
但他也忍不住开始在心里盘算,这墙隔一会儿得要个几天呢?什么时候开口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才不显得突兀?她不介意他这样一直跟着她,会是因为心里还只把他当个孩子吗?
这些问题叫人头疼,他长叹一声倒在自己的床上,数着床幔上的经纬。
人生里最重要的第二件事今日他已做到了,心头一根弦松下来,加上白日和她问一场剑毕竟还是累的,他本想斟酌着时间去旁边找她,但不知不觉已睡得有些迷糊。
睡意朦胧里他感到身边一沉,立刻惊醒,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便要起身。
有人柔柔揽住他:“别动,是我。”
他完全清醒过来,看见散着长发贴在他身畔的李寒衣。
那一刻他有点不能思考,竟问了一句:“你做什么?”
她挑眉,叹了一口气利落地在他身旁躺下,“刚刚还有人说想跟我待在一起呢,我现在是不是该走了?”说着她作势又要起身。
赵玉真懵了的脑袋总算恢复清明,一把将人扯回来,按住肩膀摁在了枕头上。
他现在真有些紧张了,他觉得他需要重新学习一下怎么呼吸。
长发如瀑,散在枕畔,在昏黄的灯下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她其实很平静,只是叫人瞧不明白这样看着他的眼神是因为在想什么。
他眨了两下眼睛,“你现在不走,那你一会儿还走吗?”
“你是想我走还是不想我走?”
“自然不想了!”
“那我就不走。”
他的表情有些凝固,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试探着靠近,让自己额头贴上她额头。
然后他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她呼吸间气流的吹拂。
是真的。
他无声地笑了。
她伸出双臂抱着他,让自己枕着他肩膀,整个人都蜷进他怀里。
赵玉真心跳有些快,这样近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可并不像他在此刻这样急促。
因他以为人在这样的场景都要有些紧张的,所以他略有些分心地想了一想她这样平静的原因,但没来得及想太多。
她像是真的很疲倦,说话都带上了一点鼻音:“我好累,想要睡了。你就这样抱着我吧,这样,我会很安心。”
他闷闷应了一声“嗯”,像是害怕吵到她,就此不再说话。
她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么抱着她,赵玉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他想错了,就像她说的,这样,他会很安心,比起这一晚,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安枕好眠。
第二日起时也不算很早了,外面隐有喧闹,处处都在布置着晚上要亮起的花灯。
李寒衣醒得比他还早些,已经坐在镜前梳头。他搬了个凳子跟在旁边看着。
本以为为着节日她会精心打扮,结果梳的发髻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多戴了一朵绒花。
倒不是她这样不好看,但是他们一起过的节日,总是值得装点的日子,不是吗?
赵玉真在旁边看了半天,这时候总算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凑上去要为她绾发。
那些复杂的发式她自己都绾不来,李寒衣倒没有觉得赵玉真真能替她将发髻梳得怎样漂亮,她只是愿意让他梳罢了。
两个人在一起不必时时都做些轰轰烈烈的事情,这样漫无目的地消磨时间其实就很好。
但他的发挥倒很出乎她意料,梳云掠月,一缕缕长发被他盘起,真的将她的发髻梳得很漂亮。
他将刚才那朵绒花重新簪进她发间,有些可惜地道:“可惜这丹桂又小又素,还是不够衬你。”
她对镜照了照,“中秋簪丹桂,很应景啊。”又问道:“你竟这么会绾发?”
他“嗯”一声,“青筠小时候,多是我替她梳头的。”
她眉眼弯弯:“你做哥哥做得很贴心。”
听了这话他有些高兴,眼睛里几许期待钩着她:“是啊,你让我好好照顾她,什么时候你和我一起回青霄宗看看,就知道我听你的话,把她养得很好。”
她笑着摇摇头。
赵玉真鼻尖忽而嗅到一点什么,下意识靠近闻了闻,道:“怎么像是有药味?”
她面不改色:“旁边客房里有人用药,早上出去时沾上了气味吧。”
赵玉真便不做他想,又仔细替她将绒花理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