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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手场:星际巢窟偷渡梦】 ...

  •   水郁轻轻地打了个颤。跟他身处之中的钢铁巨兽相比,他仿佛是个浑身赤裸的新生儿,就这么被残暴地扔进了漆黑的世界——也许不能算完全漆黑,在他身边,扭结纠缠仿佛植物根系一样的钢管上正黏着一些闪闪发光的灰尘,这让他的伙伴,编号为611的系统紧张起来。

      “快离开这儿。”611用它的机械嗓音这么说,尽管音色单调平板,还是能感受到一丝焦灼。水郁动起脚来,可是该往哪儿去呢?他完全不认识路。

      611爱莫能助,水郁只能靠自己。

      他想了想,选定了一个方向,边迈步,边按着自己脖颈上细小的鳃,它们正委屈地一张一合,暴露出内里蓝色的鲜肉来。空气沉闷浑浊,所幸水郁能感受到些微的水汽。他前进的方向,正是飘来水腥气的地方。

      611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接着是“嘟”“哔”“叮咚”。它是个老系统了,本来预备好了淘汰,却意外与水郁这个新手玩家绑定,这让它有些自卑,特别在这种时刻,传输资料时总会显得拖沓烦人。但水郁其实很欣赏它充满人情味的一面,所以在接收资料的时候安慰了它。

      “611,我说过你很可爱吧?”

      “是......是!报告宿主,这里是巢窟康采尔的底层,逐民的法外之地。宿主本场游戏的目标是,活下去,并完成「偷渡者的夙愿」。”

      水郁笑了笑。他既不知道什么是偷渡者,夜不知道何为夙愿,简单来说,他所能得到的核心提示也就是这寥寥几个字,甚至没有落到实处,只是由611缺少生气的机械音念出来——不过,还能怎么办呢?为了生活,他得继续下去,为了生存,他得继续下去。这个以性命为赌注的游戏,自称群星,名义上高远脱俗,却有着资源枯竭的地球上众人所需要的一切物质,水郁上了钩,他需要食物、需要鲜水、需要赖以生存的一切。于是,他来到了此处。

      这当儿,他已经走到了水汽最浓郁的地方。那是一个破口的金属多棱粗管,正往外渗出不知是臭水还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水郁嫌恶地皱了皱眉,但从刚刚得来的基础资料中,他已经无奈地发现,这恐怕就是巢窟底层最干净的水源品种了。

      他没有徒劳地打开游戏商场,去借助净水片一类的物品,因为他现在的积分只是个可怜的零蛋。视线左上角,一行黯淡的金色字眼浮现:来到安全地带,又很快被划了一杠,示意他已经完成了一个小目标。他瞅了瞅自己的个人信息,发现那儿多出5积分的财产,不禁哑然失笑。杯水车薪,他是注定不可能借助游戏的超自然力量了。

      思来想去,水郁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小指头,让它去判断这水究竟能不能使用。伸出左手小拇指,让它纡尊降贵地粘了些液体,静静感受着。皮肤一阵灼痛,很快凝结出一层黑色薄膜,但还在可以容忍的范畴。从腰间取出这个副本自带的道具,一个干瘪的空皮袋,水郁打算装上那么一点儿液体带走。

      他没有成功。

      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比水郁的脸大得多,一把攥住了水郁的整颗脑袋,力度之大,使水郁立刻头昏脑涨,甚至能听见颅骨传来的咔咔声。他呜咽起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掰。

      “宿主!”611在意识空间里急得团团转。它看向来人,发现那确实是一个富于威慑力的庞然大物,大到足以和那些把大脑装进铁皮盒子的自卫队成员混淆——不,那确实就是自卫队的钢铁外壳,但出现在底巢,只能说明其要么是一个叛逃者,要么是一个私自改装者!

      至少他还没有把自己的声带舍弃。那家伙开了口,声音意外的年轻,蕴含着一种神经质的愉快笑意:“哦,我抓到了什么?”他腾了个手,不抓头,改抓脚了,把水郁悬空拎起。这一下,水郁的脸便暴露出来。来者愣住了,又把水郁正放在自己的机械臂上,仔细地看着他。

      水郁几乎坐不住。他摇摇晃晃,脸完全涨红了,一只手捂住嘴,不停咳喘着。但他确实长得漂亮,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留有余裕。铁皮篓子(611咬牙切齿给他取的外号)清楚地观察到他根根唿闪的睫毛,那实在是过于长了,跟猎物整个人一样华丽而颀秀。

      他陡然激动起来,一下子令人毛骨悚然地凑近了,逼迫水郁直视自己,喃喃自语道:“你真好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呢?可怜虫,我一根指头就能按住你,别挣扎,让我看看你,我说了别......啊哈!”他抓住水郁试图遮挡自己身体的手,把它不无轻蔑地撇到一边,瞅着他可爱的腮部,和与常人相比更尖薄的耳朵,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简直是前仰后合,身体上抖落出一层呛人的金属微尘。“瞧啊,瞧啊,一位变异者!还是一位不愿意做性/奴隶的变异者!你真有种。”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赞。水郁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不妨将错就错。巢窟康采尔作为人类星际殖民的前哨站之一,耸立在具有丰富矿物资源的小行星3768VA9上,大部分生人都是统治这座钢铁造物的大公司豢养的奴工,过着如同工蚁一般忙碌而轻贱的生活。至于底巢,这里断水断电,是公司的垃圾场,自上而下循环的废物在这儿堆积如山,这废物,当然包括人。每一层那些出生便异于常人的家伙,会经过评估,确认对公司统治有无好处,如果答案是否,便会被冷酷地抛弃到底巢,这个罪恶滋生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水郁猜对方把自己当成了被驱逐的变异人,可是,性/奴隶又是怎么回事呢?接收的资料还是太少,他不清楚,也不敢东张西望,只好盯着那本来该是嘴之处上的格栅,等待面前之人从痉挛般的情感发泄之中醒来。

      他没有等太久。狂笑终止了,粗暴的举动也没再有,凭借着天生的敏感,水郁觉得这家伙已经褪去了攻击性,变得懒洋洋起来。于是,他借机恳求道:“我很渴......可以让我把袋子装满吗?”

      对面拍了拍他的头:“你就喝那个?恐怕第二天就会发烧烧死吧。喝这个。”

      他用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打开“胸膛”,从靠近心包的小腔取出了一柄小锅,接着又从纷繁复杂的管道群里接出一根软管,把它对准了容器,液体汩汩流出,很快装满了。水郁闻到了一股滚烫的水汽,并不清新,但显然经过了最基础的处理。

      “你就拿着吧,就是有点老。本来也该换了。还有,我叫史蒂文,史蒂文·施特拉塞。但别叫我的姓,听起来怪怪的,而且我也从来没见过那个给我姓的家伙......”铁皮篓子喋喋不休起来。和一开始的凶恶行状大相径庭,十分能迷惑人。

      水郁说声谢谢。史蒂文热切地注视着他,目光里有好奇,但还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成分。啜完了锅里的水,水郁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侧脸,但铁皮脸庞是没有表情的,他轻微地扭了扭,想下地去,却被一股力道环住了。

      “不行。你要跟我一起。”

      “你要带我去哪儿?”水郁问。

      “当然是去认识人了——认识‘家人’。”史蒂文从容地说,从他的语调,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在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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