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与君归》风月小公子

46、第 46 章

　　眼看突厥骑兵就在面前，此时已经来不及回城。
　　李豫对城楼大喊：“关城门！”
　　王勇和鲁平在城楼上双拳紧握，最终还是咬牙下令：“关城门！”
　　如果将突厥骑兵放入城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豫背对城门，面向来敌，举起太虚剑，喊道：“众将听令！犯我者必诛！”
　　城外的两百人也掏出武器，大喊道：“犯我者必诛！犯我者必诛！”
　　须臾之后，两方便交战在了一起……

　　沈云华骑着青冠，很快就和齐风到达了城楼。
　　她匆匆忙忙登上城楼，喘着粗气来到城墙前往下看。
　　齐风慌忙从地上捡起一个头盔套在她头上。
　　李豫和大燕士兵们正与几百名突厥骑兵缠斗着，而城楼上的大燕士兵们也在不断地放箭配合。

　　残阳的余晖斜照在战场上。
　　横尸遍野。
　　这样的场景对沈云华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这才是活生生的战争。
　　战争从不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也不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豁达，而是无数生命逝去的挽歌。
　　“沈姑娘，此处危险，去里面吧，”齐风劝道。
　　虽然城楼顶的乾坤堂也已经是破破烂烂，连屋顶都所剩无几。
　　沈云华能够坚定地来到此处，已经令他刮目相看。
　　试问，有几个闺阁女子面对此情此景还能如此镇定？
　　而由于她的坚持，自己也见到了魏王殿下，心中放心不少。
　　沈云华摆摆头：“我就在这看着。”

　　远处的阿史那时刻观察着局势。
　　虽然跟随李豫出来的大燕士兵没有骑马，处于劣势，但仅凭李豫一人，这些突厥骑兵竟没有占到任何优势！
　　阿史那切齿道：“再派五百骑兵！务必斩杀李豫！”
　　“是！”
　　第二拨骑兵很快领命出发。
　　“大王子，机不可得，您不如亲自带人去，好鼓舞士气，”阿史那身旁的特护建议。
　　“再等等，”阿史那说道。
　　此刻的李豫战斗力还充足得很，他若是去了拿不下李豫，岂不是白白让人笑话？
　　这时，沙钵略也得到了李豫出城的消息，坐着牛车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场督战。牛车上有一张为他特制的巨大长椅，铺着上等虎皮，让他肥胖的身躯能够舒适无比。
　　刘贤也立于牛车旁，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眼中流露出难得的兴奋。
　　他费尽心思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成败在此一举！

　　随州城楼上的王勇等人及时发现了突厥这边的动静，大喊道：“殿下！快些入城！又有骑兵来了！”
　　剩下的百余突厥骑兵哪里会给大燕士兵这个机会，下手更加凶狠！
　　一时间李豫等人竟脱身不得！
　　“快！再派两百人出城！”鲁平命道。
　　“是！”
　　趁突厥骑兵还未靠近，赶紧派人出城增援，而此时随州城中也只余两千兵士。

　　亥时三刻，大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
　　城门前的打斗还在继续，李豫已经连续杀敌三个时辰。
　　突厥已经派出了三拨骑兵，还是未能将李豫拿下。
　　远处的沙钵略等人见此情景，脸色非常难看。
　　这就是李豫的实力吗？
　　粗略估计，李豫已经斩杀了至少两百突厥骑兵！
　　此次攻打随州，他们做了如此详尽的安排，里应外合，却还是未能攻下随州！
　　难怪这么多年来，突厥拿李豫毫无办法！拿大燕毫无办法！
　　沙钵略目露凶光：今日，一定要除掉李豫！
　　否则，突厥十年内别想翻身！

　　而城楼上的沈云华心都快要碎掉了。
　　敌人一拨接着一拨杀来。
　　饶是魏王殿下仍能应对有余，她又怎能不心疼？
　　“沈姑娘，用点东西吧，”齐风见她执意要守在城墙前，不知何时端了些吃的过来。
　　沈云华看了看，拿起一个馒头，说道：“齐统领也一起用一些吧。”
　　沈云华咬了一口，味同嚼蜡一般地咀嚼着。
　　她还能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殿下呢？将士们呢？
　　沈云华吸了吸鼻子。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战斗还在持续。
　　突厥已经损失了几千骑兵，还未能拿下李豫。
　　此刻阿史那很想将所有人派去围剿李豫，但他知道沙钵略不可能同意。还有五万人正守在十里外，随时准备伏击即将到来的神威军。
　　无妨，他还有两千骑兵，他就不信耗不死李豫！

　　天色渐亮。
　　沈云华双手紧紧扒在墙沿上，心中焦急。
　　才不到三日，局势已经非常不利。
　　王勇已经陆陆续续派出去了一千人，如今城中也只剩一千兵士。好在匡劲已经找到了突厥潜入的密道，已将密道损毁，如今城中还算安全。
　　可沈云华举着窥筩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突厥兵，心生凉意，不知道殿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眼见李豫体力明显下降，动作明显放缓，阿史那终于兴奋起来：时机到了！
　　“再派一千骑兵！两千步兵！”
　　“是！”
　　“冲呀！”
　　阿史那亲自带着人冲了出去。

　　此时李豫身边只有不到一百人。
　　鲁平见状，红着眼命道：“再派五百人出城！”
　　他知道李豫一定不会同意这个决定。毕竟守好城门才是最重要的事，而此时随州城楼上只剩了一百士兵。
　　可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魏王送死？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派兵了。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阿史那亲自带人杀入阵来，李豫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惜……没能再拖得久一点……
　　他喘着粗气，发丝散乱，浑身血污，握着太虚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抖动。
　　可惜了，临终都未能告诉窈窈，自己的心意。
　　李豫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扯掉发带，随后回头看了一眼。

　　在城楼上时刻观察着李豫的沈云华见到这一幕，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殿下……他这是要做什么？！
　　齐风也心下一沉，他深知身在战场的人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李豫垂着头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剑尖指地。
　　一头墨发在风中随着硝烟飞舞。
　　远处杀来的突厥兵们见了这一幕不觉心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神临世吗？
　　李豫抬眼的一瞬间，身后五百名大燕士兵也从城门中冲出，喊声震天！
　　那阴鸷的眼神让所有的突厥兵心中惊骇，气势也消失了大半！

　　午时一刻。
　　突厥骑兵已几乎全被歼灭，只剩一些步兵还在抵抗。阿史那见机不妙，已经退回了后方。
　　而大燕士兵也已经所剩无几。
　　李豫虽然体力严重不足，却还是准备应对下一波突厥兵的进攻。
　　他们得了这么好的机会斩杀自己，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此时的李豫已杀红了眼，无法抵挡。
　　然而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魏王殿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作战。
　　再这样杀下去，就算他没有死在战场，也会因体力严重透支而无力回天。
　　齐风双眼通红，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滴落。
　　沈云华察觉到了齐风的神色，即便不问，她也知道是何原因。
　　这时，喊声震天。
　　下一波突厥兵又杀到了！
　　“快！快派人增援！”沈云华哽咽着喊道。
　　“沈姑娘，”齐风也话不成声，“已经没有人了。”
　　沈云华这才左右看看，不知何时，人来人往的城楼上已经空空荡荡，就连坐镇的王勇和鲁平也已经不见踪影。
　　难道，这就要结束了吗？
　　泪水不自觉地一滴接着一滴滑落。

　　在即将交锋之前，城门打开，冲出两骑将领，正是王勇和鲁平！
　　他们驭马来到李豫身后：“殿下！我等誓死追随殿下！”
　　李豫用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想到：连他们都来了吗？
　　看来，已经到最后了……
　　窈窈，不要忘了本王……

　　后来的战斗，沈云华是哭着看的。
　　她不断地擦拭着，泪水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死了多少大燕子民呀？
　　可是随州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城中还有那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要命丧于此！
　　还有她的魏王殿下！那么盖世无双的魏王殿下！

　　李豫三人深陷敌阵，拼命厮杀。
　　忽然，李豫终于体力不支，掉下马来！
　　沈云华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下马后的李豫很快站起身，使出太虚左右砍杀。
　　然而，很快李豫就因行动迟缓，中了好几刀，口吐一口鲜血！

　　眼看他身形逐渐不稳，而突厥士兵还在不断蜂拥而上，绝望慢慢涌上沈云华的心头。
　　如果魏王殿下真的死在这里……
　　不行！她绝不眼睁睁看着殿下死！
　　“齐风，你不要再管我了，快带人去救殿下！城中不是应该还有两百人吗？”
　　齐风红着眼睛咬牙回答，声音颤抖：“殿下的命令是保护好沈姑娘。”
　　“齐风！你怎么！”沈云华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都到这份上了，齐风竟然还在坚持李豫的命令！
　　忽然，沈云华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忍住马上要滴落的眼泪，飞快地往城楼下面跑去。
　　“沈姑娘！”齐风大惊，也赶紧追了下去。
　　沈云华翻身跃上青冠，一打腿，往城门冲去。
　　齐风也赶紧翻身上马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