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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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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裴紫衣并不只是在耍她。
云染跟着裴紫衣七拐八拐,走了不知多少的冤枉路,她的双脚都走的痛了,周遭的人声却越来越稀少。直到她再次跟着裴紫衣拐进一条小路,她发现这此时来到的这地界几乎已经快出恕城的东城门了。
裴紫衣在引导她,她想把她引导到人烟稀少之地。
果然,云染再次跟着那抹绛紫色拐出一片树林,裴紫衣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在边的空旷荒地上。她四下看了看,眼前是望不到两端的清溪,溪流的对面还是茂密不见光的树林。方才她从这边树林穿过时也废了好些力气,这地方明显没有别的出路,无疑是到了恕城的边界。
还好是没路了,云染不是习武之人,本就娇弱的身体实在无法再这么耗下去,她的体力几乎到了极限。大口喘着气,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随意抹了一把,悄悄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裴紫衣把她带到这里来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有话要说,要么杀她灭口。
无论如何,她已经达到目的将她带了过来。可是达到目的却还不现身,这裴紫衣当真没意思。
喘匀了气,云染皱了皱眉头,抬起眼皮对着虚无开口:“你想让我跟你走直说就是,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
她知道裴紫衣一定在这附近,一定正躲在暗处观察着她。
但回应她的只有林中鸟雀的叫声,以及翅膀掠过树叶“哗啦哗啦”的声音。
云染提了提声音:“你若只是为了戏耍于我,那恭喜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继续喊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裴护法......你还是自己在这儿喂蚊子吧!”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的树顶有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云染抬头,果然见裴紫衣拨开翠色的枝条,正跨坐在高处枝干上托腮看她。这紫衣女子脸上笑意明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之色。
接着她一手撑着身下的枝干,从树上翻身一跃而下,动作利落无比,就这么稳稳地落在云染面前。
云染浅笑,只是这笑意极其表面,她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那日助我离开——不论你是否真心。”
“谢就不用了,我的确不是为了帮你。”她背着手坦诚道,“你知道我对门主的心意,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云染点点头,从裴紫衣今日的表现来看,不难猜到裴紫衣并非真心帮她。裴紫衣一如既往的看不上她,一如她今日再见裴紫衣也还是提不起任何好感。
很好,至少两人在这方面达成了一致,也省得她因为此事心存愧疚。
“裴护法近来可好?”云染上下扫了她一圈,揶揄道,“看你这神清气爽的样子,风采依旧啊?看来是已经痊愈了,恭喜你了!”
裴紫衣被这话说的稍微愣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她稍稍顿了下,而后咬着牙勉强笑道:“多谢云姑娘挂念,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我好得很!”
云染摆摆手问道:“你从当铺一路尾随我,又费这么大功夫引我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听我跟你问声好吧?”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她很直接的问出心中所想,“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在这儿叙旧。”
裴紫衣哂笑:“原来云姑娘这么忙啊,莫非是忙着找那避毒丹?”
云染微微一怔。看来裴紫衣早就到了褚记当铺,她与褚先生所谈之事也全被听了去。
云染脸上很快恢复如常,她不在意道:“是啊,裴护法莫不是专程给我送礼的?我记得......你那徒弟林霖就是从鬼山下来的对吧?”
“陈奇是因你而死。”裴紫衣没答她,只是笑着问,“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因你而死?”
云染挑眉,并不回应她。她知道裴紫衣此次出现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既然提到了这件事,那么她一定是打算说出来的。只是裴紫衣这人心高气傲,做事总喜欢出风头,就连说话也喜欢卖关子。她极为反感裴紫衣这点,此时偏要杀杀这锐气不可。
霎时间不明白云染这挑眉是什么意思,裴紫衣一怔,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你真的不好奇?”她又问了一遍,语气比之前稍显的急切了一些。
云染垂眸想了一下,而后扬起下巴对她说:“不相干之人,我好奇他做什么?”
裴紫衣微微张了张嘴,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皱起眉,稍稍思索了片刻,最终重新拾起一丝笑来,虽然显得有些勉强。
她终是开口:“前天晚上陈奇回城时身上带了避毒丹,我想他应该是打算交于你,不过他运气不好,在去醉方斋的路上不幸被门主截住,这才丢了性命。”
云染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她早就已经猜到了,因此再听到也不觉得意外。
裴紫衣见她没反应,一咬牙又急道:“你就不想知道门主为什么要阻止你去找鬼医?”
云染的确很想知道,但云染并不认为她会清楚其中原因,喻景淮的事即便连云染都不甚了解,她又凭什么配了解呢?除此之外,云染更不觉得她会跟自己说实话,这对她没什么好处。
所以云染继续选择沉默。
裴紫衣见自己的话并没什么作用,摇头冷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门主不想你找回记忆。”
“是么。”她淡淡回应,轻飘飘的两个字,还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裴紫衣。
“是!”裴紫衣激动道,“门主不想让你找回记忆,因为如果你找回了记忆就会知道——”
“是他、杀了你全家!”
云染浑身一颤,瞳孔中闪着几分震惊。
但还好,还好这猜想她也曾做过,所以并不算全无心理准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没人能发觉只有她自己听到的“咚咚”心跳声。
这等平静的反应完全出乎裴紫衣所料,她不可置信,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你竟无动于衷?难道你真的对门主已无情意?”
“这就不劳烦裴护法操心了,你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此时的云染心中也恢复一些冷静,她伸手拢了拢发丝,抬首盯着裴紫衣问道,“裴护法......你怎么知道陈奇带了避毒丹是送于我的?”
逐渐冷静之后她慢慢品出不对,当时在醉方斋的谈话裴紫衣并不知情,赤羽特意选了角落雅间也是出于隐秘行动的想法,他们不该向其他人透露与自己见面的事。即便说了,裴紫衣也不该知道。
可她却好像亲眼见着了一样。
裴紫衣一愣,舌尖在齿后打了个结:“我......自然是门主告诉我的。”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跟你说过这些?”
这声音一出,裴紫衣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僵硬,脸色在昏暗的树影下更显惨白。她的身体正在战栗着,这是一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因完全的恐惧而作出的反应。
云染也十分惊讶,因为她看到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
一身月白长袍,神情冷冽而深沉,给他的神仙之姿更添了一些危险意味,即便在林中走过衣角也不曾沾染半分尘埃。但与平日不同的是,他手中提了把剑,这把剑今日被封在剑鞘中,没能显露出它那独特的剑身颜色。
是喻景淮。
此时他已经从林中阴影下完全走出,就这么站在黄昏下,夕晖的颜色笼着他的发丝镀了层橘调的暖色,他的表情还是冷冽而深沉,却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云染看着他,没想到如今再见还是会忍不住心跳漏一拍。
喻景淮对着她微微一笑,接着看向裴紫衣,神情再度变得森然。
他幽幽开口:“裴紫衣,我何时跟你说过这些话?”
“门主......”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亦或是两者都有,她的声调发颤,尾音都紧的分了岔。
喻景淮冷然道:“究竟是我跟你说的这些,还是你跟踪我偷听了我和陈奇的对话?”他又看向云染,面色不自觉变得柔和,“裴紫衣,当着阿染的面你可要说清楚些。”
云染看着裴紫衣,只见她身形晃了晃,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极为虔诚地俯在地面,这一串动作连贯的让人惊讶,而这一切来自于这位喻门主的威压。
他的所有温柔都给了云染,因此云染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但其他人都是清楚见过的。
“门主......饶命......”
“饶命?”他突然不屑的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我饶了你的命,你现在已经是这树下的骨肥了。”
他踱步走向云染,最终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目光与她一致看向地上跪拜着不敢抬头的裴紫衣。
云染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表情,只从她几乎贴上地面的动作和依旧止不住的战栗就可以想象得出了。
裴紫衣没说话,手背上的血管因为死死抠着泥土的动作暴起。
“裴紫衣,你的命本在我与阿染大婚那日就该结束的。”喻景淮歪着头又说,“阿染不喜欢你,我为了讨她欢心才留你到今日,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染一愣,转过头看向他侧脸,宽厚的肩头之上是他精致的下巴和完美的唇线,但它正在缓缓吐出对裴紫衣来说无比冰冷的话语。
“我要在她面前亲手杀了你。”
“你,必须死在她面前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