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色》淡且独

3、第 3 章

　　木厂年久失修，废弃之后更是电压不稳，厂房里那只孤伶的灯泡突然一闪一闪的，有细蚊盘在它四周，还有蛾子在撞，覃霖被忽闪的灯，绵绵不绝的虫鸣蛙叫，以及岑泽嘴里死掉的李刀刀搞得头疼，他突然就卸了劲儿，问岑泽：“你知道我家在哪，那你去过我家吗？”
　　岑泽摇头，他不干那擅闯民宅的事。
　　覃霖摁开手机看时间，够操的，对峙也这么费劲儿，一不小心都快九点了。
　　“那你跟我走吧。”覃霖点开手机电筒，照向木厂出口。
　　“意思是你答应了？”岑泽语气兴奋起来，“你好主动呀，今晚上就和我睡啦。”
　　您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压着这句疑惑没说，覃霖默不作声地走到自行车旁，他刚跨坐上去，岑泽就无比自然的在他后座坐下，并且抱住了他的腰。
　　覃霖为他的脸皮厚度感到不可置信：“我说过要带你吗？”
　　岑泽一手圈他腰，一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驾！”
　　十分钟后，岑泽举着手机打光，气喘吁吁地追着覃霖的车，忏悔得近涕泪交加：“我错了，覃霖带带我吧。”
　　平房这块有路标，上头为这片儿形象命名为盘丝村。
　　覃霖带岑泽回到盘丝村时已过九点半，快下晚自习了，家里网吧生意不差，尤其一到晚上，烟味和叫骂只会更重。
　　覃霖将自行车停到网吧前搭的简易棚下面，先带岑泽进了网吧，老爸依旧在打游戏，十指焊在键盘上一样，见到他后，啧声说：“还知道回来，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了。”
　　“也没见你报警。”覃霖说。
　　老爸不再搭理他，反倒看到他身后的岑泽，对他说他：“细伢子，通宵十块。”
　　岑泽还没开口，覃霖先替他说：“他不是来上网的。”
　　“你还有朋友？”老爸十指与键盘割裂，转战保温杯，悠悠喝口浓茶，笑了起来。
　　覃霖恶心坏了，捉住岑泽手腕，转身带他走出网吧。
　　“看到没？”他问。
　　岑泽贴在他身后走，答：“啥？”
　　“我的神经病爸爸与他的破烂网吧。”
　　岑泽说：“叔叔好年轻啊，和你很像。”
　　覃霖又带岑泽来到覃思思挂满白裙子的房间，这个点覃思思一般已经睡了，这个房间实际上是一分为二的，覃思思衣柜旁有扇木门，推开里面就是覃霖的房间。
　　覃霖本以为岑泽会被满目的白裙子吓到，没想到他只是语调平淡地小声问：“床上是你姐姐吗？她的裙子都好漂亮啊。”
　　又带他去自己逼仄的房间，仅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以为他要说简陋，结果他只是感慨：“你房间收拾得好干净。”
　　“李刀刀，”覃霖指指隔壁，“厕所在我爸房间，洗澡得趁他不在，上厕所得小心翼翼不能吵醒他。”
　　很尽力了，将家庭，窘境，一切都剖开给他看，意欲逼退他，总之换做自己，会跑。
　　岑泽你也跑吧。覃霖在心里想。
　　“覃霖，”岑泽好认真地思考一阵，才说，“你陪我去住租房吧。”
　　很不耐，嘴上就容易伤人，覃霖紧拧着眉，看向岑泽：“你是没有家吗？”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岑泽很明显错愕一瞬，才笑笑说：“差不多吧。”
　　“没有现在就能住的租房，”覃霖尽力保持着他的冷酷，“我也不会和你一起住，你昨天晚上在哪睡的，今天就去哪儿睡，明天在学校也别来招惹我，就因为今晚上翘晚自习来找你，我明天肯定还得挨训。”
　　“我也翘了晚自习啊，”岑泽说，“而且我还在威胁你当中，你能不能有点自觉？”
　　“他妈的，”覃霖揪起他的短袖袖口，扯着他往外走，“给我走，不就张照片吗，你爱传传吧。”
　　可能是覃霖后面那句饱含怒气的话没控制住音量，床上酣睡的覃思思被吵醒，像机器被按下开关一样，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正在拉扯的覃霖和岑泽与她对上视线，死静的几秒后，覃思思双手捂住耳朵，缩到床角，嘴里不知所云地念叨了起来。
　　耐心彻底耗光，覃霖一指门口，冷冷道：“李刀刀，给我滚。”
　　岑泽意味深长地看了床上的覃思思一眼，没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覃霖在他走后，将门关上，去书桌抽屉里拿了药，又去倒了水，哄覃思思喝下，然后在她床边坐着陪她，直到她再次睡着为止。
　　尽管覃霖不想面对，但他不得不承认，从年初到现在，覃思思已经“疯”了近半年了，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而何波和秦秀芳的做\\\爱视频，除了让他们被开除，受辱，且让自己落下把柄，受制于人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老爸甚至在看过那个视频后，一言不发，只是喝了口水。
　　仿佛现在深陷在寸步难行的泥沼里的人，只有他一样。
　　自从上高中后，覃霖睡眠状态就一直很差，这次更是一夜都没睡，六点起床后，他照例去村口早餐摊买了三份豆花，照例老爸一份，喂覃思思吃一份，自己再匆匆吃掉一份，正准备出门时，覃思思的铅笔断了，又尖叫一次，覃霖被她的尖叫点炸，从网吧提老爸出来，警告他：“你今天要是再不带她去医院，那我回来就把电脑全砸了，她我也不管了，都他妈别活了。”
　　到班上时已过早读铃，覃霖顶着脸上红肿的掌印，被班主任带到了办公室。
　　还是老一套“询问训斥语重心长”，通常覃霖会沉默以对，但今天他不想在这耗掉太多时间，就很配合地嗯嗯啊啊了一通。
　　结束后，班主任让他回班上去，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问：“刘老师，四班是不是最近转来了一个人？”
　　“是啊，怎么了？”班主任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问覃霖，“说起来，四班那学生昨天也逃晚自习了，你脸上我本来不想问的，现在想想，你俩昨晚上不会去打架了吧？四班那学生今天也是脸上红一块身上青一块的，你老实跟我说说。”
　　覃霖后悔自己多嘴问了这一句，又适时想起岑泽昨晚上对他说的“害怕”，校园暴力家庭暴力，他在十中这块儿见得可太多了，岑泽不会也是受害者之一吧？但他可是李刀刀哎，不至于吧。
　　“在想什么，”班主任敲敲桌面，又说覃霖，“每次和你说什么都是支支吾吾的不吭声，你这态度不行你知道吗？”
　　“刘老师，”覃霖说，“我脸上是我外公打的，我不认识四班那个人，就是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