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婚礼 ...
-
谢允淮秉承着看谢昭倒霉等不到明天的热情,宴会过后就让底下人立刻准备起了婚礼事宜,于是玉简的小桃园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谢昭毕竟是个王爷,即便要娶的是个地位卑下的宫女,即便谢允淮有心羞辱于他,可到底要顾及皇家颜面,不能把皇室婚事办得太过简陋。况且她现在被谢允淮指着做了纯妃娘娘的义妹,封了个安和郡主的名头,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至少让这婚事听起来顺耳了点。
只是….玉简无奈轻笑,让她做纯妃娘娘的义妹,对谢昭而言,又是另一种讽刺了。
一箱箱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正排着队往桃园里送,玉简坐在堂中默默看着,对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境遇提不起分毫热情。
“郡主殿下,这些东西都是皇后娘娘挑来给郡主先用着的。娘娘说郡主既是纯主子的义妹,又在宫里生活多年,那宫里就是您的娘家,这些也算是给郡主的嫁妆了,若有什么缺漏,郡主只管让人去办就是。还有这边两个丫头,也是皇宫娘娘宫里出来的,往后就跟在郡主身边伺候着。
说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全公公,说话办事跟皇后一样,挑不出错的体面。
这全公公作为皇后近侍,在后宫里也是很有分量的人物,可自进了桃园后,恭敬有礼,上来就称玉简为郡主殿下,语气自然得仿佛玉简生下来就是郡主一样。
玉简听得心里发毛,几番推拒,可全公公笑道:“皇上既已下旨,那姑娘就是郡主,老奴不敢僭越。”
玉简虽无奈,也只能随他去了。
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不少,都安顿好后时间也不早了,全公公拱手道:“监天司已拟好了日子,三日后便是郡主与祁王殿下的大婚之日,还请郡主早些准备。”
说罢全公公便告退离去,带走了来来往往的一群人,只留下玉简还有两个指来伺候她的丫头以及被派来教她规矩的王嬷嬷。
王嬷嬷自不必说,那两个丫头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大些的叫追燕,小些的叫采蝶,两人都模样清秀,低着头等玉简吩咐。
玉简深叹一声,让那两人退下,独留了王嬷嬷在。
玉简手臂撑在桌上无力扶额:“我当初就不该答应您代什么班……”
王嬷嬷陪笑:“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外面可都在羡慕您的好运气呢,祁王妃这位置可是多少大家小姐都惦念着的。”
“嬷嬷您也这么觉得?”
王嬷嬷走上前道:“当初你本不在入宫的队伍里,我看你实在走投无路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进宫,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嬷嬷我也看在眼里,我知你不想嫁,可偏巧了当初我让你入宫了,偏巧了那丫头吃坏了肚子,偏巧你在那里,时也命也,也许这就是姑娘的缘分呢。”
缘分吗?也许吧,当初她在颍州是因祁王殿下才决心离开苏府,又在戗州走投无路之际因祁王殿下得以顺利混进宫女队伍,这一切最后又导向了她嫁给了祁王殿下……
玉简心中苦笑,可是老天啊,祁王殿下心有所属,我亦志不在此,何苦扯这孽缘呢?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婚礼当日,玉简早早地穿好了嫁衣等在桃园。
皇后娘娘亲自准备的婚礼,自然排面十足,各宫各院也跟着皇后娘娘随了许多礼。纯妃娘娘作为玉简名义上的义姐,只让人送了个玉坠,说让她务必妥善保存。
“郡主,迎亲的人来了。”追燕进门通报。
玉简理了理略显肥大的嫁衣,扶着采蝶起身。这场婚礼到底准备得急,皇后娘娘保得了面子顾不住里子,她这个所谓郡主,出嫁的嫁衣是内务府拿的现成的,穿着晃晃荡荡一点也不合身。就跟她这被勉强糊了一层金纸的婚事一样。
接亲的轿子在桃园里候着,桃园盛放的娇粉中透出一抹大红色。
纯妃娘娘作为玉简的“义姐”自然要当“娘家人”来送行的。
只是纯妃本身便是个冷美人,现在更是冷若冰霜,一双眼扫到哪里哪里便冰冻三尺,生生把玉简这生机盎然的春日桃园变成了个冰窖。
玉简隔着影影绰绰的红纱盖头,看桃园里站着的一排排被纯妃娘娘的冷脸吓得不敢乱动的接亲队伍,深感这不像是接亲的,倒像是送殡的。
那边纯妃见玉简出来了,也不愿多言,用仿若吊丧的语气道:“送新娘子上路吧。”
直听得玉简身上发毛,纯妃娘娘不会真的想给自己送“上路”吧?
玉简怀揣着上坟的心情坐上了轿子,随着外面一声“起轿”,锣鼓唢呐都响了起来。
得,更像送殡了。
祁王府离皇宫并不远,轿子出了皇宫大门晃晃悠悠中一会儿便到了。
从三天前被指婚开始,玉简便一直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可直到落轿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开始紧张,她这就嫁人了结婚了有夫君了?
轿帘被掀开。
谢昭一身红色喜服站在轿外。这人明明三天前还是一身素白锦衣站在桃树下的祁王殿下,如今竟身着红色喜袍成了自己的夫君。
不真实感瞬间席卷了玉简。
送亲的嬷嬷扬声道:“请王妃娘娘下轿。”
一张指节分明的手掌递到玉简的盖头下,那手掌手心向上,是在邀她下轿。
玉简将手放在那掌上,随着手掌收缩,从谢昭那里传来的温度及力量逐渐驱逐了玉简的不真实感。
罢了罢了,管他是王爷还是夫君,现在他们两个都在一条船上了,最重要的是如何让他们这条船稳稳的行驶下去,最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渡口,能让她平稳的离船上岸。
玉简一路被引着进了门行了礼。这婚事来得不光彩,贺喜的人不多,流程仪式一切从简,玉简匆匆拜了堂就被送进了房间等待。
但……说实话,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谢昭……
正常夫妻会在新婚之夜做的事情,他们俩大概都不会做——她是皇上丢过来羞辱谢昭的工具,谢昭不对她冷眼相待已经很有涵养了,况且有纯妃娘娘这个大美人在,谢昭对别的女人应该也没啥兴趣。可皇上赐婚,第一夜就分房住也有些奇怪,若是不分房住,两人难道就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吗?
玉简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祁王殿下在纯妃娘娘生辰宴上都在闷闷不乐借酒浇愁,现在愁上加愁,应该喝得比那时还多,最好能喝个烂醉,不省人事的那种,她照看一个醉鬼可比面对一个王爷要得心应手。
咣叽一声,门突然打开。
谢昭迈着些许凌乱却并不轻浮的脚步进了门。
坏了,玉简想,他没喝醉。这个认知让玉简绷紧了身体,手指紧张地攥住了袖子。
洞房自不会有人来闹,合欢酒的环节也被略去,谢昭干脆利落伸手扯去了玉简盖了一天的红盖头。
凤冠上垂下来的珠帘被惊动摇晃,玉简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新房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大红,巨大的龙凤花烛又为这红色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玉简定睛看向谢昭,两人隔着玉简面前晃动的珠帘四目相对。玉简在宫中素面朝天不甚装扮时清丽可人,现在满头金玉一身华贵也不见违和,反倒显出几分艳色来,直照得谢昭顿了一瞬。
“王爷……”
“不重吗?”
两人同时开口。
玉简楞了一瞬,谢昭重新开口:“头上带个铁疙瘩,不重吗?”
玉简下意识地往头上摸,什么铁疙瘩,这明明是皇后给的赤金凤冠……但,好吧,确实很重,今天嬷嬷把它放上来时,玉简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折了。
谢昭挥了挥手,让她嫌重就摘了,然后兀自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玉简一时拿不准他的想法,没敢吱声。
谢昭饮下两口水,又开口道:“皇上赐婚的用意,你应该也清楚吧?”
玉简迅速点了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无论皇上本意如何,他让你做王妃,那你从此后便是王妃,我…给不了你许多,但你既然嫁…既然你进了祁王府,我也会尽力保你安稳,日后府里府外少不了闲言碎语,那些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但你要记得,你现在的身份是祁王府的王妃,若是有人实在过分,也无需太过忍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玉简看着他道:“我都明白的。”
谢昭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我不喜欢你,你也别给我惹事。不过我会罩着你,就算你出身低微,手里拿着的也是皇上的旨意,既然做了祁王府的王妃也得拿出王妃的样子,别任人宰割,丢了祁王府的面子。
“明白就好…”谢昭点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爷…”玉简犹豫片刻,问道:“王爷那时为何…为何要驳皇后娘娘的建议,要娶奴…我做正妻?”
这个问题玉简想了很久,无论谢昭站在什么角度,他实在没有必要…除非……除非……
“皇后要你做妾时,你吓得要命,反正事情已无可转圜,能让你稍微舒心一些,何乐不为。”谢昭回得坦荡。
除非他站在了玉简的角度……
玉简哑然,所以,他真的是为了自己才说的那句话,那个她万不敢想的除非是真的……
谢昭突然起身,皱起眉头边走向玉简边道:“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还不摘掉,看着都累。”
“王爷小心!”玉简惊呼。
谢昭没注意脚下,被踏床绊了一脚,整个人趔趄着倒向玉简。
玉简连忙起身扶住,可谢昭一个常年习武的大男人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接住的重量。玉简手拦肩抗,才没让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玉简艰难道:“王……王爷…你还好吧?”
王爷没有反应。
“王爷?”玉简试探道。
而回应她的,只有耳边轻微的呼吸声。
王爷他……睡着了……
玉简这才发觉,身上这个人简直酒缸里泡过一般酒气冲天,虽面色如常,可耳朵已经红得滴血……她刚刚竟一点都没注意,这人醉得不轻……
玉简挣扎着将烂醉的男人架到床上,万幸他还是喝醉了,省了她今晚的纠结。
只是,玉简看着剩下的半边床铺,实在无法做到跟祁王殿下同床共枕,索性往桌边一坐,趴桌子上凑合一宿得了,反正从前在苏府时祠堂跪着都能睡,权当是忆苦思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