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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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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杜陵与季扶南本是一同上的学堂,一同考取的举人。
那日大雨滂沱,放榜,城门上守城的官兵在官榜顶上盖了厚布,季扶南与崔杜陵被人群冲散,雨水顺着伞边流下来打在他的头顶上,季扶南不顾大雨,仰头,看到第一位,那三个字,万分耀眼。
崔杜陵,案首。
季扶南大喜过望,当晚回去抱着崔杜陵上上下下啃了半个小时。
“崔哥哥,你太棒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宰相命,以后一定比我有出息。”
两人一顿搂搂抱抱,崔杜陵破天荒揽着季四的腰,把低他半个脑袋的季四按进怀里。
“你不是也上榜了,很厉害了。”
“我没有你厉害。”
情到深处,破天荒的,季扶南吻上了他的唇,更破天荒,一吻过后,崔杜陵轻轻扶着季四的脑袋,再吻过去。
……
公元2024年,季四红了眼眶,蹲在地上,低头,那地上血红色的东西还在散着诱人的光光芒。
再碰上去。
“碰!”
眼前,崔杜陵被嘟着嘴,塞外季府的地牢里,全身上下,新伤旧伤,破碎至极。
……
“季扶南,你到底要怎样?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进京了,你带着这个,这个害人的畜牲,你要气死我吗!”
留州城,季东腰缠万贯一辈子,却永远忘不了他祝福儿子中举,一路上和他的几个伙计吹牛说儿子当大官,却在门口看到了……
季四很倔强,仰着头:“我不要如何,我喜欢他,而且他不是畜牲,他是这次乡试的案首,以后一定也大有作为!”
季东捂着胸口,云夫人见状,颤颤巍巍走到儿子身前,哭,稀里哗啦,“四郎,你,你给你爹道个歉,好好进京赶考,取个官职,就当完成我们的心愿了,好不好?”
季四双眼含泪,把云夫人扶住,再轻声问道:“娘,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们到底把崔哥哥怎么了?”
“你还想着他,还想着!我告诉你,我打死了他,我不可能让他陪你进京,我就知道,你说的伴读就是放屁!”
双目猩红,季四大脑宕机,许久,许久。
“他是案首,你打死了他,季东,你打死了他!”
“是,就因为他是案首,我就更不可能让他进士及第。”
季四不顾云夫人阻拦,继续冲着季东吼:“你就不怕官府追查吗?你就那么杀了他!”
“他是奴籍,他参科举本就是欺君之罪,季扶南,我是你爹,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哈哈哈哈,季东,为我好你就应该把他完好无损送回来,我告诉你,我爱他,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疯疯癫癫,脑海里都是那人的笑,那么明媚的,英俊的,动人的,崔杜陵呀!
季四忽然挣了云夫人,一头撞在墙上。
……
再眨眼,是季东的葬礼,来了一个久违的熟面孔,云夫人一袭白衣出来迎接远客,却在大门口愣住了。
“呦,云老夫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江泠嘻嘻哈哈进门,路过呆住的云夫人,进大堂,见里面坐在垫子上,额头包着白布,一言不发的季四,再看季四身边站着,陪他一言不发的崔杜陵。
“哎呀,我听闻季家出事了,什么,儿子气死了老子,这真是太遗憾了,就这么走了。”
季四闻声冷笑:“江大人不是三年前高升了?”
“是,本官三年前就不是你这破留州府尹了,但是吧,前几日听说令尊死讯,还是想来看看,毕竟我们也斗过那么多年,当年,我也做过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
江泠身边不合时宜出现了一个小吏,风风火火从门外跑来:“大人,夫人说,您要是今晚不回来,她就不活了!”
“那你让她死啊!”
“大人,您确定吗?这要是我让夫人死,嗯,夫人一定会先弄死我的,不如您回去和她说吧!”
江泠咬牙,回身踹他一脚:“你真是,你真是,哎,我怎么当年就看上了那个夜叉!”
“心意收到了,江大人回去吧,莫让夫人伤心。”
季四摆明着父亲的排位,漫不经心回话。
身后,江泠点头,给季东上了柱香,临走,玩笑般叹气道:“老伙计,最后一次看你了,想当年,我还给你找过一个青楼女子,害,你的那个小娘生的儿子,我就给留下了,也别谢我了……”
“……毕竟,你也知道,我夫人的那个,那个德行,但是我当年那可是跪着求我夫人留了你儿子一命,也不用谢我。”
“一路走好,老兄弟!”
季四神色不改,崔杜陵见此,送了江泠出门。
“你不用送了,本官这就回去了。”
季府门口,马车旁,江泠掩面,从手指缝里看了眼崔杜陵。
“大人一路顺风。”
崔杜陵轻轻一拜,举止优雅得体。
……
“等下。”
“大人,咱们还等谁,赶紧回去吧,这赶天黑都不能到,怎么和夫人交代!”
江泠从马车里探出头,身边狗腿子赶忙叫停快马,隔着老长的距离,江泠叫住往回走的崔杜陵:“等下,小哥。”
崔杜陵停下,转身,抬眸:“大人还有何事?”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崔杜陵。”
崔杜陵,如今留州文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久前的秋闱,十里八乡,几十个县上的,榜首。
江泠自然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
“你来,我送你样东西。”
……
……
崔杜陵再进季府,腰上多了个鲜红色的玉佩。
“崔哥哥,你怎么那么慢,得是那江泠为难你了?”
“没有。”
崔杜陵淡淡吐出两个字,在门口,淡淡望了眼里面季东的排位,淡淡一笑,但笑容却飞快一闪而过,转身。
赤黄色的落叶被风卷起,夕阳斜亘在季府高大的门楼旁,崔杜陵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如此的吃人。
自己的母亲,十多年前,也是跪在那里,求他们吧!
他在季家,算得了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是,明明,他也是季东的亲儿子,明明,他也可以不是奴籍,也可以光明正大,考取功名。
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被生身之父打的满身血污,关柴房里苟且偷生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