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皱》易泽时

5、第 5 章

　　夜幕降临，天上星光点点，高府铺天盖地的灯将宴会场地装点得如白日般光亮。

　　宴会场地旁边是一个宽阔的池塘，这时节池塘中还未开荷花，便在池塘边摆了各式名贵的花，倒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味了。

　　池塘有些空，便放了几艘小船下去，侍女在一旁解释“若夫人小姐愿意也可乘船游湖。”

　　陆三婶朝陆时惊扬了扬下巴，询问可要去玩，陆时惊摇摇头，如今她是不爱凑这些热闹的。

　　二人便在侍女的指引下入座，临水的阁子上，是时下京中最时兴的戏班子。

　　阁中的灯烛倒映在水面上，流光潋滟。

　　戏班子一连表演了几个节目，引得众人一声接一声的喝彩。

　　高老夫人也被哄得高高兴兴的，连连夸奖高夫人。见一边小辈都有些按耐不住性子，大手一挥便叫各家小辈自己去玩，留了各家夫人说说笑笑。

　　“时惊不去吗？”陆三婶轻轻拍拍陆时惊的手。

　　陆时惊摇摇头，久不在京，饶是旧时朋友众多也抵不过岁月变迁，如今大多都已出嫁，又有了自己的小圈子，现在去寒暄白白让人恼。

　　陆三婶也不想逼着她去做这些社交寒暄，见陆时惊无此意便笑眯眯的开口道：“那便在此处陪我好了。”

　　这边说说笑笑，湖边倒是另一番景象。

　　不知哪几家的小姐在对岸嬉戏打闹，陆时惊的角度看得真切，其中一位她倒是认得，安靖侯府的小姐。

　　陆时惊收起眼神继续看着阁子上的戏班，有些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人在打量自己，陆时惊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快来人啊！”湖边传来一阵喧闹。

　　喧闹处恰好在暖阁对面，众人一听便又慌乱起来。

　　高夫人安抚了各家夫人便带着侍女朝湖边走去。

　　“快找两个会水的侍女！下去把人捞上来！”

　　“啊！”岸边扑通一声，不知哪家贵女先一步跳了下去。

　　“快把人捞起来！”

　　“找人去啊！”

　　“找两根竹竿也成！”

　　一阵接一阵的声音，众人又是叫人又是找竹竿的。

　　闹了好一会，只见岸边探出两个脑袋。

　　“快快快！把人拉上来！”高夫人忙着指挥。

　　见两人都上来了松了口气，若今日宴会上出了事她可逃不了干系。

　　高夫人走上前看二人的情况，只见一位女子已经昏迷，另一位倒只是湿了衣衫。

　　高夫人忙叫人去请大夫，又听侍女道今日府中有为位医女。

　　女子落水若有女医那更好，高夫人念及此，心下立即做了决断。

　　“快快去将陆小姐请过来！”高夫人派了侍女前去请陆时惊。

　　待侍女走后高夫人又嘱咐另一位侍女去回春堂请大夫来，信任是一回事，但这责任也不是她同陆时惊担得起的。

　　侍女领了命便跑着出了门。

　　陆时惊正陪着陆三婶说话，突然见一侍女快步往自己这边走来，走到面前便道“陆小姐，我家夫人有请。”

　　听高夫人唤陆时惊，陆三婶便对着陆时惊道：“去吧。”

　　陆时惊走过高老夫人身边时才发现顾夫人一直在，不过被暖阁的纱帘挡住了，准确的说只有陆时惊没有看见顾夫人。

　　顾不得寒暄，见陆时惊看了过来，顾夫人便朝她点点头。

　　陆时惊随着侍女快步走着，不一会到了池塘边，见湖边只余下几位打扫的侍女。

　　陆时惊见侍女去问其他人便走到池塘边看了一眼，池塘边为了防人摔下，都镶了石头，有些地方放着大块的太湖石，若非有人推搡倒是无法掉下池塘的。

　　看来又涉及着些闺阁间的秘事了，陆时惊心里盘算着。

　　“陆小姐，这边走。”侍女问了高夫人去处，回来继续带路。

　　陆时惊点点头便继续跟着侍女走。

　　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陆时惊此刻还有闲心观察高家的各式布局，只道是美轮美奂。

　　走到最后一个院门便听里面里头传来一阵声音。

　　“陆小姐喝口姜汤驱驱寒。”

　　陆小姐？陆时惊心中有些疑惑，京中陆姓并不多，这位陆小姐又是何许人？

　　不过待她走入院中便知晓了，只见正厅里坐着那位不就是她的好妹妹陆时嘉嘛。

　　陆时惊走入屋中刚朝陆时嘉对上眼高夫人便拉起她的手往里屋带。

　　走进里屋就见床上躺着一女子，仔细一看竟是前几日与自己在海晏楼见过的赵迟。

　　陆时惊来不及多想，先高夫人一步走上前为其把脉。

　　陆时惊回头问道：“可有去回春堂请了大夫？”眼下她手中并无惯用的银针等物。

　　听到高夫人肯定的回答，陆时惊便按起了赵迟身上的穴位。

　　“夫人！大夫来了！”侍女走到高夫人面前说道。

　　“快请进来！”高夫人也顾不得陆时惊在治病。

　　大夫一进来还以为陆时惊是陪同之人，正要上前方看清，惊讶开口“陆大夫？”

　　陆时惊点点头，将位置让出给宋晓。

　　宋晓把脉后点点头，“方才的急救做得好，怕是陆大夫做的了。”肯定的道。

　　陆时惊看着赵迟点点头。

　　“只是……”宋晓故意拉长声表示自己的为难。

　　高夫人忙道“宋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宋晓摇摇头，故作深沉“小姐这症状属实有些奇怪，在下才疏学浅，怕是不好治……”

　　高夫人听着只觉一阵眩晕，若人在高府出了事如何向安靖侯府交代。

　　陆时惊知晓宋晓是怕有个好歹担责，便主动揽下责任“宋大夫带银针了吗？我想为她施针。”

　　高夫人见此想阻拦，又别无他法只得默认此法。

　　宋晓一听，巴不得陆时惊为赵迟施针，忙不迭从包里拿出银针递给陆时惊。

　　陆时惊接过银针朝宋晓道了声谢，宋晓识相的让出位置方便陆时惊施针。

　　陆时惊站于床前，只见赵迟面色惨白，气息微弱。陆时惊神色凝重，手中紧紧握着银针。

　　陆时惊摇摇头，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捏起一根银针，素手一翻，银针准确地落在赵迟手腕的穴位之上。

　　随后，又接连拿起几根银针，或刺向脚踝，或扎入头顶的，陆时惊手捻银针，双目紧盯赵迟面色，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夫人，陈夫人好像动了一下。”身旁的侍女轻声同高夫人说道。

　　高夫人定睛一看，果真，赵迟的手在动，不由得激动的喊出声来“动了！动了！”。

　　紧接着一阵咳声传来，陆时惊低头一看，赵迟醒了，正挣扎的要起身，陆时惊急忙伸手将其按住。

　　“稍等。”陆时惊轻声与赵迟说道，接着便利落的一根根拔出赵迟身上的银针。

　　见赵迟醒来，高夫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端起一边凉了许久的茶大口喝起来。

　　见赵迟面色稍缓，陆时惊再次为其把脉确定无误后，宋晓立即出声“既然小姐已无大碍，在下便告退了。”

　　“此番麻烦宋大夫了。”高夫人说着唤了侍女送宋晓顺便付了诊费。

　　“多谢陆小姐！”高夫人又朝陆时惊道。

　　陆时惊摇摇头，只道是医者仁心。

　　外厅忽的传来一阵喧嚣，原是赵迟的婆婆安靖侯夫人来了，高夫人一下子头又大起来了，这安靖侯夫人可是出了名的难说话。

　　人一救上来高夫人认出是赵迟便让人去请了安靖侯夫人，如今才到可见对这个儿媳并不上心。

　　听闻赵迟如今好多了，安靖侯夫人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言语间都是对赵迟的嫌恶，开口便是“晦气”之类的话语。

　　赵迟换了身衣裳出来时见众人都可怜的看着她，尴尬的笑笑，走到安靖侯夫人面前唤了声“母亲。”

　　见赵迟来了安靖侯夫人骂的更是起劲“扫把星”“不吉利”的词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高夫人见此，婆媳间的事哪是她们这些外人能插手的，忙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先离开，说罢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陆时惊见状也不好多留拉着陆时嘉也离开了，见众人都走，安靖侯夫人哪还坐得住，骂骂咧咧的也走了。

　　众人人走后，赵迟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笑，浑身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桌角。

　　“擦擦眼泪吧。”

　　赵迟抬头一看是陆时惊，原来陆时惊并未走远，只是暂避安靖侯夫人。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陆时惊蹲下身子，拿开赵迟胡乱抹的手，为她擦干脸上的泪又将其扶到椅子上坐好。

　　赵迟闹着不肯起来，陆时惊劝道“地上凉，方才才落了水，对身子不好。”

　　又安抚了一阵赵迟才肯起来，坐到椅子上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陆时惊不知道事情缘由，但直觉不能让赵迟这么下去。

　　赵迟扑到陆时惊怀了默默流泪，陆时惊叹了口气“可是委屈坏了？”

　　赵迟擦擦脸上的泪，起身朝陆时惊道了声谢，便拉着陆时惊的手回到宴席上。

　　陆时惊见宴席上的赵迟不复方才的失意，心中有些哑然，却不知赵迟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

　　觥筹交错，一曲接一曲，如此盛大的宴会倒也落下了帷幕。

　　回府的路上，陆时嘉也被陆三婶揪着上了马车。

　　“时嘉，实话实说，今日你是如何来的高府？”陆三婶目光审视的看着陆时嘉。

　　“启楚让我陪她来的。”陆时嘉抱着陆三婶的手撒娇，“您也知道的，启楚家中那样，我得陪她来啊。”

　　陆三婶叹了口气，只道“那便好好陪人家，别一天到晚闯祸。”

　　“母亲，我救了人唉！您怎么不好好的夸夸我呢？”见陆三婶态度缓和了些，陆时嘉接着撒娇。

　　陆时惊见此状倒也没忍住弯了唇角。

　　“哎呦，我的小祖宗哟，这回家了你父亲还得找我兴师问罪呢。”陆三婶叹了口气点点陆时嘉的额头。

　　“我自己跑出来的，又不关母亲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陆时嘉撅嘴满不在乎。

　　“可是母亲，您真的不夸夸我吗？”陆时嘉眨巴着眼睛看着陆三婶。

　　“好孩子，这救人确实得夸，但……”可能是出于父母对子女本性，陆三婶还是想说教陆时嘉。

　　“三婶，明日我要出去一趟，许久不回京倒是有些不熟了，便让时嘉陪我去吧。”眼见陆时嘉要顶嘴，陆时惊立即开口。

　　陆三婶见陆时惊难得提个请求，便点点头应下了。

　　陆时嘉大了话都是挑着听，陆三婶慢慢的也管不下她了，不过或许是陆时惊小时候揍过她，倒也听陆时惊的话，见陆时惊如此圆场，便扭过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