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皱》易泽时

33、第 33 章

　　朔城水灾严重，补给到的并不及时，一时流民四散，逐渐往周边的城镇涌去。

　　南安城外，一批规模较小的流民在城外聚集。

　　地方州府长官早早的在城外设了避难应急的棚子，倒也没引起多大慌乱。

　　进城的人群中夹杂着些想入城的流民，为避免出现不可控的事情，南安便禁了流民入城。

　　“娘亲，我饿了。”女孩抬起头看着与她一般衣衫褴褛的母亲。

　　女子摸摸她的头，“楹儿再忍一会好吗？”

　　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让自己忍着，可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快到城门前了，守城兵士将二人拦住道：“流民不得入城。”

　　看着二人衣衫褴褛，又是女子带着孩子，许是想到这一路来得不易，又劝道：“待会会有各商会来施粥，你们先去那儿等着吧。”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

　　女子摇摇头，解释道：“我是来投奔亲戚的。”

　　这几日她混在流民中也打听到了些消息，南安虽禁足流民入城，可也为他们留了余地，若有亲属在南安或被哪家选为仆役便可进入。

　　兵士听了她的话，侧身指了指城门下坐着的官吏，“去那儿登记。”

　　或许又是起了怜悯之心，又叮嘱道：“务必详细说明，莫要隐瞒。”

　　女子点点头道：“多谢。”

　　带着女孩到了城门下，便听官吏道：“姑娘叫什么？”

　　官吏早早的便看到女子带着孩子走了过来，便早做好了准备。

　　女子抿了抿嘴道：“邹之桃。”

　　官吏握着笔在书册上写下“邹之桃”三字，又指了指小女孩。

　　邹之桃低头看着女孩，轻轻将她推到身前，拍了拍她的肩。

　　女孩抬头看着邹之桃，见她眼里都是鼓励，又看了看官吏道：“韩楹。”

　　官吏点点头将她的名字写下。

　　接着又细细的问了要去何处，二人关系等问题，邹之桃都一一回答了出来。

　　官吏放下笔道：“没有问题了，姑娘进去吧 。”

　　城门前的兵士查的并不严，见她登记了，又盘问了两句便放行了。

　　刚进了城一段，街道两侧都是各色的铺子，又有诸如馄饨摊，烧饼摊等小摊子，香味将二人笼住。

　　韩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下来看着邹之桃道：“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呀？”

　　邹之桃低头看着女儿脸上，有些心疼，蹲下身视线与韩楹齐平，看着韩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道：“楹儿想吃什么呢？”

　　韩楹听到邹之桃的话，又看了看旁边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摊子，重重的咽了咽口水。

　　“楹儿想吃馄饨。”

　　邹之桃点点头便带着韩楹往馄饨铺子去。

　　“老板，两碗馄饨。”

　　许是最近也有入城的流民，摊主见了二人这般模样也没用什么异样的目光看他们，不过多舀了几个馄饨到碗里。

　　见韩楹开开心心的吃着馄饨，邹之桃便向摊主打探韩珊住的地方。

　　韩珊便是她们要来投靠的人，她夫君韩检的姐姐。

　　等邹之桃打听清楚了成衣铺子和韩珊的住宅在哪，韩楹也吃好了。

　　“之桃？楹儿？”正要起身，一阵声音传入二人耳中，邹之桃扭过头朝那边看去。

　　韩楹记得她，率先开口喊道：“姑姑！”

　　韩珊提着手中的糕点，走近了看着二人道：“我方才看着像是你们，怕认错人看了好一会才敢喊你们。”

　　邹之桃低头看了看自己与女儿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便是混入乞丐堆中也认不出来，不过还好，今早想着要入城，邹之桃便将二人的脸好好擦了一道，倒也没那么狼狈。

　　韩珊也注意到了她们的衣服，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你们这是？”

　　邹之桃正要开口解释，韩楹先她一步开口道：“我和娘亲是逃难来的。”

　　韩珊听着韩楹的话一愣，朔城的事她是知道的。

　　“韩检呢？他没和你们一起来？”见只有母女二人，韩珊不由得问道 。

　　前几日听说朔城的情况后她便在担忧韩检，他在朔城算不上什么大官，可也该有些自保能力。

　　见邹之桃眼神有些闪躲，韩珊心道不好，可平白猜测没什么用，不如等安顿下来再问。

　　“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你们随我来。”说着便抱起韩楹往一旁的小巷走。

　　在弯折的小巷中走了一会，韩珊走到一处住宅前停下了脚步，伸手将门推开。

　　韩珊打开门后便将邹之桃二人带了进去。

　　院子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硕大柿子树，树底下还坐着几名女子，看着是在做着些绣活。

　　“韩姐姐。”

　　其中一位女子见了韩珊便开口喊道。

　　韩珊朝她点点头，提起手中的糕点道：“你要的糕点。”

　　苏昭放下手中的东西，笑意吟吟的走过来，接过糕点道：“我就知道韩姐姐最疼我了。”

　　苏昭走近了，看着邹之桃两人，不知如何称呼便开口问道：“这二位是？”

　　“我弟媳同我侄女。”韩珊介绍完又对着邹之桃介绍，“这位是苏昭，那位是……”

　　难得碰见小孩，几人自她介绍完便将韩楹抱走逗她玩。

　　“你们先同我住在这儿。”韩珊又低头同邹之桃说道。

　　“阿姐，这可安全？”邹之桃还是有些不放心。

　　韩珊点点头。

　　这便是韩珊的考量了，她私心便认为这儿比她家中安全的多。

　　听风阁前院是茶楼，后院便是她们的住处，两两一间，韩珊平日极少住这，但还是留了房间，本欲让邹之桃母女住她的房间可转念一想，不好扰了与她同住的人，便找了间空屋子给邹之桃母女。

　　“之桃，这是我前些日子做的衣服，你身形和我相似，先穿着吧。”说着韩珊将手中的衣裳往前一递。

　　“楹儿的衣服我这没有，待会楹儿洗澡的时候我再去为她买两套。”

　　邹之桃见韩珊这般，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身往屋内一指，“阿姐，我这还有些钱……”

　　“没事的，都是一家人。”韩珊拍了拍她的手将她往里推了推，“快去换上吧。”

　　见她态度坚决，邹之桃便也没再推拒，点点头将门关上便换衣服去了。

　　“韩姐姐。”

　　韩珊同邹之桃说完话便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韩珊回头便见着方才唤她那女子抱着手在一边看着她。

　　韩珊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正探头往屋里看，正巧自己要出门，便伸手拉住她，“走，陪我去给我小侄女买几套衣裳。”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倒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走出院子，不远处便有卖成衣的地方，挑选了一会韩珊和苏昭便带着几套衣裙和一些零嘴回来了。

　　韩珊又去给韩楹送了衣服和零嘴。

　　“阿姐，我想同你说些事。”

　　韩珊今日按理是空闲着的，可绣坊那边出了些事，她这会倒有些抽不开身了。

　　“之桃，我这会有些事，得出去一趟，待会晚些我来找你可好？”

　　邹之桃见她有事，便点点头答应了。

　　韩珊又叮嘱了些才放心离开。

　　——

　　夜幕降临，屋内也点起了灯。

　　邹之桃坐在桌前等着韩珊的到来。

　　韩检同她说过，若出了事，韩珊这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便那些人追到南安也不敢轻易下手。

　　韩珊是值得信赖的人。

　　邹之桃轻轻摩挲这桌上的书，思绪回到韩检将东西交给她那日。

　　昏暗的灯光下，韩检叮嘱她，“去南安找我姐姐，她会帮你们，届时将这这东西交给她，之后你就别再管了。”

　　邹之桃低头看了看那本书，谁能知道，为着这本书她的夫君已经死了。

　　韩检死了，死在邹之桃与韩楹离开朔城那一天，邹之桃没见到，但她路过朔城周边的小镇时听说，韩县尉畏罪自杀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邹之桃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哦对，她低下头捂住了韩楹的耳朵，想到这，邹之桃抬眼看向了乖巧坐着吃零嘴的女儿。

　　真好，女儿还在她身边。

　　“咚咚咚”三声传来，是韩珊到了。

　　邹之桃收好那本子，起身为韩珊开门。

　　韩珊走到桌前坐好，见邹之桃拿出一本书交于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书看了起来。

　　韩珊看了几页不由得惊呼道：“这是……”又怕被人听到又压低了声音，“朔城贪腐的账本！”

　　见邹之桃肯定的点点头心中顿时大惊，今日心中的猜想仿佛得到了应证。

　　这账本只有韩检接触得到，可如今却是邹之桃和韩楹扮作流民护送而来……

　　事关重大，韩珊压下心中的情绪对着邹之桃道：“你随我来。”

　　韩珊出了门又见邹之桃还未动身，正看着屋内的韩楹，韩珊想着她是担心韩楹，便开口安抚道：“没事的，这儿很安全。”

　　邹之桃摇摇头，“我是怕楹儿一个人会害怕，这几日她随我一路担惊受怕……”

　　邹之桃絮絮叨叨的说着，韩珊便在一旁听着她说，待她说完，便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快些回来就好了。”

　　苏昭几人这会正在院中说话，听到邹之桃的担忧，苏昭立即道：“邹姐姐不必担心，我待会进去里头陪着就好了。”

　　剩下几人也道：“反正也是闲着，正好有楹儿陪着也不无聊了。”

　　邹之桃见韩珊朝她点点头便将韩楹交给了苏昭等人。

　　有了今日白天的经验，这会几人逗起韩楹倒也是如鱼得水。

　　在韩楹的笑声中，邹之桃便随着韩珊自院子中进了听风阁中。

　　虽有些晚了，可听风阁中不乏彻夜长谈的客人，这会大厅内仍旧灯火通明。

　　韩珊带着邹之桃从一边的楼梯上往上走，到了最上层，楼梯处有两名侍女守着。

　　韩珊走近了，朝二人点点头便被放行了，此刻邹之桃似乎明白了为何丈夫要让自己将账本交于韩珊。

　　最上层只有一间房，韩珊走到屋前站定，伸手敲了三下。

　　门打开了，韩珊对着屋内的女子道：“沉月姐姐。”

　　沉月点点头便将二人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