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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陈州 ...

  •   两州灾情并没有因为新春佳节而损止几分,反而因灾情,两州百姓这个年也没过好,不必说烹羊宰牛,便是清粥小菜有时都是奢望。而通常这样局面下都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反。

      官逼民反,民情壮大,无法收拾,终而改朝换代,以月指天。

      “鹰骑将军朱叙你可认得?”杜寒英替李青棠将靠椅放好,扶她坐下,“就是刑部尚书的女婿。”

      “有耳闻,在随阳时薛岩薛将军曾抱怨过,说怀念鹰骑军还在你手里的时候,还说怎么都瞧不上这个朱叙。”

      虽然这话是薛岩说的,可在李青棠嘴里过了一遍,杜寒英听着万分受用:“瞧,这就不是我自吹自擂了,本公子治军还是有一套的。”

      “是,四大宫门足可见大人治军有方。”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调侃,四大宫门天子脚下,那些兵将本就畏惧,我呢,家父的名声,皇上的宠信,嗜杀的美名,他们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大人嗜杀?不会杀妻吧?”红尾给李青棠盛了一碗汤,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除她外的两个人具是一愣。迎着红尾的目光,杜寒英连连否认:“当然不会,我不嗜杀,真的,不杀人,更不会杀妻,什么话……红姑娘,红女使,哈哈哈……玩笑话……”

      李青棠这才看见红尾脸上的提防,也说:“我与杜大人说笑呢,红尾,你还没用饭吧,去用饭把,我这里不需要人。”

      红尾道是,给李青棠和杜寒英盛好汤放着。李青棠喝了一小口,闭眼细细品味,道:“好喝,俞夫人真是好手艺。”

      红尾收着盘子下去忙活了,杜寒英有些无奈地看着李青棠:“你们说话都这般吗?真是吓人呐。”

      李青棠解释说:“抱歉啊杜大人,这几日红尾和许司一绷得太紧,有一晚我听见他俩小声密谋怎么把我偷偷带出去,说要远离这个地方,我或多或少有些被影响到吧,这两日说话都戾气不少,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吓人。”

      杜寒英明了,自如地过了这话:“说回到褚嘉,去年江南江北灾情你是知道的,虽说朝廷派人去赈灾,阵仗挺大,带去的物资也不少,可终究还是不够,莫说吃饱,只说人人一碗粥也难,年下朝廷又拨去粮食和银两,上谕,务必让两州百姓过个好年,瑞雪层层,来年必是好年景,国库州库县库紧着百姓,来年丰收再填满。旨意是好旨意,可旨意从朝中发出,一道一道等到了州官手上那就变了。”

      “是州官贪墨?”

      “只是州官贪墨也没那么糟,哎,你还真别这般看我,我这话虽难听,却实实在在是这样,州官贪墨至多是上头的下不去,他们抖抖手漏一两颗米,底下的灾民就能多撑一个时辰,与天熬,熬到春岁种子入土,熬到夏月一番成熟,再熬到秋来丰收,总归熬上一年也就活了,老百姓不就求个活法嘛。”

      李青棠没有说话。

      “可这些州官只漏不倒也就算了,还想从下面往上拿,一旱一涝百姓家中已无一丝一毫能拿出来的东西,家徒四壁,唯有人尔,这如何是好?欸?不如就拿人。”

      “人?怎么拿?”李青棠喝完碗里的汤,搁下汤匙等杜寒英的后话,杜寒英好似也在等她喝完了再说。

      杜寒英叹口气:“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唯有躯体受之父母,带不走,也扔不掉,陈州口耳相传的新律,一斤人肉,五枚铜钱,不赊账,不还价,一手交肉,一手交钱……”

      李青棠的惊骇是杜寒英所预料过的,他知道李青棠一定会震惊不已,可他还是得说:“陈州知州曹度和刺史史克勾结贪墨,陈州灾情严重,朝中明令年下不可饮乐宴欢,他们便豢养了一群野物,以人肉饲之,但肉之来处不逼迫,全凭自愿,他们看野物撕咬,却觉欢快,被咬死的野物进了他们的肚子,美其名曰他们吃的是野味,可不干百姓的事。”

      “……”

      “更讽刺的是那些野物也都来自陈州之地,陈州大旱便是旱了一片,庄稼活不成,人活不成,那些野物也活不成,可如今,它们活了,对此,他们的说法是山野中需要一种平衡,这些野物不似飞禽,离不了山林寻找生的可能,而一旦它们死了山中的平衡便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啪”“啪”两声,一声是李青棠的手拍在桌子上,一声是桌子边缘的瓷碗落地。

      而这只是个开始,不是结束。

      “他们先后逼死一个参军,暗杀一个县令,还屠杀了师爷一家五口,这些事不知被多少人压着,终于在三日前,参奏的本子递到鉴议院,又恰巧鉴议院在你接手后改换新规,褚嘉连着几日都住在里头梳理鉴议院的案卷,参奏的本子夹在许多信里被送到他面前,当晚他便看到了那本子,第二日第三日他都在想办法将那道奏本亲自交给皇上,可总找不到机会,他知道那道奏本一定是绕开许多人才能抵达花都,他也不敢在众目之下上奏,一连两日无果后他找到我,让我说给你听。他还说此事与朱叙有关,而朱叙怕是已经知道了奏本的存在,再不上报便来不及了。”

      “我是该去鉴议院走走了,告假多日,不站朝也能去走走看看。”

      杜寒英思量道:“你觉得他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你,是为什么?”

      “为他觉得我扛不住此事,但我更愿意觉得他是怕我在病中,不好打扰我。”

      他二人心知肚明,分明是前者,没有一个清高孤傲的人会一下子相信一个突然的上位者,何况还是个女子,简直是笑话。

      “我陪你去,左右这几日我天天往你这府里跑,守着你,我放心,皇上也放心。”

      他们心照不宣,“皇上也放心”的言论不过还是从随阳回来那日二人不快的起因,如今已经能当做玩笑话说起了。

      许司一不放心,说什么都要跟着去,李青棠只能说:“我是去鉴议院,不是回故云阁,诸朝臣们的小厮随侍都在正德门外候着,你也要候着吗?”

      “红尾呢?杜熙呢?”

      “红尾不去,杜熙也不会去,杜大人与我一道,放心吧。”

      好说歹说之下许司一才松口,几句叮嘱,总算出了门。

      公主府的马灯,鉴议院的鎏金牌,殿前司的指挥使,人们知道这是新上任的鉴议院院正要出府了。这边儿一动,暗地里窥视的不知多少人也开始动,她的一举一动总有人打听。

      鉴议院内褚嘉正在抄写案文,他面上沉稳,波澜不惊,心中却一直惦记着事情。

      下面的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来不及规规矩矩行礼:“大人大人,公主来了。”

      闻言褚嘉猛然抬头,笔尖的墨洇出一片痕,这个年至而立的青年人脸上出现了如孩童般的直白的不知所措,心中所想的那件事“嘀嗒”一声,落地了。

      “你是说,公主殿下来了?”
      “是。”

      如今的花朝尚有三位公主,可说起来公主人们似乎默认是李青棠,毕竟无人能掩其锋芒。

      褚嘉几乎是一下子从矮凳上站起身,正衣冠后大步朝外头走去,去迎接这位只见过一回的上司。

      再说李青棠换了官服在杜寒英的陪同下已经在鉴议院外下马车,鉴议院正门对着一面墙,墙外便是长街,因被墙隔起来此处显得格外静谧。

      门外立着獬豸,还很新,是李青棠的主意,她酷爱神兽,獬豸知曲直,是狱讼的法兽,如今立在鉴议院外也很和谐。

      李青棠对这具新成的石塑颇为满意,新岁开朝新官上任新气象,总要让第一把火烧起来。

      “殿下。”
      “殿下。”
      ……

      李青棠刹住脚步,她侧过肩膀扭脸对已经路过的官员说:“诸位,此处没有殿下,本官说过的,诸位怕是忘了。”

      下属官员们异口同声地称“是”,正好褚嘉匆匆赶来,迎面撞上一句:“臣褚嘉见过殿下,杜指挥使。”

      杜寒英此时便有些看戏的模样,他在忍笑,李青棠偏是好脾气,叫褚嘉起身,又一次说:“褚大人,那一日初到鉴议院我就说了,往后不管外头的人们怎么唤我,诸位还是叫我一声李大人。”

      褚嘉又是一愣,回过神来他讪笑道:“是,大人,臣记住了。”

      其余官员也纷纷附和:“是,大人,臣等谨记在心。”

      李青棠微微一笑:“好了,我连日病中,不敢出门,今日好些了想着过来看看,诸位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不必管我,褚大人,你整理那些从前的案卷簿子,可整理好了?”

      “整理了一些,大人可先看着。”

      “好。”

      目送三人远去,其余官员才开始散去忙碌。

      大殿内还有其余官员,李青棠打过照面便与杜寒英、褚嘉进到内殿,诸事不打紧,褚嘉清楚李青棠病未痊愈便来是因为陈州一事,他感激杜寒英,同时有些敬佩李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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