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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淮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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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一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能问吗?”
李景曜沉默了。
回程的路上再没一个人说话,萧文广来的时候还会和她探讨亲情是非的问题,此时也不再张口,他自然和李景曜更为亲睦,阿颂是什么?阿颂什么都不是。
让四个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回到随阳驿时周淮安也正下马,他从花都方向来的,风尘仆仆,像是追了他们一路。
“萧将军,啊,公主殿下,萧将军。”
阿颂不以为周淮安是来找她的,即便以为也不能显出来,所以她点点头饶过周淮安往馆驿内走,周淮安转身快了一步拦住她:“殿下。”
阿颂佯作诧异:“周大人找我?”
“是,可否耽误殿下片刻。”
阿颂看看萧文广,应了:“进去吧,此处惹眼。”
随阳驿这两日并没有打算留宿其他人,阿颂来了以后听闻这件事便让驿官改了规矩,南来北往的官人差役颇多,总要有个地方歇脚,她也不是有多么大的阵仗,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这会儿回来馆驿内已经多了些人。
阿颂住在最好的上房,红尾与她同住,左右两间分别是萧文广和许司一,阿颂将周淮安带进自己的房间,房门大开着,红尾在屋里伺候,许司一在栏杆处翻看从李景曜那里带回来的药材,萧文广则靠着门框做守门大将。
周淮安来找阿颂无非两件事,其一为了李青兰,其二为了鉴议院。
为了李青兰更有可能,阿颂也不知为何,虽然外头传言他二人夫妻恩爱,但事实却是感情不睦,又分明李青兰是那般模样,气死周淮安老母亲还要瞒着不报,周淮安却对李青兰仿佛情深是海。如今他奉旨还乡守孝,三年后可再考功名,李青兰却被困囚在闲庄,潦倒一生。
据说周淮安替李青兰连上了十七封奏书,每一封都在苦苦哀求李仞从轻发落李青兰,说她从来是娇贵之身,受不得闲庄之苦云云,甚至求李仞答应让李青兰跟他回老家去,从此过百姓生活。
“殿下,我手里有样东西,你应该会感兴趣。”
一进屋周淮安便跪下了,他如今无官无职,甚至连阿颂的姐夫都算不上。
阿颂依着红尾坐下,眼神中透出思量:“本宫知道你想救大公主,本宫也知道你一连十七封奏书递到父皇面前,可这件事本宫无能为力,除非父皇开口,但本宫帮不到你,不管你有什么东西,都请带回去吧。”
萧文广都做好了赶人的准备,岂料周淮安却来了一句:“不,我想请殿下杀了她。”
“什么?”
“她利用我是我心甘情愿,因为我也要靠着她才能有那样的高位,但她的野心不允许她有情,亲情爱情都一样,兄弟姊妹可以残害算计,我成了火候,也免不了她要抽薪,然这不是最打紧的,本来这一切也不属于我一个小小的探花郎。可她害死我的母亲,此仇不共戴天,必杀之而后快。”
周淮安眼睛里渗出来的仇恨让阿颂意识到他不只是说说而已。有那么一瞬,阿颂生出些许寒意。
“我知道杜大人在查白玉令,我知道些事情,或许对杜大人有帮助。”
“白玉令?什么白玉令?”
“殿下不知?”周淮安讶异之下很快自己说服自己,“也是,一切未曾尘埃落定,杜大人那般心疼殿下,定不会讲这些胡乱事说给殿下听,只等一切水落石出再和殿下说了吧。”
阿颂没有应话,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在外人眼中杜寒英是心疼她的。
周淮安道:“殿下回宫时李青兰曾在杜大人的随行车队里安插了一个人,杜大人值守殿前,从来最是谨慎,她不敢安插太多,那一个还是易容之后送进去的,加之那时候杜家发生一些事,杜大人没有发现也说得过去,而那个人便是白玉令的人。”
阿颂听懂了,白玉令和李青兰有关系。
“听闻殿下回宫后不久便病了,斗胆猜测,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那什么白玉令和大公主有关,且,大公主曾在本宫回宫那日便派了人要杀我?”
“是。不仅如此,殿下故云阁里死了的茵儿和小雅都和她脱不了关系。殿下知道明华宫宣召那日是和内情吗?”
“内情?什么内情?不是因为小雅的尸体被发现了吗?”
“以前不是,小雅是她安排在殿下身边的人,做事不力自然要死,但她死归死,能在死后做些什么才紧要。”
“你的意思是小雅是她杀死的,在发现小雅的尸体后还利用了小雅的尸体?”
周淮安眼神坚定,仿佛生怕阿颂以为他说的有假:“自然,殿下在宫里,应当比我更早知道小雅的死因,那是一种叫做向晚的毒药,服下之后不会立即死亡,但五日内必死。她或许是想小雅死了能牵扯出茵儿的死,到时候捅到皇上面前,一连两命,扳不倒殿下也能让殿下跌个跟头。”
不不不,小雅这儿不是这样,小雅最先是要假意和阿颂说这一切都是李青兰指使的,继而她一怒之下捅到李仞面前,而小雅体内还有那什么向晚的毒药,死在朝晖殿?还是死在故云阁,总归不管死在什么地方都会有她应对的后手。也就是说周淮安对李青兰也不是全然知晓的。
“毒药是白玉令的毒药,小雅也是白玉令的人,李青兰身为白玉令的掌权者,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这些,殿下细想,年前她是不是经常往殿下宫里去呢?她想要的不是姊妹情深,而是殿下如今拥有的这一切甚至更多。”
阿颂垂下眼眸,她的语气透着失望悲凉:“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大姐是想与我交好,可怎么会是这样呢……”
周淮安见阿颂如此,以为是他的话说动了她,他深深地磕了个头,脑袋都没有抬起来,就着石头地板上落得灰叙说他的诉求:“我想用一个关于白玉令的消息,请殿下杀了她。”
好,非常好,煽动她,再利用她。
“杀不了,”阿颂当即回绝,“一则,白玉令是杜大人在查,即便此事与本宫有关,她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何况她还是本宫的阿姊,而你,和本宫没有关系。再者,她是庶民,本宫是皇族,皇族杀庶民是大罪,本宫正得父皇重用,亘古未有的风光,甚至盖过本宫的兄长们,这个时候你让本宫犯险?”
真是笑话,外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大开着门的官家馆驿里,大声谋划部署,她还想活着呢。
可周淮安并不打算就此罢了,他又提起杜寒英:“殿下,杜大人……”
“杜大人还不是本宫的驸马,杜大人需要这个消息,你应该告诉杜大人去,而不是本宫,你说呢?”
“殿下……殿下……”
“萧将军。”
阿颂便低头不语,萧文广按住周淮安的肩头想把他扯出去,周淮安忽然往前挪了两步,声音不大对阿颂说:“北殿,南书,白玉令。”
萧文广呵斥道:“走!”
阿颂眉目一紧:“等等。”
萧文广抬头时目光多有疑惑,阿颂微微俯下身子对上周淮安的眼睛,问:“北殿南书是什么?”
周淮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登时松了口气,整个人泄下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北殿,我只知道是白玉令令主住的地方,但不知在哪里。南书是李青兰宫中内应的名字……许昭容便叫做南书,我不知……”
“知道了。”
萧文广看阿颂脸色开始有些缓,猜着她或许要变,便走回到门口。
阿颂嘴里咂摸着:“周淮安,我还是不能替你杀人,不管她是谁,但你可以换一件事。”
周淮安一下子黯淡下来,他仰起脸摇摇头,神情中不乏苦涩:“不用了,不管殿下能不能杀了她,这些事我都要告诉殿下,还有,”他目光一转,“殿下,鉴议院不是个好差事,殿下有皇上的庇护或许还好一些,我好歹也在鉴议院这些年,也有件事请殿下倾耳。”
“起来说。”
“鉴议院里最要紧的不是监察不是审查也不是审议和上谏,而是存档的案卷,鉴议院里有一个地方存放了一些寻常见不到的密案,这些密案有的是命案查不到凶手,有的是官案不能查到真相,还有一些连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殿下接手鉴议院后还要注意轻易不要登朝官的门,也不要让朝官登您的门,殿下要大婚,那日千万小心。”
阿颂听他一句一句的说,一句一句的过耳,这个依旧在地上跪着的男人回想着,一句一句地叮嘱。
阿颂忍不住开口问:“没有先妣这件事,你是不是不会对李青兰有这么大的恨意,你说了,许多事是你所愿的。”
周淮安没说话。
“你不是坏人,你也不想杀人,她……我说了,我不会替你杀人,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周淮安,回去后好好守孝,三年期过若是还想再回来,你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