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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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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了,死的是故云阁的人,一个叫茵儿的奴婢。
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头朝下栽进水井里,发现她的太监惊恐之下脚下一滑也掉了进去,说是一只眼磕在井沿上,瞎了,一条胳膊杵在井壁,折了,一条腿掉进井里,一条腿挂在井沿上,险些撕裂……总之这个人也废了。
阿颂靠着靠枕,抱着手炉,静静地翻看手里的书,她看的沉浸,书里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住。
“姑娘,郑公公来了。”红尾拂袖添茶,低声说。
阿颂将书放下,余光瞥向门口的方向,随着暖帘起落,一阵凉风进到屋里,郑安出现在阿颂跟前:“给殿下请安,殿下诸事安好?”
阿颂笑盈盈看过来:“有劳郑公公,一切都好。公公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郑安看着这个一脸纯真模样的姑娘有些意外:“奥,也不是什么大事,外头西井那儿死了一个奴婢,皇上说西井挨着故云阁近,恐吓着殿下,着奴婢前来问问。”
“死人了?”阿颂慌忙站起身,满面惊恐与无措,“几时死的?我竟不知,红尾,许司一呢?”
郑安说道:“约摸一个时辰前的事,奴婢过来的时候曾去看了眼,见许大夫帮着看尸体呢。”
“怎么死的?如何就死人了?是失足还是……”剩下两个字没从阿颂嘴里说出来,她倒吸一口凉气,软哒哒地跌进红尾怀里。
见状,郑安忙道:“快将殿下扶起来,殿下莫慌都是做奴婢的走路不长眼,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了,这冰天雪地的,保不齐的事儿,您可不能因为这个再病着,老奴担待不起啊。”
阿颂坐在榻上靠在红尾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串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分明,可脸上又岂止两道泪痕。
郑安是不敢再待下去了,又嘱咐了几句,遣人叫许司一回来,这才告退离去。
阿颂哭得伤心,收的也顺意,只是收起悲伤后她说话时声音仍旧闷闷的:“死的那个是身上带有异想的?”
红尾点点头:“听那些人嚷嚷,该是她。”
“这就开始了……”
许司一回来后一脸惋惜地说起彼时情形,见惯生死的他都不由得打个寒颤:“知道的是这丫鬟畏罪自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家寻仇呢。”
“确实是自戕?”阿颂多问一句。
许司一听出阿颂的疑问:“你觉得是?”
阿颂摇摇头:“不知道,即便是自戕也是受人指使的。”
“有人知道咱们查出了眉目,故而灭口?可谁能知道呢?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是说……红尾?”许司一故意惹逗红尾,红尾翻个白眼忙去了。
阿颂知他不正经,并不曾多与他费口舌,只说:“还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要尽快破局,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人家安排好的,再不破局就只能做那瓮中之鳖,莫说多久的生死之事,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去。”
“怎么破?”
“我要见杜寒英。”
阿颂要见杜寒英,这个人是她的天降神兵,从花山始他就是一个放在她身边的意外,这个意外由皇帝李仞一手促成,李仞把杜寒英一步步推向她,两个人也在短短时间内无需见面就将成为最亲密的人,这是一步险棋,因为她和杜寒英随时被李仞所监看,可同时这又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
“见不了,”许司一毫不留情,“故云阁到杜府隔着茫茫人海,座座人家,别说是你如今一动而牵一宫,就是没人想着你,这件事也成不了,除非你听那李青兰的话,二十八年集上你偷偷跑出去,不然,见不了。”
“见的了。”阿颂很笃定。
“什么?”
“二十九,祭天祭祖,东宫无主,那么诸皇子都要参加礼祭,皇帝不在宫里,就能见到。”
“天真,皇帝不在宫里还有别人在,那个皇后,那些个娘娘公主,还有暗中你根本看不见的眼睛,都盯着你呢。”
“总之年夜宴之前我一定要见。”
阿颂的神情告诉许司一她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许司一不再嘻嘻,而是想起了办法:“要不,我从太医殿入手试试?比如说让杜寒英扮做小医侍……”
这一日在两个人绞尽脑汁想办法中度过,人生地不熟,确实是想办法的可能都很匮乏。可也是这一日,郑安送来一道圣旨,让她们匮乏的道路多了不止一条,许司一的话说就是:“你爹还是懂你,知道你想出去想的脑袋疼,才给你把路铺好了送过来,这下好了,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公主驸马,美呐。”
让许司一发出这样的感叹并挨了阿颂一记眼刀的圣旨大意是:锦宁公主李青棠自出生养在宫外,不曾在天地祖宗面前露过脸,腊月二十九祭天祭祖,锦宁公主随众皇子一同前往,以正公主之名,彰公主之德……
阿颂不觉得她捡了什么便宜,只觉得再一次被别人安排了,心里有些憋屈,她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
老师说空斋的时光大约就是为了告诉她何为自由,但凡与她心中所想相违背或是前行困难时,她便首一个没了自由。
人一旦没了自由,许多事情就都不由己了。
可话说回来,绝地逢生也是一种可能。
许司一说这是李仞给她铺就的一条路,那是在杜寒英也去且他们有独处可能的情况下,可依着杜寒英如今的地位,祭天祭祖时候肯定是去不得的。
这算什么生路,这比给狗一块香喷喷的肉,却只让它看着不让它吃还要难受。
茵儿死了,除了郑安那日来访外没有人来问她什么,故云阁安静如常,非要说变化大概就是故云阁的侍奉们比之之前缄默了不少,见了红尾会规规矩矩行礼说话了。
然而故云阁的消停没有持续太久,她要跟着去祭天祭祖的圣旨之后没几天尚衣局就开始着手给她安排一应礼服华冠,宗人府也开始一日两回地光顾故云阁翻来覆去问一些问题,说是为了确认族谱上的身份,这些都不打紧,左右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打紧的是李青兰又一次登门,据许司一打听来的消息,往常李青兰半月才进一回宫,现下半月还不到人就已经在阿颂的屋里坐着了。
“听我相公说此次祭天祭祖杜寒英也是要一同前去的,他毕竟是前御前统领大将军,皇寺在山上,父皇的安危还得靠他来护佑,可说呢,妹妹真是好福气。”
阿颂脸上只有那淡淡的一抹笑。
“要是这样的话,你和杜公子就能在皇寺见了,也不错。”
阿颂不疾不徐道:“姐姐知道我才回来,从未去过皇寺,也不知是什么章程什么规矩,这头一回去定然是要听父皇母后的话,别的事不会肖想也不敢肖想,左右只要父皇定了,我们总是要成亲的,也真不急于这一时一刻。”
李青兰原本带了十分的笑意,如今去了大半:“你呀,就是从小养在山野,心性偏安,这有什么,既然是父皇亲自为你指的婚事,那父皇也是满意的,你是父皇的女儿,只是见一见,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事,父皇不会恼你,再说了,你我是亲姐妹,骨肉之情,姐姐又怎么会害你呢?”
说到这个阿颂就想起了废太子李景曜,他的案子还不是几个手足至亲的弟弟捅到皇帝面前,枕边风吹着,贴心的女儿们闹着,朝中鉴议院一封一封奏折上着才成了今天的局面。
阿颂不敢说李景曜无错,可要是让她相信所谓的手足之情,那她宁愿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阿颂笑默着听完李青兰说的每一句话,她的笑是对李青兰的回答,也让李青兰感到恼怒,阿颂意识到着一举措有些失礼,便加了一句话:“多谢姐姐费心,还是不要了吧。”
李青兰离开时显得格外不好,连最不擅长识人的红尾都能察觉出来。许司一更是直接问阿颂:“这回杜寒英你是见还是不见?”
“见,一定要见,如果她说的不错,这才是把路铺好了递给我。”
许司一也阴阳怪道地:“是啊,他想你走的路,可不是得铺好给你吗?不过我好奇啊,你的皇帝父亲到底想让你做什么呢?”
“是啊,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阿颂并不因为这个问题忧愁,连日里的阴霾随着李青兰的到来消散不少,晚饭胃口大开,吃了好些东西。
然而李仞并不止于此,紧接着第二天,又一道圣旨传出来,复杜寒英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腊月二十九随行,年后开朝再正式交接复职一事。
阿颂咂摸出些味道来,所有人都咂摸出些味道来。
许司一更是直言:“我明白了,这做棋子做刀的不止你一个,合着你的驸马也是啊,那将来你家岂不是一篓棋子,你爹真是好算盘。”
许司一此言并不是凭空而来,自从杜寒英要做阿颂的驸马的圣旨出来,有些人就已经开始不高兴了,再等阿颂祭天祭祖,杜寒英官复原职,民间沸沸扬扬传什么女帝之治,人们大抵晓得,这是皇帝有意为之。
可为什么呢?是与先皇后情深不忘,还是忌惮那位兵权在握的萧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