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维斯特兰

1、喜欢

　　“我叫安亦，我喜欢林奕安。”

　　但是林奕安不喜欢安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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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六点半，林奕安准时来到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背单词。
　　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教室，快到早读时间了，林奕安旁边的位子还是空的。
　　六点五十分，安亦卡点到教室，嘴里还叼着一个豆沙包，来到林奕安的旁边，放下书包，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撑在桌上侧过头对林奕安笑。
　　“嗨，同桌早上好呀。”
　　林奕安点点头，算是回应。

　　英语科代表拿着英语书和老师印发的资料上讲台：“大家拿出英语书和语法表（一），英语书第112页，Unit5，technique……”
　　“technique……”大家齐刷刷站起来读英语单词。
　　说来也是无聊，本来以前的早读课是不需要站的。
　　但是有一天，某个班的班主任进教室发现自己班学生懒懒散散的，趴着，手撑着桌子和窜位的都有，读书声堪比蚊子叫，有气无力的，班主任当场火气噌噌上来了，让他们全部站起来读，读不出声就不许坐下。
　　大家都被骂醒了，不得不站起来大声读课文。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巧不巧，这天早读校长巡视，大老远的就听见了那个班传来的读书声。校长寻过来看，发现学生都在站着，问班主任怎么回事。
　　班主任也不说是在罚学生，只说站起来读书更有精神，所以让他们站着读。
　　校长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让所有班级效仿。之后的早读课，就都要站着读了。

　　安亦和林奕安并排站着，也不安分，单手拿书，另一只手往林奕安肩上搭。林奕安无奈，也懒着管他了。
　　退让第一步的时候有些烦躁，退让无数步之后，林奕安已经麻木了。
　　他不在意安亦亲昵的举动，也不在意其他人全都齐刷刷站在课桌旁的过道，只有他和安亦的椅子收起来，并排站里面。
　　林奕安悲哀地想：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忍让。无论是对安亦还是其他人。

　　七点二十，早读结束。组长开始收作业。大家早早把要交的作业都摆在课桌右上角，方便各科组长收作业。
　　收作业是轮着来的，一共七个科目，每组就有七个小组长，按座位顺序轮。安亦和林奕安在第三位，已经轮过了，到后边的同学来收作业。
　　“林奕安，你现在有空吧？”黄明笑嘻嘻走过来，“我有点事，你帮我收个作业。”
　　黄明在班里是刺头一般的存在，但成绩又还不错，就是爱捣乱惹麻烦，约谈几次都不悔改，班主任也拿他没办法。
　　他讨厌林奕安那副冷淡的样子，装清高。他看准了林奕安不会拒绝人的性子，总是麻烦他帮自己干各种活。
　　“啊，嗯……”
　　“不行。”林奕安还没说完，话就被安亦打断，安亦揽着林奕安：“他要和我出去，不能帮你，你自己去收吧。”
　　说完，就拉着他起身出去了。
　　林奕安挣了挣他牵着自己的手，没挣开。
　　“你要带我去哪？”
　　“不去哪，就在这。”他们站在走廊上。
　　这里是四楼，楼下是操场，课间才十分钟，但是已经有好动的男生拿着篮球下去玩了；在右边角落的那栋楼下有个小卖部，不少男生女生都跑去买零食；操场再往前是食堂，现在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食堂旁边有个荷花池，现在还只有荷叶，但那里很安静，适合散步，有几个女生手牵着手结伴去那谈天说地。
　　校门进来之后有一排银杏树，现在是春天，树叶还绿油油的，林奕安喜欢秋天的银杏，他会去银杏树下捡好看的叶子回来做书签。不过林奕安不喜欢银杏果，果子落在地上腐烂之后会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四楼的风还带着冬天残留的凉意，但林奕安觉得很舒适，可以醒醒脑。

　　“你不怕黄明不收我们的作业吗？”黄明就是这样，被拒绝之后总会给人使绊子。
　　安亦无所谓道：“不收就不收，我自己交，又不是不知道老师办公室在哪。”他弹了弹林奕安的脑门，“你不要总是不敢拒绝人，不想做就不做，知道吗？你委屈了自己别人也不会在意，难受的只有你。”
　　林奕安低下头：“哦，那我拒绝你，可以吗？”
　　“你说什么？”安亦认真地看向他。
　　“没什么。”
　　安亦无奈：“我只是让你把话重复一遍，又没逼迫你。”
　　“我说，我……拒绝你。”林奕安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你拒绝我，你不愿意？可是你明明答应过给我机会了的。”安亦瞪着林奕安，眼里有些受伤。
　　“不可以。你已经答应了，不可以反悔。我拒绝你的拒绝。”
　　“……”
　　林奕安就知道会是这样，安亦只会耍无赖。

　　“走吧，同桌，快上课了。”安亦拉着林奕安回教室。
　　果然，桌子上还摆着两本化学作业，黄明连他们俩的都没收。
　　安亦看了下钟，还有两分钟上课，化学科代表已经走了。他拿起那两本化学作业往办公室跑去。
　　进门前还和化学课代表陈雨琪碰了个照面，雨琪问他：“来交作业了？我刚把作业和没交的名单给老师，交了记得划掉名字。”
　　安亦点点头：“好，谢谢。”他敲了敲门进去，“余老师，我来交作业。”
　　“怎么自己来交，课代表忘收你作业了？”
　　“不是，是我们组的组长故意不收我和我同桌的作业。”
　　“同学矛盾？”
　　“他想让我同桌替他收作业，同桌没答应，他就故意不收我们的作业。”
　　“这样啊，等会我和你班主任说说，你快回去上课吧。”
　　“谢谢老师。”

　　离开办公室，安亦踩着上课铃一路小跑回教室，还好赶在语文老师来之前进了教室。
　　语文课有课前五分钟读书的习惯，大家都已经站起来读书了。
　　安亦回到座位，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语文书，他冲林奕安笑了下：“谢谢。”
　　林奕安没反应，他又凑近林奕安的耳边，用气音说了句：“谢谢同桌。”
　　“嗯。”

　　很快就到了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不过林奕安很讨厌大课间，简直就是他的噩梦——大课间要跑操。
　　为了响应国家“体育强国”的口号，学校多了一项跑操活动，各班集合在操场跑道的指定位置排成一个个方阵，由年级主任指挥跑操。
　　学校的跑道一圈400米，要跑三圈。第一次跑的时候，林奕安在第四跑道，跑完三圈便蹲在路边干呕，感觉头昏脑胀双腿无力，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感觉到心脏在砰砰跳，像是要冲破胸腔。
　　缓了很久，才慢慢恢复听力，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了。

　　之后班主任就让他跑内圈，林奕安感觉好了一些，起码不会再耳鸣了。但他还是很讨厌跑步。
　　他看向一旁的安亦，心想：他就很喜欢跑步。

　　下楼集合的时候，林奕安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喜欢跑步？”无非就是什么锻炼身体的理由。
　　安亦却笑着说：“因为跑步可以把烦恼甩在身后。还有，风吹过的感觉，你不觉得很舒服吗？”
　　林奕安摇摇头，他想：跑步对我来说就是烦恼。
　　“我不喜欢跑步。”
　　“好吧，那太遗憾了。”

　　跑操开始，他们是高二一班，最先开跑。
　　一圈两圈，林奕安还跟得上节奏，但到了第三圈，他开始累了，心里慌慌的，他感觉自己又要喘不上气来了，脚步越来越沉重，他慢慢从队伍中游来到下游，最后跑在班级的最末尾。
　　他想努力跟上队伍，但心里又慌，呼吸乱了，结果更糟糕，离队伍越来越远。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他，是安亦。
　　“别着急，慢慢来，跟着我，调整一下气息，三步一呼，三步一吸。”
　　“来，呼——吸——，对，就是这样，脚步不要乱，脚尖先着地，对，慢一点，很好。”
　　林奕安头昏脑胀的，耳朵有些疼，听着像是隔了一层玻璃传来的声音，他第一次觉得，安亦的声音这样令人安心。
　　第三圈结束，所有班级停下来站定位置之后就地解散。
　　他想蹲下休息一会，被安亦阻止了：“跑完不能立刻蹲下，来，我们走一会。”
　　林奕安没反抗，任由他牵着走。风吹过，树枝沙沙响，他觉得，跑完之后的风才美妙。
　　跑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是不美好的，风只会刮得他耳朵疼。

　　回到座位，他才觉得口干舌燥，刚想拿起杯子，就被安亦抢了过去。
　　“我去打水，同桌。”
　　林奕安点点头。
　　安亦却还没走，站在原地找什么东西。
　　林奕安不再看他，但下一秒，他桌上就多了一颗糖，柠檬味的。
　　“送你的，补充点糖分。”说完，拿着两个水杯跑去打水。
　　林奕安默默撕开包装，把糖吃了。
　　他和安亦都喜欢柠檬味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