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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身世 ...

  •   夫君微微叹息:“于我而言,我是绝不能成为皇子的,当年宁妃娘娘让云衣侯夫人秘密将我送出宫外,就是希望我此生能远离皇家,远离漩涡中心,我不会违背宁妃娘娘对我的期望,相信天子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不强求于我。再说,成为天子,又有什么好......”
      连和自己心爱之人白头偕老都做不到,成为天子,又有何意义。
      再说,倘若他真的成为东璧天子,他就无法,也不能,娶她了......
      他与他的谋划,本就是铲除薛家,肃清朝堂,扶持景安,而后让云侯府和云家军回到正轨。
      其实之前他和宁乐说的,也全非假话,天子对云侯府,确实有想法,只是当年云衣侯及夫人意外失踪,天子寻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云衣侯的夫人霍盏月身份特殊,是四大世家之一霍家的女儿,天子怀疑他们二人失踪与霍家有关,所以迟迟未动手,而是将云予派往边境,灵犀则是长住京都......除去他,只有景安殿下,才会在成为天子之后,愿意守护云家。
      他们筹谋良多,最初的最初,也不过是想守护,罢了。

      “所以当年,夫君是被云衣侯夫人秘密送出皇宫,而后养在膝下,成为云侯府的二公子?”
      “是,当年宁妃娘娘与云衣侯、云夫人关系匪浅,能信任且愿意冒风险为宁妃娘娘做这件事的,只有云夫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云夫人并未把我送出京都,而是养在了身边......”
      “那夫君,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虞棂兮忽然想起那日,在白色山茶旁,夫君对她说的有关于幼年时的事,他说幼年时,他们住在云水城,灵犀总在云夫人的膝上欢笑,令他很羡慕,在他的记忆里,云夫人很少这样抱他。原本,她以为是云夫人觉得夫君是男子,不该娇气,不该娇生惯养,所以不抱他,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夫君并非亲生......
      “如果夫人指的是,何时知道自己不是云夫人的孩子,那,应该是很多年前了......”

      多年前,云水城。
      五岁的云灵犀,穿一身粉色丝涤裙,脖子上挂着璎珞八宝长命锁,脚下是一双软丝的白绣鞋,她扎着两个花苞头,花苞头上别一朵粉色桃花玉,玉下垂着长长的雪玉蝴蝶流苏,粉装玉琢,玉雪可爱。
      此刻,她正坐在船头,随一叶扁舟在东湖漂荡,东湖很大,阳光照射下来,湖面上波光粼粼。
      东湖的一边是一片荷花池,现下荷花开的正好,红莲、白莲、重台莲、洒金莲、并蒂莲......层层叠叠的荷叶铺在水面上,朵朵荷花竞相绽放,远远望去,一片美不胜收。
      她们此行,本就是泛舟湖上,顺便采些莲子。
      待靠近荷花,小小的云灵犀探出身去,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能够到了。
      啊,还不行。

      云灵犀双手并用,趴在船头,用小小的手去够那荷花。
      碰到了,哈,可是采不下来。
      于是又爬上前一点点。
      碰到了。
      云灵犀仰着小脑袋,一手拉着荷花,准备把它往回拽。

      “噗通——”
      她忽然掉进荷花里,湖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她的手在水中扑腾,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有滑溜的水在她的指间流走。
      她的嘴巴张大,声音若隐若现:“娘.....阿娘......”
      没有回音,眼前是起伏的湖水和碧绿的根茎,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荷花。
      她开始哭喊:“娘......阿娘......”
      一边使劲挣扎着:“阿娘......哥哥......雍容......哥哥......”

      “抓住我。”
      有一双手在慌乱之中抓住了她,然后在费劲地把她往上提。
      慢慢地,她浮出了水面。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哥哥......”她哭喊:“哥哥......”
      “别哭了,灵犀,使劲抓住哥哥的手。”船头的小公子穿着一袭精致的红色绸衣,肤色白皙,此刻,他正跪在船头,两手使劲拖着她,一点一点地往上。

      许久许久,落了水的云灵犀体重增长不少,云雍容比她不过大了两岁,长时间地提拽,令他额头开始渗出汗来。
      “灵犀!”采莲归来的霍盏月终于赶来,一手将云灵犀从湖面中解救出来:“没事吧,灵犀,你怎么落水了?”
      云灵犀扑在霍盏月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没事了,阿娘在,灵犀不哭了......”霍盏月一边安抚着云灵犀,一边看向云雍容:“雍容,你没事吧?”
      云雍容摇摇头,霍盏月看到他额上的汗,从衣袖里取出一块帕子,递给他:“快擦擦。”

      回到云宅,霍盏月首先给云灵犀洗了个热水澡,而后陪她用了晚膳。
      入夜,云灵犀拉着霍盏月的手,奶声奶气:“阿娘,我想和你一起睡。”
      霍盏月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不可以哦,灵犀大了,不可以再和阿娘一起睡了。”
      小小的云灵犀嘟起嘴,朝霍盏月翻了个身。

      半夜,云雍容拿着枕头,悄悄来到云灵犀房里。
      “小妹,你睡了吗?”
      云灵犀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神晶亮:“哥哥,你怎么来了?”
      云雍容走近:“我担心你今日落水,晚上会睡不着,所以来问问你,要不要哥哥陪你一起睡?”
      云灵犀快速点点头:“要,哥哥一起,我有点睡不着......”
      云雍容闻言,拿着枕头,爬上床榻,睡到她的外侧:“好了,我们睡觉吧。”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躺下,合上双眼,一夜好眠。
      霍盏月不放心,半夜起来看女儿,结果看到两个孩子手拉手睡得正香。
      她不动声色地吻了吻云灵犀的眉心,而后帮两人掖了掖被子,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次日,云雍容醒得早。
      他抱着枕头,从云灵犀的屋子出来,一路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听到霍盏月和云予在说话。

      “小妹昨日落水,情况如何,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无妨,雍容在旁边,一直提着她呢......我寻思着,应该让你早日教她凫水,省的日后我们不在她身旁,她要是意外落水,也无需指望他人,自己就能游得上来。”
      “现在教小妹凫水?”
      “怎么,你还想等她大了再教?”霍盏月不认同地:“你妹妹时间充裕,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等你再长大点,你爹爹就要带你去军中历练,你哪来的时间教她凫水?”
      “也是,那弟弟呢,弟弟也不会凫水,不如我一起教?”

      云雍容站在门外,听到兄长提到他的名字,竖起耳朵。
      “雍容?雍容的话,你问他自己的意思,他若想学,你就一起教,他若不想学,那就算了。”
      阿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尊重他的想法,站在屋外的云雍容唇角微微勾起。
      “......若是小妹也不想学呢?”
      灵犀不想学,很有可能,她和他一样,从小就不爱习武,也有可能懒得学凫水。

      “那可由不得她,她若不想学,就断了她的零嘴。”
      断了灵犀的零嘴?果然是阿娘的作风,那估计灵犀是不想学也得学了,毕竟零嘴就是她的命。
      “......阿娘,你总是对我和小妹苛刻,对弟弟就纵容许多,有时候,真怀疑弟弟才是你亲生的,我和小妹才是你抱养的。”
      兄长吃他的醋了,不过兄长这话说的也没错,虽然兄长和他都是阿娘的儿子,不过阿娘从小就对兄长苛刻,文韬武略、六艺四书,兄长都得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不像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想学什么阿娘也从不强迫他。
      “胡说什么......”
      阿娘生气了......
      “难道不是吗?弟弟不想学武就不用学武,不想去军中历练就不去军中历练,想做什么你都由着他,我和小妹倒好,一点不顺你的心意,你就对我们苛刻责问.......”
      话虽如此,不过听兄长的语气,他分明没有生气,语气反而是揶揄的。
      “你若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由着你,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但正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才对你严加管教,我是对你负责,对云家负责,你是云家的嫡长子,也是你爹唯一的儿子,以后势必要继承你爹的侯位,执掌云家军,阿娘现在不对你苛责,以后如何对得起云家军,如何......”
      后面阿娘说的话,他已经听不到了,或者说,他现在的脑海里,就只有那一句“是你爹唯一的儿子”。

      他站在屋外,浑身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子,他一日,他没有用早膳,也没有人来找他。
      到了午时,阿娘站在屋外,声音如往常一般:“雍容,你不用午膳吗?”
      云雍容坐在床上,张了张口:“不用,我吃不下。”
      阿娘站在屋外,犹豫了下,还是转身走了。
      到了傍晚,云予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学凫水。
      他想起阿娘的那句“你问他自己的意思,他若想学,你就一起教,他若不想学,那就算了”,他心里明明是想学的,但他还是摇头拒绝了。
      连带晚饭,他说他吃过零嘴,吃不下了,云予也转身走了。

      入夜,他一个人躺在床上。
      只觉得冰冷,明明是夏天,为什么他觉得那么冷。
      慈爱的阿娘,友爱的兄长,为什么,现在离他这么遥远?
      他不是阿娘的孩子,那他是谁的孩子。

      他忽然想起从前,灵犀还没出生的时候。
      那时,爹爹除了公务,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兄长身上。
      教导他功课,教导他习武,教导他所有。
      阿娘说,那是因为兄长是嫡长子,以后要继承爹爹的侯位,执掌云家军,那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所以爹爹和阿娘花了许多心思,培养着兄长。
      他偶尔会感到嫉妒,明明都是爹爹和阿娘的孩子,为什么兄长就获得了他们所有的关注,阿娘告诉他,让他不要羡慕兄长,因为兄长背负了许多,他不能不做,也不可以不做,不像他,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他可以自由自在,顺心而为。
      后来他想,对呀,他有什么可羡慕的,他不喜欢习武,阿娘就允许他不习武,不像兄长,每日都得晨起练功,他不想做功课,就可以不做功课,不像兄长,到了夜里,也要挑灯夜读。
      他原本以为,那是他作为家里第二个孩子,爹爹和阿娘对他的偏爱,对他的纵容。
      而他,享受着这种偏爱,这种可以顺心而为,不被管教的自由。
      直到灵犀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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