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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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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夫君一起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她有些紧张。
屋内琉璃灯已灭,只留下床边上昏暗的一盏,窗外依旧暴雨如注,她将被子提高了一些,正好掩盖住自己的下巴。
淡淡的秋叶青苔气味从鼻尖蔓延开,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等了许久,终于感觉枕边人的呼吸变得绵长,她翻了个身,望向夫君。
夫君的睡姿格外端正,双手交叠,双眸轻阖,乌黑的发丝倾泻在玉枕之上,唇色淡如水。
她轻声试探:“夫君?”
枕边人并未回答她。
于是她又轻轻挪过去了一点,唤:“夫君,你睡着了吗?”
“......”
终于确信夫君已安然入眠,她便放心的侧卧着,欣赏着夫君的面容。
她从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他,距离如此之近。
从眉毛,到睫毛,再到鼻子,到嘴唇,最后到喉结。
每一分,都令她欢喜。
看着,想着,转眼便到了子时。
她有些困了,上眼皮与下眼皮时刻碰撞着,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摸索着,终于触到了温暖柔和的指尖。
再往上摸,是细长的手指。
她就此停住,然后轻轻蹭了蹭被子,满意地阖上双眼。
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沉静,此刻,她已酣然入梦。
那双轻轻触碰的手,忽然灵巧地翻了过来,然后轻轻地勾住她,与她十指相扣。
四下无声,满室寂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便到了丑时。
被挤到床沿的云雍容终于无奈的睁开眼,只见虞棂兮侧卧着,一个人霸道的占据着大半边的床铺,一只腿搭在他的腿上,一只胳膊环在他的胸前,脑袋则凑过来,搭在他的肩上,似乎闻见他脖颈间好闻的秋叶青苔的香气,她像一只猫儿似得,用鼻尖微微蹭了蹭他的脖颈,然后继续舒适地酣眠。
云雍容的全身被束缚,他本就没什么睡意,这下倒是完全清醒了。
他小心地将被子抽出来,重新盖在两人身上,然后看着肩膀上睡得安然的虞棂兮,轻轻笑了笑。
“这睡相,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此刻,夜色正浓,昏暗灯光下,云雍容原本清净明润的眸子泛起微微的水光,眼角微微泛红,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在灯光的映衬下,竟平添了几分妖治与艳丽。
翌日,天朗气清。
听雨筑一片宁静祥和。
院外,将慕笑嘻嘻问:“公子还没起么?”
将明一身黑衣,抱剑而立:“前面又来催了?”
“是啊,善言公公在前厅坐了快一个时辰,他也清楚,我们公子作息固定,不会日上三竿了,还未起身,所以我回他,夫人昨夜宿在听雨筑,公公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吱呀——”
里屋的门打开,云雍容一袭白衣,走了出来。
将慕、将明立即上前,禀明宫里的善言公公奉天子之命前来探望公子,如今正在厅堂等侯。
云雍容略一颔首,向着厅堂走去。
听雨筑内。
虞棂兮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回想着刚刚睁开眼,看到的白皙脖颈。
她迷茫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如八爪鱼一般缠绕在夫君身上。
“醒了?”夫君嗓音清淡,尾音透着点慵懒。
她着急忙慌地爬了下来,然后对上夫君笑意盈盈的眸子。
真是羞愤欲死!
夫君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然后起身下床。
她只能装死一般翻了个身,将被子埋过头顶,假装又睡了过去。
夫君梳洗完毕,又坐回床边:“等你醒来,我们一同用午膳。”
她闷在被子里“恩”了一声,直到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她才掀开被子,手脚并用爬下了床,简单梳洗过后,又立刻往自己的梨花筑奔去。
厅堂内。
善言公公正在喝茶,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杯了。
就在他即将喝第四杯的时候,云雍容终于姗姗来迟。
善言公公放下杯盏,仰起头道:“听闻昨日云大人落水,天子好生担忧,特命咱家过来探望,不知云大人身子如何了?”
云雍容坐在主位,闻言咳嗽两声:“还是有些不舒服,恐怕还得和天子告假几日。”
“如此,太医还是留在这远桥别院,待云大人身子好些了,再行回宫吧。”
善言饮了口茶,话题一转,道:“薛小姐和虞夫人落水一事,牵扯之人倒是不少。”
“哦?”
“薛函大人今早下了朝,便去乾清宫找天子了,话里话外都是他养这女儿的不容易,然后话题一转,说起昨日赏花宴落水一事,差点要了他女儿的命,最后恳求天子,彻查他女儿落水一案,给他一个交代。”
“天子怎么说?”薛函视女儿如命,此次薛菀落水,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他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意外落水,依照薛函的性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人,这个他人,指的自然就是这赏花宴的举办者,宁乐公主了。
“此前,昭阳殿下和宁乐公主,已经找过天子自请罪责了。天子听闻事发经过,再加上薛函大人这一出,已然下令宁乐公主罚俸禄一月,以惩赏花宴治理不严之罪......不过,天子还说,事发时昭阳殿下果敢救人,应当奖赏,而太子殿下,表妹落水尚且不救,朝臣落水也袖手旁观,妄为皇子表率,罚太子殿下俸禄半年,禁足一月,薛函大人听后,那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看来薛函本意是想拉宁乐下水,可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连累太子殿下受罚了。
云雍容沉吟一下:“天子派何人调查落水之事?”
“太子殿下,天子给了太子殿下三日时间,调查此案,此案结束后,再禁足一月。”
此事本就是意外,薛函虽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但太子殿下生性温和,宽以待人,若真查出是意外导致,也不会牵涉他人。
天子命太子殿下调查,一方面给了薛函一个交代,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尽快结束此案。
毕竟,三日后此案若还没有个结果,太子殿下必要再次受罚,这也不是薛函想要的结果。
此事,真是令薛函吃了个哑巴亏。
“太子殿下禁足一月,那朝政司首席一案,由谁监察?”
善言回:“天子已命西泠雪调查此案,由昭阳殿下从旁协助。”
昭阳?
也不失一个选择。
毕竟,监察之人无论是谁,结果都只有一个。
“时候不早了,咱家该回宫向天子复命了。”善言起身,云雍容送他出了厅堂。
善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朝云雍容说道:“若是云大人喜得麟儿,天子必然龙颜大悦。”
云雍容咳嗽两下:“咳咳,我身子还未大好,就不送公公了。”
善言看了一眼装得不能再假的云雍容,倒也没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云雍容回听雨筑时,里屋内空无一人。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如此,轻轻笑了笑,然后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了一封信。
窗台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信鸽,云雍容将写好的信放入竹筒,只见信鸽亲昵地蹭了蹭云雍容的手,然后依依不舍地带着竹筒飞走了。
静安寺。
庄严肃穆的佛像前,一个身着鹅黄衣裳的少年,正在提笔抄经。
一只信鸽飞到书案之上,见少年许久没有动静,不耐烦地拍了拍翅膀。
少年依然不为所动。
信鸽开始“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少年仿佛不曾听见。
信鸽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忽然撞见右上角有它最爱的玉米粒,便飞扑过去,一头扎在了玉米粒中。
少年提笔写下: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而后落了笔,看向信鸽。
“咕——”信鸽挣扎起来。
少年笑起来时眼眸弯弯,无辜又勾人,落在信鸽眼中,却是恶劣的紧:“你要记得谁是你的主子,傻鸽,再这样里外不分,我把你炖了做汤喝。”
“咕——”放开我!
取下竹筒,少年抬了抬下巴:“赶紧滚,别弄翻我的经文。”
傻鸽屁滚尿流地飞走了。
梨花筑。
虞棂兮换了一身鹅黄色烟罗软纱裙,耳边发丝半挽,斜插一根粉梨流苏步摇,正闲适地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
今日阳光正好,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她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沉浸在话本中男女主的爱恨纠葛里。
刚看到话本中女主遭家人反对,硬要将她嫁给大官的儿子,女主死活不愿,一气之下跳了湖,她忽然就想起了夫君。
也不知夫君现在用膳没有。
想到这里,她丢了话本,朝听雨筑走去。
刚到听雨筑,就看到了守在院门口的将慕、将明。
虞棂兮上前,看了一眼紧闭的里屋,问:“公子可有用过午膳?”
将慕笑回:“公子原本备了午膳,想和夫人一同用,派去梨花筑的侍女回报,说夫人已经用过了,公子便独自用膳了,眼下公子正在午睡。”
正在午睡?虞棂兮心下疑惑,他们睡到日上三竿,夫君居然还要午睡,难道他昨夜并没有睡好?
“我进去看看他。”
“夫人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