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去看流星雨》饭宝六

4、第 4 章

　　陈星带着齐修远走到最中央的一台自助机，到这里他已经没有那么尴尬了，像从前做过无数遍那样，他朝齐修远伸出双手：“请问读者证有带吗？”

　　“有。”齐修远从兜里掏出一只皮夹，将读者卡抽出来，“这里。”

　　“好的。”陈星将读者卡放到感应区，“嘀”地一声，显示识别成功，他娴熟地操作机器，“先点击屏幕上的‘还书’，等进度条加载完后把书放进还书篓里……”

　　其实齐修远会操作自助机，因为陈星每说完每一个步骤，齐修远操作起来比他还熟悉，甚至知道书朝哪个角度放机器扫描最迅速，陈星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感激，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他愿意配合。

　　一切做完，陈星朝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谢谢，祝您阅读愉快。”

　　齐修远没有走，只是看着他笑。

　　这笑容有点古怪，并不是单纯的微笑，而是带了期待，还有鼓励。

　　“？”陈星有点摸不着头脑，“齐教授，还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齐修远指指他胸前的卡片，笑着说：“你不要小星星啦？”

　　原来他知道！

　　陈星的脸上升起两抹羞愧的红，原来他知道自己对他这么礼貌是想得到星星好评啊。实在是有点卑鄙。陈星忍不住在背后将两只手绞在一起，强忍着心中的羞耻，说：“我是真心为您服务的，您要是想给我好评，我也不介意……”

　　——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像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陈星有点受不了，要是菲菲，处理这种状况可能比他得心应手多了。

　　好在齐修远没有介意，只是低头笑了两声，然后问他要星星贴纸。

　　陈星这下有点诧异了：“齐教授，您还知道这个是星星贴纸啊。”

　　齐修远笑得更开心了：“我这个月给你的同事们贴了好多星星贴纸了。”

　　“哦。”陈星的尴尬减退了一点，可能他已经遇到许多为了好评而装作态度好的馆员们了吧。他翻过胸前的好评卡，抽出卡套里的星星贴纸，递给齐修远，“谢谢。”

　　齐修远开始往他胸前贴星星贴纸，一颗，两颗，三颗……

　　陈星的眼睛越睁越大，在他试图给自己贴第四颗星星贴纸的时候，连忙伸手阻止，“够了、够了，齐教授，一颗就够了，其他不算数的。”

　　齐修远抬起头，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五星好评，难道不是五颗星星吗。”

　　“额。”陈星陷入沉默，规则好像没说不能贴五颗，但一次贴五颗这种行为，本身就违反规则了吧……

　　趁他愣神的功夫，齐修远又往他的胸前贴了两张贴纸，好了，这下看上去不再那么空荡了。齐修远满意欣赏自己的杰作，忽然认真对陈星说：“脸皮厚一点，大胆一点，你的那些同事们拥有的星星都快有你的十倍那么多了。”

　　“……”有那么夸张吗。不过陈星接受了他的建议，“好的，谢谢你。”

　　齐修远卸下双肩包，从包里拿了一把雨伞出来，正是不久前陈星借给他的：“还给你。今天总算碰见你了。”

　　“……谢谢。”陈星接过雨伞，心想他不会一直背着这个包，就是等有一天遇见他，好把雨伞还给他吧。

　　可惜齐修远没有读心术，没有解答他的这个疑问。还完雨伞，他向陈星告别：“我得去B区典藏馆找下资料，先走了。”

　　陈星下意识送他到门口，齐修远都出走老远了，还转身向他挥手，陈星看到齐修远在对自己说话，但他没听见，也许是“再见”、“下次见”之类的话吧。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这个月刚过完一半，办公室忽然发出公告，说本次评选优秀馆员的出发点是好的，过程却不公开透明，导致某些员工发出抗议，规则临时调整，星星贴纸统一放在大厅服务台，如果有读者好评，先让对方去服务台领取贴纸，一次限领一个，再贴到好评卡上。过去获得的星星不作废，即日起实行新的规则。

　　陈星内心没什么波澜，反正他的星星这么少，也没办法得到第一。

　　就从下个月开始努力好了。

　　天气明显转凉，馆里开始开空调，有时候在阅览室待得有点闷了，陈星就会去消防通道里站一会儿，吹吹冷风。下个月开始他要转去采编部轮岗，近期没有什么大的采编项目，也许他能够休息一段时间。

　　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陈星没有再见过齐修远。

　　有时候陈星会想到他。他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风趣，幽默，落落大方，让他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他们都一样，是陈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跟他截然相反的那一类人。

　　他和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交集呢？也许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在图书馆再次遇见，彼此打个招呼，有闲情的话就停下来聊两句——但也仅此为止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有所交集。

　　进入采编部后，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不是很忙。忙是相对的，采编部也有繁忙的时候，如果有大型的采编计划，那很可能比待在流通部还忙。

　　陈星被分到一个外文图书采编项目组，负责图书的编目工作。编目有几个元老，所以其实陈星也只是辅助，偶尔加加班，一个月就这样悠闲度过了。

　　这天，陈星有点发烧，请假回家休息，路过服务台的时候忽然被叫住：“陈星！这儿有一个给你的东西。”

　　陈星疑惑地走过去：“是什么啊？”难道是快递？可快递不会往服务台放啊。

　　同事拿给他一个信封，说：“他说是你朋友，姓齐，让我转交给你的。”

　　姓齐？他有所谓姓齐的朋友吗？陈星愣了愣，在接过信封的一瞬间，大脑灵光一闪，他好像还真有一个姓齐的“朋友”，不过三面之缘，没有特别熟悉。

　　会是什么？陈星疑惑地想，在走出单位大门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

　　是两张电影票，和一张纸条，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陈星，你好。见你上次在看某某小说，猜你对科幻电影感兴趣，送你两张电影票，请你和朋友看电影。不必客气，还你上次借伞之恩。”

　　一时之间，陈星的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举手之劳，他却惦记到现在。一把伞而已，已经还了，还要还什么呢。

　　真是太客气了。

　　回到家，陈星吃了药躺在被窝里，有点畏冷，不停地打哆嗦。他一个人习惯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电饭煲里定时煮着白粥，退烧药就放在床头柜，等醒来吃点粥，补一颗退烧药，差不多就好了。这么想着，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晚上，菲菲的电话把他吵醒，她担心地问他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她来他家里照顾他。

　　陈星坐起来，顺手打开灯，说：“我没事，已经退烧了。谢谢你，菲菲。”

　　“不客气，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照顾。”菲菲爽朗地说，“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嗯……”陈星想起那两张电影票，放映时间是三天后的晚上八点，不知道菲菲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菲菲，你想去看电影吗？”他说了电影名字，“我有两张电影票，想邀请你一起去看。”

　　“额。”菲菲好像有点误会了，沉默许久才说，“陈星，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呀？我把你当成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是你误会了，菲菲。”陈星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是别人送我的票，让我跟朋友一起去看，我一时没想到更合适的人选……你要是觉得跟我去不方便，那我把票给你，你跟你的朋友一起去看。”

　　“哦。”菲菲大概是松了一口气，“那行啊，那我们那天早点下班，看完电影顺便吃个饭……”

　　说是早点去，其实还是晚了，因为菲菲下了班还要在更衣室化妆，等两人到电影院时，已经八点过了五分。菲菲拉着他从后门溜进放映厅，人很多，座无虚席。

　　两个小时的电影，节奏紧凑，特效华丽，适时穿插一些笑点，陈星完全沉浸进去了，电影在原著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编，使它在某种程度上逻辑更通畅，情节更吸引人。等陈星反应过来时，电影已经结束了，他坐在座位上，很久没有回过神。菲菲推推他：“是不是可以走了，还有什么彩蛋吗？”

　　片尾字幕还没放完，陈星说：“可以走了吧……”

　　话还没说完，灯亮了，电影主创团队忽然出现在现场，陈星一愣，紧接着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尖叫，菲菲抓着他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说：“是XX，我的偶像！啊啊啊，他好帅！我要晕过去了！！”

　　于是乎他们不仅看了电影，还收获了一份特别的惊喜，菲菲成功和自己的偶像合了照，陈星也见到原著作者，并紧张地提了两个关于设定的问题，还被作者夸：“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最后所有人都收到了剧组准备的礼物，是一个精巧的周边模型，和两张电影海报。

　　散场后，夜深了，如水的秋风吹过来，让陈星燥热的大脑获得了一丝平静。

　　菲菲还沉浸在和偶像见面的惊喜之中，她伸出手臂碰了碰陈星，说：“你朋友对你真好，他是不是提前知道有惊喜路演，才特意送你这个场次的电影票啊。”

　　“……我不知道。”陈星说。

　　不管他知不知道，惊喜享受了，心情快乐了，那他是不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要怎么还呢。接下来一段时间，陈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