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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   他点点头,“真的,所以不要担心,也别再来了,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她猛地抬头,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你是什么意思?”
      他狠心道,“你是你,我是我,你的关心我收到了,但是,没有其他的。”
      夏时歌忽然明白,他还是不肯接受,不肯向任何人袒露心扉,不肯将她看作最亲近重要的人。
      气馁吗?沮丧吗?或者说,感觉受伤吗?好像都有的吧,可是,却又并不让人十分痛苦十分撕心裂肺,这么多年以来,钝刀子割肉,也早就应该没有感觉了。
      那么,为什么还是很想哭呢?四处寻找,无尽等待,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再也拿不出更多,就先离开吧。她含泪点头,“我明白,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的连衣裙飘逸优雅,在走廊尽头留下一个看似洒脱的背影,她走路的姿态还是那么轻盈而果决,和高中时在学校阅览室每天看到的,一模一样。那年的心动,隐秘的快乐,永远都留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夏时歌不想拿私事影响许萱工作,就径直离开。
      她沿着中山大道一直走,现代摩登的高楼大厦,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还有即将拆迁的老旧民房,皆从身边一一掠过。
      茫然不知该去向何处,总觉得自己十一年来的坚持变得可笑又无用。
      走累了,随便找个路边椅子歇脚,才发现,后脚跟被羊皮鞋子磨破,正在流着血,袜子都被染红,而脚掌也钻心的疼,大概走路太久且自己恰好是扁平足的缘故。
      她浑身脱力,再也不愿想任何事任何人。
      明天,生活还要继续的,对吧?
      谢龙宇帮妈妈办理好出院手续,将她接回他们临时租来的家,位于武胜路附近的老旧小区内,仅40个平米的一室一厅,四单元二楼西侧,光线通风都不好,西晒时间特别长,导致客厅朝西那扇窗户的窗帘几乎从未打开过,昏暗到不开灯甚至没办法看清手里的出院记录。
      他将妈妈扶到卧室躺下休息,自己则坐在客厅的书桌前,打开台灯,仔细的查看出院记录上的内容。
      俗话说久病成医,这些年,他陪着妈妈治疗,自己也学到不少医学和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打开抽屉,拿出一只装糖果的铁皮盒子,边角已经磨损的发白,他轻轻摩挲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盒盖。
      里面有两支钢笔,一支已经用的非常旧了,银灰色表面有明显的摔打和划伤的痕迹,另一支则是崭新崭新的,仔细看,笔帽上还有“英雄”两个字的 Logo。
      还有用燕尾夹固定得整整齐齐的一沓便签纸,因为时常翻看,都有些卷边,每一页都有寥寥数语,字迹匆忙,笔锋幼稚,是他极为熟悉的。
      第一页是夏时歌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他早已烂熟于心,但也知道,这个归属地为长沙的手机号已经注销,而他却并没有打算问她要新号码。
      往下翻,都是她给他的留言,在她大学最后一个寒假。
      “谢龙宇:今天我独自一个人来的,不能逗留太久,你还没有回来吗?我很担心。希望你一切顺利,如果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吧!夏时歌。”
      “谢龙宇:今天是小年,我忍不住来看看,天气真冷啊!明天家里就要吃团圆饭了,你呢?不知道有没有人陪着你过年,有没有吃顿好的,小年快乐!”
      “谢龙宇:这是我春节前最后一次来,明天除夕,小巴车也不营业了,我真的很惦记你,希望你在异地他乡也能好好过年,除夕快乐!”
      “谢龙宇:过年好啊!今天是大年初五,终于等到小巴车开始营业,我就过来看看,你还是没有回来吗?你妈妈的病很棘手吗?或者给我发一条短信吧。”
      “谢龙宇: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汤圆?这几天亲戚朋友都在问我考研考得咋样,说实在的,我也没十足的把握。元宵节快乐!”
      “谢龙宇:我一路走过来油菜花都开了,感觉春天已经到来,你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希望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也能给你带去好心情。”
      “谢龙宇:叶琳和许萱都劝我找个单位实习,万一考研没通过也能有个退路,可我想时常来这儿看看,害怕错过你,就没有答应她们。”
      “谢龙宇:许萱和叶琳似乎是有点生我的气了,各忙各的,好长时间也不和我见面,哎,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求你了。”
      “谢龙字:我一个人呆着,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孤独,幸好老师提前给我布置了毕业论文的开题作业,考研笔试成绩也快要公布了,我好紧张。”
      “谢龙宇:考研笔试通过了!我很开心,希望你也能有好运气!”
      “谢龙宇: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留言,过两天我要回长沙,交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准备研究生入学的复试,我会努力的,希望你也一样。再见!”
      谢龙宇轻轻翻完最后一页,心里变得温暖而柔和,又将它们好好的放回去。
      盒子里还有一条菩提子手串,和夏时歌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对,是从她送他的挂件上拆分下来重新编的。
      可夏时歌不知道的是,在大四上学期,他修满会计学、法学双学位的所有学分,基本确定可以拿到双学位本科,而妈妈的病情略有好转,医生说是有希望可以痊愈的。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机会,就花钱请人做好这一对菩提子手串,并送到归元寺请高僧重新开光,是打算向她表白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表白,爸爸就出事了,他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将满心的爱意说出口。
      该怨怪谁吗?还是该愤怒天意弄人?不,他都没有。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只能扛起肩上的责任,而关于夏时歌,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累她。
      身后传来卧室门打开的动静,他回头一看,妈妈正慢慢的朝自己走过来。尽管光线昏暗不明,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妈妈衰老的很厉害,苍白冷漠的面容,微微佝偻的双肩,略有些吃力的脚步,再加上不同于常人的偏执疯狂的眼神,连自己有时候都会感到不安和害怕。
      他慌忙将盒子收进抽屉,并反复确认抽屉已经锁好,害怕妈妈发作起来会将这些全部扔掉。
      妈妈暂时能勉强保持平静,“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看看出院记录。”他小声答道,将妈妈扶着坐在他那张小床的床沿。
      “那个女孩,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她耐着性子说,“妈妈虽然一直病着,但还没老糊涂,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妈妈,你别多想。”他打断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不准是哪句话触动逆鳞,她“嚯”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突然发作,“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忽然握拳捶打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悲伤且绝望,“你爸爸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让你抬头挺胸的做人吗?他最看重的就是你,这辈子指望的也是你,你真的知道吗?”
      同样的话语,这些年妈妈反反复复一刻不停的念叨,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几乎已经成为一种病态,早已不能打动他,他抬头直直的看着妈妈,“我都知道,可是,我今年二十七岁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妈妈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不!你不能!你爸爸的案子还没了结,你不可以分心和她谈恋爱,我不准!听见了吗?我不准!”
      说完就准备打开大门冲出去,可惜她腿脚不好,还没走两步,就被儿子紧紧握住双臂。
      八年多了,谢龙宇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厌倦身边的一切,恨自己软弱可欺,他看着妈妈几近崩溃的样子,终于将内心深处最伤人的话说了出来,“妈妈,你让我坚持,捆绑住我,必须和你一起坚持,究竟是为了爸爸能得到清白,还是,为了向全世界证明,只有你才是真正最爱爸爸的人,俞静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已经开口,就索性坦白个彻底吧。“你醒醒吧,就算爸爸无罪释放,他会和你重新在一起吗?不会的!爸爸根本不爱你!俞静已经远走他乡,你证明自己的爱又怎么样?她会看见吗?她会在乎吗?不会的,她都不会的!”
      妈妈面容扭曲狰狞,似乎没有预料到儿子会说出如此诛心的话,她挣扎着要逃离,不敢面对儿子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烧的眼眸,忽然觉得一切都如此荒诞离奇。不!我没有错,没有错,老公和儿子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突然感到脑部钻心的疼痛,无法忍受,刚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一阵眩晕袭来,她失去知觉软软倒下。
      谢龙宇知道这是正常的药物反应,并不很惊慌,将她扶到卧室里躺好,又测量心跳血压,确定没问题以后,才筋疲力尽的坐在床沿。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说那些话来刺激妈妈,可是,想起夏时歌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就有压抑不住的烦乱和愤懑,如果再不发泄出来,可能先疯掉的会是自己。
      好在一般来说,妈妈醒来之后就不会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她有心理疾病,会自觉忘记或屏蔽所有不想听的、不想看的,他照顾她这么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果然,妈妈醒来之后,对之前两个人的争吵只字不提,照常吃饭,吃药,看电视,散步,睡觉,情绪也比较正常,应该是全都不记得了,谢龙宇暗暗观察几天后,放下心来。
      到了盛夏时节,许萱终于没有那么忙,而叶琳和夏时歌都有高温假,三个人一起去神衣架避暑,在山里呆了一个星期,每天就是吃农家菜,到各个景区散心游玩,夏时歌的心情终于开阔纾解不少,不再一味的沉湎于个人情感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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