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站》烂梅春心

63、过去的照片-DAY16

　　【晏周】过去的照片-DAY16

　　原文走向三十题

　　*本篇为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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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我和那件事情的真相明明只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伸手揭开它原本的面貌。我像个三步一叩首的朝圣者，可到头来，却在最后一步看到宏伟壮观的神殿在眼前化作齑粉。

　　那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呢？

　　三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两万多个小时——我想，为什么却不能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呢？明明已经惩罚了我三年，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也许只用两天、只用一天！我就能知道是谁打开了那扇门，我就能知道他究竟……

　　可能我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那一年得以与他相遇，我弄丢了他，我永远也不会得偿所愿了。

　　在那个贵州的号码在屏幕上亮起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接通电话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我的手抖得按不动屏幕，我多希望是他打错了，这个一年多来都不曾有联络的电话，他会给我带了什么样的信息？

　　其实我早在放弃搜救的时候就该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也许大师说得没错，那个时候他也确实还活着。但那是“那个时候”，他可能被压在哪里，也许尚留一丝生机……但那点微弱生机却不足以支撑他呼救。

　　我打开了扬声器，这样就仿佛还有人在我身边。

　　他告诉我那是一具白骨。

　　一具白骨……哈、多可笑！一具因为地貌改变才被发现的尸骸！他凭什么认为这是我要找的人……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他凭什么？凭他随身的摄影器材？凭他无法分辨的衣着？凭他的身形？凭他的骨龄？还是凭那张出现在附近的身份证件？

　　我不会信。难道这不可能是一个独自进山的男人，不慎失足才坠落了悬崖？他凭什么说这是…好吧，好吧，退一万步说！我承认！但是这就合该是我和他相见的最后一面吗？

　　你觉得这可能吗？一具白骨？他爱着我，我也爱他，两情相悦的人……这就该是我们见到的最后一面吗？

　　“等着。”我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每一个字：“我会带人去做鉴定。”

　　然后我看到了那具被安置在农户里理应陌生的骸骨。

　　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可笑，我像个小丑一样演了三年无人在意的独角戏，唯一的观众早在三年前就受不了我这拙劣的演技离场，直到半年前才有人重新踏进这剧场里，但台下的灯光太亮，离得又远，让我甚至都怀疑是他回来了！

　　我像个旁观者，看我哥进来骂了我两句又摔门而去，看勤务兵进来换走我一口没动的饭菜，然后我还看到……看到周翔。

　　我应该在他脸上露出惊疑崩溃之时就站起来拦住他，他不能转身，他不能出这扇门！可是我动不了，我看见自己像具死尸一样坐在那里，黯淡的眼睛里只有忽明忽暗的灯光，还有周翔仓惶离开的背影——他在害怕什么？他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迟钝的思维完全不足以支撑我思索这些凭空冒出的问题。我听到他的嘶吼，又有很多人上前去拦住了他。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到一具毫不相干的白骨，为什么要哭呢？

　　三年前给过我希望的和尚重新站在我面前时，我想告诉晏明绪，这就是个骗子！你知道他和我说过什么吗！可是我如今在经历着的又是什么？

　　我费劲全力揪住那个和尚的领子，嗓子却嘶哑得连哀鸣也发不出。

　　他看我，眼神慈悲。

　　“……你想着的那个人。”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我如蒙大赦。

　　我托人叫来周翔，之后的事情便和我想得几乎无二。我抛出一点饵，他很快就着急地咬上了勾。我看见他藏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勒出青白的骨节。他佯装冷静道：“那、你想怎么处理……处理周翔……和他的东西。”

　　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会把他带回北京安葬。”

　　“房子呢？卖掉吗？”他突然急切地追问，不等我说完便又尖利地打断：“……你为什么不把房子也烧给他！凭什么帮他决定自己东西的去向……你算是周翔的什么人！”

　　他每多说一个字，破绽便多一分。直到我结束这场不怎么愉快的谈话，他几乎是恶狠狠地捶桌离去。推门离去的身影和三年前那个离开咖啡店的身影重叠起来，心脏清晰地传来钝痛，可我却隐约感到一丝劫后余生，至少、至少并不是……

　　我赶了最近一班飞机回到北京，回到周翔的老房子里。

　　这栋老房子被我打理得很好，每一件物品都摆在三年前周翔离开的位置上。包括他走之前还摊在书房里的相册——他和他父母的合照、和他弟弟的合照，以及他的独照。透过那些青涩的面孔，已经能够看到周翔长大以后的影子，但是那本相册在十几年前便没有再更新过。

　　他在第一次拿出相册给我看的时候委婉地表明了想和我照一张相放进去，但是我拒绝了。

　　我摩挲着那些发黄的相片，在卧室里等到日落，等到天黑。我不敢开灯，甚至连床头的台灯也不曾开启，我的影子在卧室里拉长、变形，最后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连同那些老照片一起沉入黑夜。

　　我不知道将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我只能赌。

　　赌时间推移，赌生命流逝，赌那把没有移位的钥匙，赌这家里有他足够珍视之物。

　　于是我近乎颤抖地摸上了墙上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