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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修普诺斯之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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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面廃墟
From LOFTER
【晏周】修普诺斯之梦
*修普诺斯:睡神,源自希腊神话。
周翔第二人称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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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被周围的一片混乱嘈杂吵醒的。
但你睁不开眼,上下眼睑都像被胶水粘合住。你屏住呼吸,将所有注意调动到眼周附近的肌肉群上,却始终睁不开眼。疲软、倦怠,力气像打在棉花上,又像是掉落进另一个无底深渊。
最后你放弃了。你想,好吧,好吧,我知道这是个梦。既然没有人来把我叫醒,那这又有什么尴尬的呢?于是你心安理得地放松了四肢,仿佛自己依旧与枕边人交颈而眠。你的视野漆黑一片,只是隐隐能感受到亮光试图透过你薄薄的眼皮。但你的精神却始终提防着——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又是身处何地?周围的人为什么吵个不停?
——在你产生想法的一瞬间,便如同拨云见日,幽远的声音自深海浮上水面,多年的工作经验使你很快就听明白了他们交流的内容:这是个摄影棚,似乎马上就要准备拍点什么,但那个大腕儿的明星迟迟未到。你听到有人跑上跑下,手里抱着的文件夹不慎掉落在地,却在弯腰捡回的瞬间让自己怀里捧着的东西全都散落一地;你听到有人有人拨通了电话,托这是个梦的福,忙音、铃声、包括对方那边夹杂电流的回应,全都一清二楚地灌进了你的耳朵里。
“姜助,晏总什么时候能到啊?我们这边都布置好了,就差您二位来了。”
晏……总…?
有点熟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歉意:“明修这边有个会耽搁了,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您让化妆师先做好准备就行。”
晏明修?
你几乎不假思索地便将这两个姓氏和名字串在一起。可他是谁?你认识他吗?你试图回忆什么,但大脑却苍白得如同摆设,似乎你只是个能接收外界信号的机器。
那我又是谁?
你突然有些茫然,直到“周翔”两个字缓缓浮现于脑中,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地。至少你不是什么也不知道,至少你知道自己是谁。你试图顺着这个姓名回忆更多,但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摸索,都是被唐突截断的思绪。
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梦而已——然而这个想法只是短短地存在过。你很快就再次产生了想要睁眼的念头,那个叫做晏明修的男明星到了、下车了、进场了。与他一同而来的是不断的快门声以及记者的提问声,相比之下,助理维护秩序的场面话在镜头面前显得微弱而渺小,但你不曾听到那位男星开口回应,他只是向前走,走进场内,又将一众记者隔离在外,然后他站在导演面前,淡淡地道了句歉。
你正疑惑对方该不会是个哑巴,低沉的男声打消了你所有的顾虑。
与此同时的,你渴望睁眼的念头越发躁动。似乎你来到这里的目的,你诞生意识的意义就是为了看看他,看看这张引起轰动的脸究竟该是怎样的仙姿佚貌——然后霎时间,光线突然如同疯狂涨潮的海面,从四面八方没过岸礁、漫进眼底。你被高功率的棚灯照得睁不开眼,却还是试图寻找他的位置。
你以为你会和周围人一同惊叹,事实上却对这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你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所有丢失的记忆在看到他的一瞬便乘着色彩回到原位,那是你前不久刚成婚的爱人,而他本该在你身侧,与你相拥而眠。
你开始好奇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自从你开始挑大梁做男主,他除了为你配戏之外几乎不再参加任何露脸的活动。又何至于一个人来这里拍广告?而且他看起来状态很差,像是从未睡过一个好觉,眼下的青灰在上妆之后才堪堪遮住,连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他似乎察觉到你,视线微微往你所在的位置偏来。
你有一瞬的慌张,像个走神回来刚巧碰上老师提问的学生。你心虚地低下头。可是随即就发现,老师不在乎你,周围的同学也不在乎你。他的视线只是无意间扫过,没有人会注视一团空气吧?
于是你看着他低头与导演对话,时不时点头,然后便有人带着他去到摄影棚中。
工作人员陆续回岗,又有人递给他一只表。
你眯了眯眼,突然对所处的时间有了猜测。
他试拍时表现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导演的脸色从喜悦变为难以言喻,又碍于他的身份,只能旁敲侧击地提了些建议。他第二次拍摄时,你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快步走到摄像机旁,看他的面孔在画面里由远及近,看他眼底始终不变的疏离和冷漠。他抬手系上腕表,动作贵气,露出的那节手腕却呈现不健康的青白。
但你很快就被他西装袖上两枚闪光的东西夺去了视线。
一对袖扣,你曾经送给他的——你觉得那玩意价格不低,可如今在他身上,却连他手上那块表的零头都比不上。你听见这次拍摄结束后品牌商和他交涉,劝他换上同档位的袖扣,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
“不会换的。”他低声说。
“我要让他看到。”
他声音很轻,近乎呢喃,却被你听得一清二楚。
你突然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跳跃的东西被攥紧了,酸涩得像挤出汁的柠檬。
你趁着休息偷偷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愣神地发呆,看着他低垂着头,只留给你一个精心打理过的发顶。你看到他价值不菲的白西装不知何时蹭上墙灰,便下意识伸手替他掸了掸。
当然没有用。
你的笑容凝在脸上,于是默默收回了手。
他的肩膀突然迟钝地僵了僵。
你明明站在他身后,声音却清晰地不像隔着后背。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看着你身后那堵灰白的墙,轻声喊了你的名字。
“……你在吗?”
你碰不到他,任凭你有千万种回应他的方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看他像个默片演员,盯着一堵永远不会回应的墙,他眼神深处升起的一点火苗终究是要熄灭的,那只不过是湿火柴碰巧擦亮的火星。你蹲下身,就这么支着下巴看他,在他转过身去之前却突然捕捉到一抹笑容。
“我多想了,你来了怎么会不和我说呢。”
你以前总是希望那张脸上能够多些笑容,却也不希望是此时这般无助的自嘲。“我在,我在的。”你说,你尝试控制幅度,从背后轻轻拥住他,就仿佛切身感受他不存在的温度。
“你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你清楚他听不到——就像你清楚这空白的两年永远是一道横越在你们之间不能被揭开的伤疤那样清楚——但你已经憋不住心中快要无法承受的苦涩。
他摇摇头,缓缓地把手伸向口袋。
你看见他掏出一串项链,银链子上面坠着两枚圆环。他摩挲着其中一枚,声音轻得像在叹息:“给你买的,你会喜欢吗?”
“你不喜欢也行,我们再挑。但你总得看看吧。”
于是你绕到他身前去看。
那赫然是他不久前才套在你手上的戒指。
你绝对不会记错——但他手里的两枚戒指比你拥有的看上去要旧很多,在强光灯下甚至能看见上边隐约的划痕。他看见他将稍大的那一枚套进自己的无名指,张开五指举在灯下,那条银链子和属于你的戒指自然地垂下来,垂到离他指根最远的那一端。
“你会离我这么远吗?”
他垂下手,将银链和那枚戒指抓进掌心。尔后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将最珍贵的事物埋进胸膛。你听见他微弱的哽咽,又像在求助,但你什么也做不了。
你什么也做不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分钟漫长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摘下戒指,将项链仔细收进口袋里。你像背后灵一样跟在他身后,听到他和工作人员说:“继续拍吧。”
你的视线不再集中于他的脸,而是在他手上那刚摘下戒指还未完全消去的印记上。
然后你突然变得急躁了,甚至开始徒劳地怨恨这个灰暗不已的梦。他频频出错,你就在摄像机边上反复踱步。为什么偏偏是你要梦见这样的故事,为什么偏偏是你要重新体会他曾经历过的痛苦?为什么偏偏是你和他要经历过这么一段倒霉的事情才能厮守?
你无法区分真假,甚至连醒来也做不到。
你隐约感觉有人在看你,回过神时才发现他又朝着你的角落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毫无阻碍,直勾勾的,让你也好奇地转过头去,看在你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却突然匆匆打断了拍摄,拨开人群往你走来。你听到从背后传来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于是你扭回头——
这是你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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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然惊醒的时候才凌晨三点,四周漆黑,只有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影影绰绰。冷汗的粘腻在你回过神时便显得格外明显,你颤抖着抬起右手,看见那枚依旧圈在无名指根的银环,比你指尖还要冰冷。
他大概是察觉到你的动静才醒过来,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又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
他眯了眯眼,将你重新揽入怀中。“那睡吧。”
事实上你和他身形差不多,他搂住你,却也不能完全将你圈进怀里。你往下靠了靠,在冷调香气中找到了那有力而规律的心跳。你有些闷闷地开口:“明修,你睡了吗?”
“还没有。”他的胸腔微微震动。
你轻轻蹭了蹭那温暖的肌肤,“……我做了一个梦。”
“嗯,梦见什么了?”
“这对戒指。”你突然抽出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还有另外一对旧的,是吗?”
你明知道这是个荒唐可笑的梦,却还是忍不住想问出口。你想,这比在梦里要好得太多太多了,起码你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起码你能与他毫不费力的交流;起码你没有亲身经历那曾经不堪回首的时间。
“算吧。”你听见他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承认:“也不算?”
“那是对赝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快要睡着了。“你在哪儿找到了吗?”
“没有,我就是猜猜。”你闭了闭眼,“睡吧,我困了。”
他在昏沉的月色中将你搂得更紧,让戒指也染上逐渐升高的温度,你轻轻碰了碰他的戒指,在这寂静的夜中便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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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美丽官图…以上是毫无关联但的确萌生于此的屑短打(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