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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好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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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缘何对此事细节一清二楚?”
苏溪洛心中立着一名为谢渊的小人儿,早已暗地里用针将其戳了千百遍。
她心中怄气次次上谢渊这厮的当,又被尚书一家的弯弯绕绕勾得好奇得不得了,实在是忍不住去问唐孟更多细节。
“这世间之事总逃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孟说到此处莞尔一笑,话头一转,“我猜的。”
苏溪洛闻言抬头瞧了眼唐孟,不去评判此话真假,她抿抿嘴,而后缓缓一点头。
如蛛网般繁杂的消息充斥在脑海中,饶是苏溪洛见惯了尔虞我诈,此刻也只觉荒谬。
她沉浸在情绪之中,一时无言。
马车行了一段路程,周遭吵闹之声终于消了下去,只余车轱辘音与挥鞭抽马时马从鼻腔发出的呔声。谢渊王府建在王城边上,往皇宫去需得绕过一整片府宅。
说来也有趣,苏溪洛从种种行径中可察觉出皇帝并不待见谢渊,甚至算得上厌恶,可这位九五之尊脸大能装,他大可给谢渊一处偏僻封地将人打发走,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之态让谢渊留在王城。
好让世人称赞他心胸宽广。
她并不傻,皇帝想来是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好随时监管。可她深知谢渊不是个省油的灯,必然在暗处给这位圣上带来了诸多麻烦。
她疑惑的是,皇帝对谢渊的态度——
厌恶之余似是有所忌惮,虚假之间又藏着微弱浅薄的真心。
这世间人人都有一副面具,姣好的面皮下藏着一颗怎样丑陋的灵魂,谁又能说得准呢。
皇帝与谢渊之间想必另有一番故事,可那轮不着她一个小小婢女来猜测。
如此想着,苏溪洛心中却缓缓浮现出那张笑里藏刀的熟悉面容。
谢渊昨夜从破草屋离去后究竟去了哪里……
他只说要去找住持尸体寻找线索,可方才街角那两人又说光禄寺周遭起了大火。
……这有可能是谢渊做的吗?
谢王爷此番行动是否能掌握这诡异事件的关键证据?
她猛然想起昨夜在街上遇到谢渊时这厮说的话,终于从神游状态出来,四下瞧了瞧。
“阿洛在找什么?”唐孟今日天不亮便起来梳洗打扮,方才正合眼休憩,察觉苏溪洛动作后缓缓睁开双眸。
“今日街上可有身着官服之人巡街?”
外面赶马车之人是昨夜王府守门人,苏溪洛侧着身子扬声朝外喊了声。
“回洛小姐,不曾有过。”
怪了……
苏溪洛神情陷入半迷茫状态,昨日御林军费尽力气将谢渊关入狱中,且是圣上下令关押之人,应当是严防死守才是,为何这笑面虎都出来如此久了,怎的还未见有人来巡查捉拿?
她四下瞧了瞧,又撩开车帘朝外观察片刻,才小幅度挪动身子,挤在唐孟身旁遮着嘴小声言语:“姐姐……昨日夜里我瞧见王爷了。”
苏溪洛自知唐孟与谢渊关系不好,故而与她谈论起谢王爷时不必顾忌太多。
她偶尔提起谢渊性格阴晴不定,唐孟便会跟着一起数落这厮,令她心情舒畅。
唐孟听苏溪洛如此说,本就端正的身子坐得更正,一收方才之懒散,面色肃正地“哦?”了声。
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冷淡道:“是么。他胆子倒是大得很。”
静了片刻,似是又想起什么,长公主大人似笑非笑瞧着挨着她的小姑娘,“此事还有谁知?”
苏溪洛未曾察觉唐孟话中深意,不设防道:“越狱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我本也是误打误撞碰着王爷,我猜谢大哥应知,其余应是没有。”
“哦~”
长公主大人做出恍然样,而后又问苏溪洛:“那你方才问车夫之话,可是担心你家王爷又被抓回去?”
苏溪洛撇撇嘴,心道我倒是希望王爷能将那牢狱当家住,再也不要回来,嘴上却道:“阿洛自然担心王爷,姐姐既知晓尚书大人家中状况,凭姐姐如此聪慧,想必昨日之事心中已有诸多计较。王爷定然是遭了小人算计,王府需要定海神针,王爷不能有事。”
“阿洛说得极有理,听方才那马夫答话,你家王爷暂且应是无碍,这便放心了?”
唐孟见苏溪洛王爷长王爷短,心中一时发笑,面上却忍着。
这般大的姑娘,果然好逗。
苏溪洛犹豫片刻,闷闷“嗯”了声权当答应。
此话暂且不提,马车安静跑在路上,忽而“咯噔”一声,整个车身霎时朝一旁倾斜,车内苏溪洛与唐孟二人未曾设防,便也跟着朝一旁倒——
车内置放的小桌茶盏与一干点心全都噼里啪啦滚到地上。
“姐姐小心!”
苏溪洛只跟着颠簸了一下便立刻双手撑着车身稳住身形,面上表情一沉,神情凛然。
外面拉车之马受了惊,一撂前脚腾空朝后仰,口中传出刺耳嘶鸣。那马车夫手中紧紧攥着缰绳去稳车身,被马一脚蹬下了马车,霎时响起一声惨叫。
苏溪洛被这变故激得心中一阵窝火,抬手一撩车帘便要去瞧究竟是谁在捣鬼。
然而,下一秒她眼前便飘过来一层纱布,不偏不倚罩住她头脸,眼前霎时一片花白。
苏溪洛疑心恐遭危险,袖中暗器唰一下落入手中。
她听力极佳,即便眼蒙白布也能立时分清周遭一切动向。
只一息功夫,她手中暗器便已出手,不偏不倚射向正前方。
耳边是呼呼风声,冰凉空气钻进肺腑那刻,苏溪洛只觉眼前清明,破空之声如有实质,她仿佛透过蒙在眼前之白布,瞧见暗器刺穿来人心脏的景象。
小姑娘一勾唇,露出一副势在必得之笑,唰一下将面上那碍眼的白布扯掉。
倏而,笑容僵在脸上。
谢——
“王爷?”
苏溪洛面上挤出个难看笑容,一扫方才得意之姿,她眼神往下,一眼便瞧见方才掷出的暗器被谢渊捏在手中。
而谢渊本人……连皮儿都未破一点。
她转而蹙眉,嘴角向下,为自己未伤及谢渊半分而懊恼。
这厮还是命大。
“一夜未见,阿洛倒是脾气渐长……大得很。”
谢渊端着副温和面容由远及近,表情一如既往,身后跟着个名为谢允之的尾巴。
他此刻身着华服,将自己收拾得倒像个君子,不似昨夜如同鬼魅。
谢渊发上随意挽着一根木簪子,半白半黑之发艺尽数恢复黑亮,倒显光风霁月。
“过来。”谢渊道。
“奴婢不敢。”
苏溪洛不情不愿从马车之中走出,磨蹭着行至王爷跟前,行了个礼。
幸而此刻马车行至偏僻处,无人瞧见几人模样,苏溪洛想,否则谢渊这厮定然要被押走。
唐孟此刻也已恢复,但未下车,八风不动坐在车内安静等着。
方才那车夫被马踹了命根子,此刻正扭扭捏捏捂着,脸憋得通红去拿脚踹马。
谢允之仍旧不待见苏溪洛,隔着距离“哼”了声便将头别过去不拿正眼瞧她。
谢渊垂眼去瞧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苏溪洛,片刻后缓缓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苏溪洛心中疑惑,歪头目光朝上,有些懵:“王爷何意?”
“阿洛忘了?”谢渊声音平静道:“昨夜阿洛亲口答应去为本王取汤药的。”
不提也就罢了,谢渊一提昨夜之事,苏溪洛便一个眼刀递了过去,似是对此事仍旧耿耿于怀:
“奴婢是答应了此事,可王爷为何不辞而别?只因奴婢是下人,耍起来便好玩了么?”
亏她昨夜还因光禄寺谢渊护她一事动了恻隐之心,此刻旧事重提越想越气。
可她仍旧记得唐孟要入宫赴宴,只说了这一句发泄情绪之话便提着裙摆转身要回马车上。
她知唐孟与谢渊二人不合,私心不愿两人过多接触。
可谢渊却不愿放过她。
“阿洛这是要去哪里。”
谢渊言罢便提脚跟上苏溪洛步伐,行至马车前,扔出一句话:“不如也捎上本王可好?”
苏溪洛此时恰好掀帘,端坐在马车内的唐孟便与谢渊对上视线。
两人模样有七成相似,皆表情淡然微一颔首,权当是打过招呼,而后便同时错开视线。
苏溪洛左手揪着车帘子,听谢渊如此说手攥紧了些,她终于忍不住道:“王爷可还知自己如今是个逃犯?”
谢渊这厮一点头,眉头微挑,“自然。”
苏溪洛垮起小脸,呵呵冷笑两声,道:“可这马车是要入宫的,王爷是要自投罗网吗?”
跟了谢王爷三年,苏溪洛未有一刻猜透过谢渊心中所想。
譬如此刻。
谢渊作惊讶状,演技精湛:“甚巧,本王便是要入宫。”
苏溪洛从这话中咂摸出一抹不同寻常,她狐疑打量谢渊片刻,抿了抿唇,扭头去瞧车内的唐孟。
唐孟表情冷淡,只道:“你决定即可,这马车只能再容纳一人。”
于是,谢王爷便理直气壮上了马车,将谢允之留在原地。
谢允之:“……”
王爷,你良心不会痛吗?
车内,三人占据三方,唐孟占主座,苏溪洛与谢渊相对而坐。
她身上披着斗篷,白绒绒帽檐围了一圈扎在小姑娘下颌,显得年龄极小。
苏溪洛有意缓和气氛,四下瞧了一圈,呆愣愣指着谢渊脚上略微泥泞的黑靴故作惊奇:“王爷鞋子破了个洞。”
谢渊:“……”
他老神在在的表情有一瞬间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