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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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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军中,主帅营帐,洪淮斌立于兵防图前,听勘探归来的斥候前来报告。
“将军,那匪头徐目盘踞山中,压寨严守,日夜巡山,派上山去的兄弟六人被杀,我与其余三名弟兄侥幸脱险快马回来报信。山中地形险峻,常年不修,贼首老巢位于沉沦山西南角的绿华峰,是整座沉沦山的最高处,峭壁连绵围圈,其下有险滩,四周密林围绕,毒虫蛇蚁不绝,实是易守难攻。”
半月前,洪怀斌接到了讨伐沉沦山乱匪的旨意:沉沦山的乱匪在此地盘踞多年,一直是有事就下山劫掠一番,警醒警醒官府存在的必要,没事就在深山老林里安心躲着悠闲快哉的。
谁知一月前突然开始闹腾,下山劫掠的频率越来越高,弄得人心惶惶,甚至有消息放出来说他们入手了一大批军械,就藏在窝寨点,贼匪徐目自立为王,自封臧帝,意图造反。
滁州州府早就呈了文书奏告朝廷,想要朝廷下拨一支军队,讨灭寇匪,当时南阳军快要抵达滁州,朝廷便传旨给了离滁州最近的南阳军,要他们无论险阻,无论时间,在此讨伐贼寇。
洪淮斌正好在第九日粮草齐备,准备离开滁州时接到了这道旨意。
他用手比划着地图上的路线,比划一阵,捶手道。
“这个地方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目下已知匪寇有两千余人,又有火炮军械在手,虽然我军人数庞多,但若是强攻,必定不讨好。”
他背着手转过身,撑于案前,环扫在场众人一周,厉色。
“你们,有什么想法?”
裴岫按耐不住,率先脱口:“依我看,论他什么贼寇,只有曲曲两千人,我南阳军三万人,训练有素,十倍之数冲上山去,光是叠罗汉压他们身上也能把那些狗贼压死,还能被他们压过了不成?”
洪淮斌无奈,摇了摇头。
心道果真是个武痴,实在气不过,洪淮斌指着他鼻子道:“你他娘的,老子真不想说你,你当这是过家家呢?比谁力气大比谁武功高?三万人一条条汉子那都是人命!能胡闹吗!”
他被裴岫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两声。
严晨看洪淮斌这次似是动真格的了,他一揖,为裴岫开脱。
“将军也知道小裴一向这样,孩子心性,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孩子?都多大了还孩子?你是个上战场的将领,你身后有多少人,那都是你的责任!”
洪淮斌气上心头,又指着裴岫的鼻子开骂。
严晨给一旁静静立着的霍斟一个劲使眼色,意思是让他给裴岫说句好话,见霍斟理都没理他,始终盯着那张布防图看。
兀的,只听一声坚定有力道:“坚壁清野,围困到死。”
洪淮斌这才转移了注意力,转向霍斟道:“详细说来。”
霍斟走到那布防图前,道:“既然他们手中握有军械火炮,又占据有利地理位置,那不如我们就毁掉他们的有利位置和军械,等到他们优势不再,没有了顽抗之力,如果他们还拒不投降,无非有两条路,自裁或围剿。”
洪怀斌缓缓转过身去,盯着沉沦山在地形图上的位置思虑良久,沉下头去。
“所以你是想——放火烧山。”
霍斟干脆答:“是。”
严晨接过话头:“是啊,好办法,放火烧山,贼匪定会被逼出营寨,一旦露了面,我们就有了目标。可是万一他们潜逃?”
霍斟上前一步,用竹竿指了指沉沦山南面的一个画出的红色小圈,缓缓启口。
“他们会逃到这——臧都。”
与其说臧都近邻沉沦山南面,不如说沉沦山就是臧都弃国宫的后山。
只是沉沦山的南面是一道千丈高的险壁与废弃宫城相隔,既然沉沦山是当时堂堂臧鸣国宫殿的后山,就可说沉沦山是臧都宫殿的一道天然屏障,起着保护作用,可同时也让臧都宫城在北面堵了起来。
无论是从安全还是风水来说,北面的险壁堵塞都是不吉之兆,当时的臧鸣国国主为何会将宫城建在沉沦山南面?
若非要寻个解释,那也一定是出于价值考虑——将沉沦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
而,沉沦山能有什么价值呢?是安全考量,还是这座山本身的价值?
当时的臧帝会如何规避宫墙北面被沉沦山堵塞而带来的风险呢?
会不会在修建这座宫城时就留了后手,在宫城和沉沦山之间修筑了一条通道,以便在危难时逃命呢?
换个思路想,除了绿华峰地势最高的缘故,匪寇徐目为何要在沉沦山西南角的绿华峰安寨?
这样一来,他的南面是一道险壁与废弃宫城相邻,北面是重重山峦,暂不论运输物资不便的结果,倒是确实靠地势阻隔了官府的追缉,却也把自己置于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境地,。
那么这个山寨在沉沦山上盘踞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是什么呢?那一大批军械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运上山去?
只有一个解释,历代或为了盗宝的盗宝贼或因为好奇而进入臧都探秘的探险者都一去不返,这让所有人对这座诡秘而危险的臧都望而却步。
甚至到了五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没有人敢踏足这里,传言说这是天谴让这座古城的遗迹留存至今,是臧的怨灵在臧都里久久不散,是以没有任何一位君王敢违背天道推翻这座上古遗城,于是这里就成了繁华互市里的无人禁地。
匪头徐目许是在无意间发现了这条连接沉沦山和臧都的秘密通道,于是他在沉沦山的西南方绿华峰,也就是与险壁最近的山峰安置匪寨,而他还通过制造诡异的声音让人们更加不敢靠近臧都。
这么多年,他就可以带着物资在沉沦山的匪寨和滁州城间畅通无阻,那批军械应该也是通过臧都运进匪寨的,所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大家都想通了这点,于是当下决定就从烧山继而围困臧都入手,商量了一阵,确立了大体的共识和作战方针。
霍斟自愿前去沉沦山和臧都先行与斥候探查,以确定烧山的具体位置,也便于确定那条秘密通道的位置。
洪淮斌犹豫一时,最终也同意了让霍斟前去。
会后,众人陆续散去,洪淮斌却把霍斟单独留在了议事帐里。
他手指轻点,示意霍斟坐下说。
两人都坐下来,语重心长道:“你最近也不必太紧张,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小匪寨,我听说你帐里经常彻夜燃灯,再这么下去,身子都要熬坏了。”
霍斟沉思,他听出洪淮斌话中的别有深意,抿了抿嘴欲言又止道:“是底下人向您抱怨了吧。”
洪淮斌见他猜到,也不避讳,严肃道。
“是,是有人来向我报告,说你最近治军格外严谨,训得那些兵芽子苦不堪言,你也该放松一些,别还没打仗呢先累倒了。那我到哪提人来给我打仗啊!”
霍斟言是:“您放心,我会注意。”
洪淮斌似是忽想起一事,神情瞬间冷凝了下来,郑重道:“对了,昨日有报传来,李守心和李景在进京路上遭遇刺杀,却不知从哪蹦出来一帮子暗卫把刺客都反杀了,没有活口。李氏二人倒是没大碍。”
在济源城时,霍斟见来使只有一个太监和三十个禁军护卫,他就心下存疑:
九层台竟然只派这么几个人来护送朝廷重犯,就好像存心不想让李氏兄弟活着到天京一样。这一路上的刀光剑影定不会少。
又回想起当时洪淮斌对他开玩笑中夹杂的这一句:“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回京这一路上的造化,就看那天京的意思了。”
如今想起来,当时看似无心之言,实则在心里盘了千遍万遍。
不得不说,在洞察时局、见微知著这方面,洪淮斌不愧是在天京城的泥淖里打过滚、沾过泥的老狐狸。平常尾巴被泥水裹住不外露,一到关键时刻,却就看得比谁都清楚了。
霍斟回神反问:“那些暗卫是谁的人可有消息?”
洪淮斌不置可否:“无论是九层台的人,还是想要将李守心背后的人置于死地的人,我们都管不着了。”
霍斟想起李景提到的与李守心联系的天京中人,那个“吏”字,到底是谁?
这些人,看似远在天京,实则近在眼前,这双无形的手代表着多少人,将推动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何方?
霍斟沉思,抬眸,目光凌厉。
“但是他们的出现,就是将我们困入了危局。刺杀不成,李氏还要进京,他们一旦进了京,开口就是迟早的问题,如果他供出来了背后人,那么天京就会陷入人人自危的处境。他们最提防必当是我们这边,我们既是九层台的刀子,定然少不了刀光剑影了。”
洪淮斌覆住霍斟攥起拳头的手,道:“南阳军接下来的路,怕是步履维艰喽!咱们且走且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