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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   霍斟随手捡起手边铁架台上搭着的白色帕子擦了擦手,扔了那帕子迈步走出营帐,对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兵说道:“给他处理一下,别让他死了。”

      小兵赶忙进了营帐准备给里面的土匪头子处理伤口,年轻的小兵刚迈进去一步就被吓傻了。

      血流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头地流到他们脚下,原本待在笼子里的土匪被倒挂着。

      他的手臂和胸膛全部被血染红,一道丑陋而扭曲的刀疤从大腿根蔓延到胸腹,一看就是用钝刀一点一点戳进他的皮肉生生剌开的。

      另一个老兵拍拍小兵的肩膀,叹了口气。

      “唉,常规操作了,习惯习惯。”

      小兵还是不敢置信的颤颤巍巍道:“这……这是常规操作?”

      老兵已经上手要把倒挂的人放下来了。

      “这已是霍副尉手下留情了,你看这刀口并不深,否则他怎还有活路?”

      小兵震惊的嘴都合不拢。

      此刻霍斟正坐于自己营帐思考着那土匪头子说的话,他将带血的衣物换下后只穿一件白色里衣,阳光透过帐布打进来,隐隐约约能看见他坚实有力的胸膛,肌肉分明。

      昨夜,那土匪头子又招了些别的细节,他说那名自称是京官师爷的人,曾被端水丫鬟看见过真容,据说,他右面脸颊上有颗大痣,眼睛是上挑的丹凤眼。

      ‘他,会是谁的人呢?’

      霍斟在记忆里搜罗了一圈,他所接触过的武官家臣都没有这个特征,他平常也不怎么出军营与同僚往来,熟络的人脉也很有限,更别说官阶比他高的大臣。

      看来,还需要调查了。

      “赤丹。”霍斟朝门外叫道。

      话音未落,一个身披暗纹红裳的冷峻少年快步走进营帐,他英挺的剑眉横飞,细长的黑眸蕴藏着无端锐利。

      少年名叫赤丹,是霍斟的副手,也是他培养的唯一亲信。

      赤丹是他年少征战时在一荒废村落捡到的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养在军中。

      当时的赤丹还只到他的胸膛,如今却是能与他齐高了。

      在朝为官总有不便之处,大多官员都会培养亲信家臣等。

      据说丞相府中就住着千余名家臣谋士,他提拔的亲信更是遍布朝野,朝中人纷纷效仿开始大量豢养家臣,像霍斟这样只有赤丹一个亲信的武官也确实没谁了。

      毕竟在大乾境内,武官不比文臣,不受朝廷器重,况霍斟官低人微,也就在南阳军中还能说得上话,这么多年能够培养出赤丹一个极其忠心的亲信已经很是不易,而且他心不在朝廷纷争,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眼线。

      他向正拭手的霍斟微一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动作清脆简洁。

      霍斟抬眼瞧了瞧少年身上的暗红衣裳。

      “跟你说了在军营要穿统一甲胄,不要太打眼。”

      赤丹道:“不要。穿赤色习惯了。”

      霍斟回归正题:“罢了,你现在回京去查查哪个贵臣府上家臣右颊有大痣,生得丹凤眼。低调行事。”

      赤丹不言有他,又一拱手道:“是。”随即就利落退出门去。

      霍斟向洪淮斌禀报过后,洪淮斌只是淡淡点头,早有预料的样子。

      朝中有人想要南阳军不能抵达北姑,甚至想让他们全军覆灭在半道上,这才假借山匪之手,将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伪装成意外。

      一次不成定还有下次,他们防住了这次的袭击,难保下次不会更凶险。

      如今赤丹走了,军中就剩霍斟一人为营,然而危机四伏。

      手腕上的纱布有些松动,摩擦着他的伤口,隐隐的痛痒感才让他渐渐转移了注意力。

      霍斟早已将受伤这种小事视之如常,又将腕间纱布绑的结拆了,紧紧又系了一遍。

      他看着那个自己系的丑陋的结又想起昨晚晏醴说“他们也会疼啊,当然要温柔一点”,他脑海中竟浮现起晏醴给旁人上药边上边吹的画面,一股无名火又横冲上头。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情绪,一股劲压抑下来,让自己镇静不去想这事。

      晏醴骑着银子,哒哒哒的跟着进城的随行队伍,小红马在一群高头大黑马中显得尤为突兀。

      偏偏银子还是个社交小达马,它这几天见到这么多与它长得不同的哥哥姐姐,本就极为兴奋。

      银子一会儿歪歪头去碰碰并行的黑鬃毛哥哥,一会儿又甩甩尾巴给后面的灰鬃毛叔叔擦擦脸。

      他们驻营的地方离城里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城门口的官兵得到了指令,一见南阳军的腰牌就给他们放了行。

      晏醴仰头看着这座气派敦实的灰青色砖墙城门,上刻三个朱红大字“济源城”。

      城门的气派与否往往能反应这座城池的家底是否殷实。

      晏醴见这青灰砌砖、朱红作字、绵延横断的巨大城门便觉这座城定是极为殷实富足的,想来不会缺药材。

      一行人进了城却皆是吃了一惊,原本足够并行两辆马车有余的宽敞主街,如今行道两旁都挤满了铺着草席的乞丐,竟是一辆马车都只能艰难前行。

      这些乞丐皆破衣烂衫,脚上有草鞋的人都没几个,穿着鞋的人却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草鞋,一只大一只小,有的人只剩一只鞋。

      女人抱着孩子袒胸露乳的在喂奶,孩子似乎吸不出奶了,哇哇大哭。

      男人则举着一个碎掉一块瓷片的饭碗向过路人乞讨饭食和银子。

      他磕头磕的极响,额上早就青一块红一块,露出血肉,仍不停的朝一位衣冠整齐的过路男子磕头。

      过路男子不理,逃也似的径直走开,走了一段还不忘回头啐口唾沫,骂道。

      “要不是你们这些外乡乞丐,怎会搅得济源城鸡犬不宁!”

      晏醴被这景象怔住了,她下马凑近一个行乞的妇人问道:“大婶,你们可是难民?”

      谁知,妇人知道她是与官兵一伙进来的,一见她靠近,还没等晏醴说完卷起草席就跑到墙角去了,倒像是在躲瘟神。

      晏醴疑惑挠挠头,“我……长得也不像瘟神吧。”

      她又拉住一个穿着整齐的过路行人,因这人一看就像是本地人,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道:“这位大哥,我是来投奔亲戚的,济源城这是发生什么了?”

      过路人没看到她从那一队官兵中出来,见她只是个小姑娘也不设防,道:“都是这伙从南方来的难民!这几天把济源搞得……唉,你看,这都成什么样了,家家户户白天夜里都得紧闭家门!我这出来买米买面也要抓紧回去了”

      旁边一个大娘听闻,也过来说一嘴:“是啊!要不是我们官老爷心软把他们放进来,他们现在早不知道死哪去了,非但不知知恩图报,竟还敢在济源放火杀人呐!”

      晏醴拉住这大娘追问:“放火杀人是怎么回事?”

      大娘连连叹气:“哎呀,前天夜里,就在连庆巷邵家,那当家的男人一进院听见女人在屋里尖叫,推开门去竟看到一个小乞丐正在与他家媳妇做那……做那不耻之事呐!他气急了扑上前去,竟被那小乞丐一刀捅死了咦咦咦,真骇人呐!那小混账不仅杀了人还放火要毁尸灭迹,连着三座宅子都被烧了,那混账趁火跑了,都不知道找谁赔!咦真是晦气呐!”

      晏醴追问:“可人都死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是怎么传出来的?”

      大娘道:“说来也奇了,那邵家媳妇竟活着逃出来了,就是她跑去报的官,唉……可惜失了贞洁,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晏醴不由得被大娘最后一句话惊了一惊。

      在这世间的规则里,女子的贞洁固然是比天大,可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落在旁人眼中,竟还不如一死。

      这种从古流传众口铄金的论调真的是对的吗?她从不觉得。有什么能比性命还重要!漂泊这么多年,她早明白,对于她们这些达官贵人眼中的“贱民”来说,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不重要。

      大娘走远了,晏醴也上了马随队伍一道缓缓走着,两旁的难民见了他们这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小队伍竟也避如洪水猛兽,纷纷四下逃跑退到墙根。

      晏醴被流民们张皇的神情注视的毛骨悚然,她此刻骑在马背上格外瞩目,在流民眼中仿若什么骇世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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