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郎君》卿音

27、莲苑

　　打湿的发丝就那样贴在她汗津津的脸上，让人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泪珠。

　　脸是苍白的，连平日里不会说软话的唇都白得吓人，那双眼眶却是猩红。

　　身体佝偻蜷缩在地上，时而颤抖，时而抽动。

　　像濒死的鹿。

　　嬴煜微微闭眼，将梦中的那个身影驱散。

　　“戚百草呢？”

　　“暗卫一出皇宫便跟丢了他，只是在酉正的时候看到戚百草离开了京城，往安城方向去了。”

　　嬴煜随手拭去鬓边汗渍，神色不明地问道。

　　“他在藏书阁可找到了什么？”

　　顺子摇了摇头，“胡太医他们一直盯着呢，这几日一无所获。”

　　“废物！”

　　嬴煜烦躁地一拍床榻，“朕让他们去藏书阁只是为了盯着戚百草吗？！”

　　顺子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片刻后嬴煜吐了口气。

　　“将太医院那些人都带去藏书阁，若是找不到解毒的方法。”

　　男子冷笑一声，顺子看了眼他阴狠的眼眸，头越发地低垂着。

　　“没用的人，是不需要活在这世上的。”

　　恍若呢喃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竖，下一瞬，寝宫便再次恢复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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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六日，黑云压城。聒噪的北风直吹了大半日，将枝头的花瓣树叶都卷落了不少。

　　池塘里同样落满了花叶，让人乍一看，还以为此时身处寒秋。

　　姜妺方才从藏书阁离开，她在里面等了几个时辰，戚百草依旧没有回宫。

　　此时已申时过半，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灰纱，让人瞧了心中烦闷。

　　姜妺加快了脚步，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看到底是落了花还是折了枝。

　　“姜姑娘。”

　　熟悉的声音传来，姜妺扭头一瞧，不远处廊下的男子正是何方霖。

　　“何大人。”

　　姜妺微微颔首，本以为只是打个招呼，没想到何方霖竟走了过来。

　　“方才见姜姑娘行色匆匆，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姜妺一顿，她哪有什么急事？只是在等戚百草不到，忽然想到昨夜霍宁提到的兰台阁，便在藏书阁找到了宫中地图，记下了它的位置，想过去瞧瞧。

　　“听闻宫里的莲苑有一株并蒂莲，而且是罕见的红莲，我本是要到莲苑去瞧瞧，可是看这天像是要下雨，担心脚程慢了便被淋成落汤鸡。”

　　少女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何方霖一怔，随后笑道。

　　“我也曾听闻宫中有株罕见的并蒂红莲，只不过，那处莲苑荒废已久，那株并蒂莲也不知还在不在。虽有心去看，却也往往望而却步，姜姑娘身随心动，霖已许久未有这般。”

　　“奴婢方才也在说呢，只是姜姑娘执意要去，奴婢还担心若是淋了雨染了风寒，到时陛下与娘娘问责起来，奴婢也不好交代。”

　　身后的宫女见状忙插口说着，话里话外都带着指责之意。何方霖眼色一沉，方才他只是感慨姜妺少年心性，而这宫人此话不止逾矩，堪称大胆。

　　倘若是其他皇子公主嫔妃，她有胆子如此说吗？！

　　“那你为何不赶回锦绣宫中取了伞再陪姜姑娘去？我从未听过用心照料的人，还会生病。”

　　男子的声音带着冷意，宫人一抖，忙低下头连连请罪。

　　“你还愣着作甚？莫不是要本官替你去取？”

　　“奴婢不敢…”

　　宫人福了福身便要离开，又想起自己是要监视姜妺的，这一走，岂不失职？

　　看她又愣住，何方霖眼中寒意更甚，不由冷笑出声。

　　“看来这位姑姑腿脚不便，姜姑娘，不若本官向陛下请旨让其他人代替她吧？”

　　宫人脸色一白，连连摇头直说大人说笑。这下什么心思也没有了，低头快步往锦绣宫而去。

　　若是被陛下知道她偷奸耍滑不好好伺候，那她还有命从慎刑司出来吗？！

　　姜妺轻笑，“多谢大人。”

　　想她孤身一人在宫中，朝中又无依仗，那些奴才难免会狗眼看人低。今日是一把伞，往日还不知要如何欺负她呢。

　　如此想着，何方霖看她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怜惜，柔声道。

　　“姜姑娘不是想去看莲花吗？我刚巧知道莲苑在哪，走吧，我为你引路。”

　　姜妺没想到他还要为她带路，不由连连摆手。

　　“何大人日理万机，应当是有许多公务要忙，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浪费时间？大人还是快回去吧，正事要紧。”

　　看她如此为他着想，何方霖眉眼越发柔和。

　　“不妨事，今日的公务已经处理完了。左右无事，不如带姜姑娘走一遭。”

　　见推脱不了，姜妺只能点头道谢。

　　莲苑正是在兰台阁附近，姜妺想去瞧一瞧这兰台阁究竟是何模样，自然是不能明晃晃地过去。并蒂莲一说，是她恰好听说的，再一瞧莲苑又在兰台阁附近，这才拿来做借口。

　　“咔嚓——”

　　雷声响起，顷刻间便有雨水冲破云层落下。幸而莲苑近在咫尺，姜何二人快速跑进莲苑。

　　只是，任他们跑得再怎么快，也不免被淋得狼狈。

　　“啊切…”

　　姜妺擦了擦脸上雨水，不由打了个喷嚏。

　　“姜姑娘，你还好吗？”

　　何方霖听到动静忙扭头去看，看她衣裙半湿，又知她身体羸弱，不免担心她感染风寒。

　　“我还好，大人，我们找些柴引火吧。看这雨势如此急，还不知要在这困多久，不如尽快将衣服烤干，以免感染风寒。”

　　“不错，你且歇着，我来就好。”

　　看他左右看了看便走远去拾干草枯枝，姜妺怎么可能安稳等着？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果然荒废已久。

　　周围的院墙上爬满了枯藤，院中央的莲池上同样满是枯叶枯枝。莲花莲叶倒是有，只是在这样的地方更添几分苍凉。

　　姜妺看走廊尽头好似有阶梯，便走过去探个究竟。

　　这面墙恰好与兰台阁临近，站在廊下，姜妺还能看到对面高耸的楼阁。

　　“姜姑娘？”

　　听到何方霖的声音，为避免引起怀疑，姜妺应了声，弯腰随意捡了几根枯枝便扭头回去。

　　“我刚才看那边有一处阁楼，大人不是说这里荒废了吗？我方才好像还瞧见上面有人呢。”

　　姜妺指了指不远处的兰台阁好奇问道，何方霖随手丢了把细枝扔进火堆。

　　“不错，这莲苑的确已经荒废，听说，已经有二十年了。那是兰台阁，是用来存放户籍卷宗的。”

　　姜妺状似了然地点头，听他说这莲苑是在二十年前荒废的，不由想到了母亲。

　　难道，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吗？

　　“这莲苑虽然已经荒废，可以看得出曾经是极美的。不知，究竟为何会荒废？”

　　何方霖微微犹豫了片刻，看她明亮的眼瞳中尽是好奇，不由说道。

　　“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只是听说，这莲苑曾是陛下为移栽那株并蒂莲特地建造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二十三年前。那时帝后刚刚新婚，这莲苑就是为了讨先皇后欢心而建。”

　　“后来，这莲池内好像出过什么事，自那之后便荒废了。”

　　何方霖斟酌着用词说道，其实，是出过人命。可担心吓着她，这才没有说明。

　　姜妺看向莲池，那株并蒂莲她并没有瞧见，也许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死了呢？

　　一时间周遭只剩下雨声风声，听着雨砸莲叶的声音，姜妺不觉心中难言得躁郁。

　　“你方才说，先皇后？皇后娘娘她，是继后吗？”

　　姜妺侧过脸，透过火光看向对面的男子。

　　这一点何方霖觉得没什么必要隐瞒，当今皇后是在先皇后被废之后登位的，这点可以说天下百姓皆知。只是姜妺自小在辛夷山庄长大，这才不知。

　　“先皇后是姚老将军的女儿，自小跟随姚老将军在塞外长大，行事作风与寻常闺阁之中的女子大有不同。”

　　“姚老将军去世之后，太后怜惜她孤苦无依，又念及姚老将军多年来为天玑尽心尽力的功劳苦劳，这才做主让她与刚继位不久的陛下成亲。”

　　“听说，帝后二人先前虽不曾相识，婚后却也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只可惜，先皇后一直未有身孕。”

　　姜妺不由冷笑，“没有身孕，陛下只知道可惜，便没有想着找找是何原因吗？”

　　何方霖没听出她言语间的冷意讥讽，微微摇头道。

　　“这我便不知了，当时四皇子刚刚出生，没过多久便意外夭折，四皇子的生母肖妃因为伤心过度，没过几日也跟着去了。这之后，先皇后便被废了。”

　　“太后念及姚老将军，这才没有将她关入冷宫，只是降为妃嫔，不得再踏出宫门一步。”

　　姜妺不由攥紧了手中衣袖，压下心中怒气道。

　　“你的意思是，先皇后不但害死了四皇子，连带着肖妃的死，也一并是她所为？”

　　何方霖摇头，“一直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先皇后所为，而先皇后究竟为何被废，我也一无所知。只是这时机太巧，不免让人会多想。”

　　姜妺冷笑，眼中尽是冷意讥讽。

　　“先皇后被废，而皇后娘娘，却恰好一步登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