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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个锯嘴葫芦,一个口是心非 ...

  •   时昀一路打马向北,赶到公主府时,已是正午时分。
      时仪汗湿了一身,却也顾不得喘口气儿,绑了自己的马在不远处一颗老树下,又赶紧去牵过时昀的马。
      “公子,咱来得太冒昧了吧?”时仪忧心问。
      时昀哑然默认。

      他如何不知?他与她身份悬殊,不递拜帖贸然上门,本就十分失礼。
      但他只是来还物,请公主府下人代为转交便可,他不用去见她,也没理由去见她。

      这样想着,他的心就像被捏住一般,闷闷地响。却又有一种名为躲避的庆幸感,让他从那缠绕满身满心的情思中暂时探出头来喘了口气。
      他得赶紧决定,他怕越晚,他就越后悔,也越难以从她热烈的眸光中逃身而出。

      他快步上前,禀明来意,没等多久便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出来见他。

      他很快便认出了这姑娘,忆起她名字应当是叫岁岁。
      县主身边有许多想她这般的小姑娘,大多衣制僭越随性,言行也不甚拘束,不似女使更像是县主的门客,却偏又还做着一些女使分内的端茶传信的活。他就猜想,大抵是县主门庭赫奕又愿意厚待身边人,教她公主府的下人都比些小门户的小姐更体面。
      他记得这姑娘在县主面前很能说得上话,那他将令牌交给她,应当也是信得过的。

      他主动奉上令牌,言他不敢私留县主之物,却见那姑娘惶恐摆手,不肯接过。
      “若我擅作主张替县主收了这物,县主定会训我!县主心里,公子到底是不一样的。而且这是县主赠予公子之物,哪有送出去又收回的?”

      手里的牌子好像发着烫,他便低头去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骤然间,他手脱力一松,那枚铁打的令牌摔落在地上,竟反常地四分五裂开来,可还没来得及他骇遽自歉,眼前事物模糊扭曲,四肢都脱离了控制,带着他直直向后仰倒去——

      时昀惊醒。
      他下意识去摸身上方才揣令牌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只摸到自己单薄的中衣。
      原来,是在做梦啊。

      *
      齐国公主府,几人陪着尤宪吃了晚饭才会各自的住处。

      公主府上衡清堂是她们几个姑娘的住处,前前后后统共十几间房,原来都是住满了的,可现下只有零星两三间还亮着光。她们四人也没各回各屋,而是拥着阿莺去她屋里坐了。

      虽说她们平日里随县主出门会作女使打扮,真正的本职确是保护县主的人生安全。
      他们本都是幽州兵士的子女,家人大多在当年漠北动乱中牺牲,他们便被镇北侯府收养,自幼习武,也学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六年前,县主应召回京,她们十几个姑娘都以镇北侯府女使的名义陪县主入京。
      而像杨逊这样的男子,都领的是侍卫身份,处处受限,入京后远没有她们体面,在外也总是做些暗处保护的事。

      如今六年已过。衡清堂中,有的成婚搬出去住了,还有的眼下出去替县主做事还没回来,但不变的还是她们向着县主的心。
      当然,有些时候,她们也会背着县主搞些小动作。

      阿莺关上房门,伸手就向红菱:“拿来。”
      红菱瞪大眼睛:“拿什么来,你也没赢啊!”
      只有岁岁不明所以:“你们这是又赌什么了?”
      瑚光却道:“要我说,今天的不作数,得在看看。”
      隔壁早已歇下的连翘也猛一砸墙:“吵什么吵?!不睡觉了?”
      四人连忙道歉,随后压低音量。

      今日午后严时文突然来访,县主高高兴兴就去接见他了。而这一头阿莺同红菱的事却还没吵明白。
      当时瑚光给她们出了个主意:打赌来决定听谁的。
      对,就是这么草率,其实这样的事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对于时昀有意吃回头草这件事,红菱主张告诉县主,阿莺主张隐瞒。

      瑚光却觉得这些年县主被外面传了这么多风闻,甚至都被畅欢楼编上戏了,真正受过的情伤却也就六年前放弃时昀之后那一场大哭。
      若这时昀现在反悔,把他们县主当成什么女子了,挥之而去呼之即来?他们县主早就走出来了,绝不可能再回头,红菱的担心也只是多虑。
      而阿莺这边,县主对待时昀其说是讨厌,更多是无视,即使真告诉县主,县主也大概率一句,“管你们什么事”,随后继续当没事人。

      由上,瑚光主张——说不说都行。
      “不如顺其自然。”这是瑚光的原话。
      若时昀继续接近,那县主自己定也会察觉,他们在这急什么。

      可这跟严时文又有什么关系呢?岁岁疑惑。
      那就要说起二人的赌约了。瑚光自知她的主张会被红菱视作偏向阿莺,因此,她让二人借着县主回来后对严时文的态度判断这段时间县主的情感观念。

      众所周知,他们县主可太爱结交人了,平日同陌生男子来往也从不露怯,这一点从前一日县主和严时文的初见便可看出。

      县主今年并未让他们去捉这探花郎,眼下却对严时文表现得格外上心,若县主会因着他这些刻意的讨好而对他生出好感,那或许能够说明县主现在开始吃这一套了,也有可能对同样示好的其他男人生出好感。
      这样一来,她们提醒县主莫要被骗,也不是没有道理。

      红菱不喜欢严时文那样油腔滑调的小白脸,方才笃定县主有意于他,急得不行,恨不得赶紧去告诉县主,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当即与阿莺下赌约,若县主表现出对严时文的好感,那阿莺就不能再阻拦她。为了阿莺不拒绝,她还以添了自己的新制的红木袖箭盒做赌注。

      可县主回来后,道自己的确是答应了严时文的邀约,却也提醒了她们,严时文家世不一般,而他们公主府大仇未报,县主也依旧记着那些恩怨,什么小白脸都只是她利用工具。
      因此,红菱明面上便赌输了,但她认为阿莺也没猜对,不愿认输。

      阿莺比她们都年长几岁,总是很自觉的承担起照顾小辈的责任,包括此刻,也很自然地把红菱自以为有理的反驳当成小丫头的无理取闹。
      “算了,东西我不要你的,我只希望你别去烦县主,过阵子于公子也回来了,县主还有得忙呢。”
      红菱不服,被岁岁按下。

      瑚光道:“所以我说,你们太急了,急着去求一个结果,但仔细想想,县主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尤其是你红菱,每次觉得县主路走偏了,到最后尘埃落定时,又说县主的心思难猜,说到底,不过是和你预想的不一样罢了。”

      这时岁岁也对红菱说:“而且县主不是个会耽于情爱的人,你想当年,县主对时昀都喜欢成那样了,还不是狠心把人给送走了。”
      “知道。”红菱顶嘴,“你还因为那男人差点被撵回幽州呢!”岁岁做势就要收拾她。

      六年前,时昀被送走后其实还来过一趟,是来送还公主府的令牌的,那次是岁岁出门接待的人,刚巧县主不在,她想也不想就把令牌给收了。
      结果尤宪回来知道时昀来过却被拦在门外,又知岁岁收回了她送给时昀的令牌,好几天没理岁岁。

      岁岁疑惑,县主明明都已经把人给送回去了,还想着留令牌在他那,藕断丝连做甚。
      不过她也是那一次之后顿悟,县主心里有些人还是不一样的,不能随便把人给赶走了。
      她这回直接把严时文请进来,也是为着这个原因。
      贵客,是贵在身份吗?不,明明是贵在主人对他的态度。

      屋中突然陷入寂静,因为四人都想起自己过往的经历。
      他们县主,还的确是个有些难琢磨的女子。

      直到瑚光突兀的尖叫声响起——
      “我面具还没打理!”

      *
      窗户开了一条狭缝透气,幽微的光也顺着这缝隙入室,在时昀床前投下一小片光影。
      他下床趿着鞋,踏光至窗边,窗外月光皎洁,只可惜圆月缺了一角,映得他的身影格外寂寥。
      他推开窗,又摸索着找出火折子把油灯点亮,屋内一灯如豆,却终于有烨烨的灯光将清冷的月华扫出窗外。

      时仪从厨房出来,瞥见时昀屋里有亮光,窗前站着一道背影,他赶紧端了清粥入内。
      “公子饿了吧?”他放下托盘,有走至窗边欲将窗户关上些,“公子快些吃,别放凉了。”

      时昀不做声,静静瞧着时仪将那扇窗又半合上了,口中还念念有词。
      狭小的一方天地又闷了起来,他实在难受,也就想到那让他郁闷的梦。
      他这些日子,为何总是梦见她,梦见六年前?

      “时仪,你还记得那枚令牌吗?”
      “什么?”时仪不解转头,却在看见时昀表情的一瞬突然想起公子这几日的异常,顿时了然。
      “那枚令牌……不是六年前就还给公主府了吗?”

      时昀一怔,呢喃道:“原来是还了。”
      他终于想起来,岁岁姑娘直接收走他递上的令牌,福了个身后便回了,哪里会同他推拒,又哪里会说他在县主心里不一样。
      原是他在梦里自作多情了。

      “明日,你替我跑一趟,去各家酒楼里问问承接宴席的排期与报价。”
      “明日?”时仪思索片刻,“可我还得照顾公子,离开不得呀!”
      “我不用你照顾了。我睡着一觉起来好受了许多,明日早便去大理寺点卯。”
      只有忙起来,他才会少想些有的没的。

      时仪皱眉:“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时昀不愿听他后面即将出口的操心话,“你只管去做我吩咐的差事,这些日子定酒楼办宴的人怕是不少,再晚些去怕是定不着了,我既已对任熙承诺,自然要放在心上。”

      时仪见劝不动,怨闷应话:“时仪知道了。可上京酒楼多如牛毛,公子至少该先告诉我要找什么价位的酒楼。”
      他想都不想就问:“上京最好的酒楼是哪?”他鲜少应酬,对这些场所也不甚了解。
      时仪答:“那就是云月坊那一片,酒楼多,离宫城也近。”

      云月坊在东华门以外不远,因着来往经过的大臣多,集聚了上京最好的几座酒楼,大臣们设宴请客也大多往这处来,连带着云月坊做其他生意的店面也极好营收,铺面租金水涨船高,许多富户都爱在这置办产业。

      时昀点头:“你就去云月坊问。”
      时仪惊道:“公子,那处的酒楼可不便宜,我们家能办的起吗?”
      “你又没问过。”时昀面上无波,“你先去那里打探一番,我心里才有数,至于最后到底定哪家,后面再说。”
      时仪无奈,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应下。

      他这辈子除了路过云月坊,也就主动去过六次,其中五次是公子赴宴他陪同。剩下一次,是今年元宵,他跟着去了才知道,县主在云月坊为一友人的产业剪彩贺开业,而他家公子,躲在对面酒楼三楼窗边的位置,坐了一天!
      难不成这回他家公子要宴请县主?
      罢了,怕是他敢想,公子都不敢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个锯嘴葫芦,一个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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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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