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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回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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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好似在大海中沉浮,毫无依萍的飘着……
“阿辰!阿辰!快起来,吃饭了!”
“嗯——”一双紫色的眼睛睁开,注释着喊她的年轻女子,“桑姐。”
“睡傻了是不是,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你居然在这里睡觉!”女子叉腰道。
“我知道啦!这就起来。”小孩从草丛中跳出来,“桑姐,今天是……”
“今天是我们十辰小首领觉醒的日子啊!”
“……”十辰顿了顿,道“哦对,今天是我觉醒的日子……”
“好啦!”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小孩的情绪,转道“别不高兴啦,今天你就可以觉醒属于你自己独一无二的元力了!开心吧?”
“嗯。”十辰没有什么情绪的回答。
这里是戴诺卡星,自己是被奴役的坠星族,而她自三岁起的玩伴是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静族。
在被奴役者的族群中曾有两位英雄——上任首领和他的妻子。他们为了坠星族不再被奴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包括生命,但他们留下了一个可怜的孤儿,而我——十辰,就是他们唯一的遗孤。
她身边的每个成年人都将她当成首领,当成翻盘的希望,没人在乎她只是个孩子。三岁时,十辰在一次训练中逃跑,由于孩子身体的特殊性,她翻过铁栏,跑进了宫殿里的一座庭院,在草丛里见到了那个影响了她一辈子的孩子——静族最小的皇女。两岁的小皇女摔在了草丛里,不哭不闹,只是顺势坐着,湛蓝的眼睛看着面前闯入的小孩。不一会听见女仆在呼喊她就匆匆离开了,但十辰却记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和眼角下的赤色的冰凌花纹。
想着想着就走到长老们的祷告室门前了。
“到了,阿辰。”女子拉住正要推门的十辰,告诫道“不要再惹长老生气了,好不好?”
“……”十辰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不会了……”
女子重拾笑容,道“阿辰真乖,走吧,我们进去吧!”说罢,便推门进去。
黑黑的小房子里三个老人围坐在火堆前,中间的老人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目光久久停留在十辰身上。
“你有她的眼睛,你会像她一样,甚至超越她。”
“阿桑,你出去吧。”左边的老人开口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是,祭司大人。”阿桑向前推了推十辰,转身离开了。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右边的老妇人声音颤抖的说话,向着十辰抬起来沧桑的手。
十辰听着声音走了过去,蹲在了老妇人旁边。粗糙的双手颤抖着抚上她脸颊,摩挲着她的眼角,这里是她胎记的位置——名为“闪耀”的印记。
“阿玟…”老妇人声音颤抖的说着“阿玟……”
“咳!咳!”短促的干咳声打破了单薄的温情,让一切回归现实。
坐在中央的老人起身,左右两边的老人同时起身,离开了中央的火堆,将十辰拉到旁边的盖着黑布的桌子前,被称为祭司的老人将她抱上桌子,揭开了桌上的黑布。
柔和的金色光芒像阳光一样充斥着小屋,驱散了黑暗。十辰的眼睛印着石头上复杂的纹路,感叹道“好漂亮……”
屋里亮堂了,她也能看清三位老人的表情了,祭司眼中没有什么情绪,老妇人透过她的眼睛看另一个人——辰玟,十辰母亲。
而长老用像是看一个工具眼神盯着十辰,只有扫到她的眼睛时才会有点难以言说的情绪。
……
“阿辰,”长老开口道,“把手放上去。”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感。
“……”十辰看着面前美丽的石头,眼神开始恍惚,虽然阿桑告诉她不会痛,但她还是害怕,一双小手颤颤巍巍的向前伸了一段就停下来,距离矿石越近,指尖感受到的温度就越高。“…我…我…我害怕……”终于,十辰颤抖的哭腔响起,被三位老人的呼吸声压过。
“……”
最终,失去耐心的祭司和长老拉住她的小手,摁在了石头表面,小孩稚嫩的皮肤被高温炙烤发出滋滋的响声,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十辰凄厉的惨叫好似掀开了屋顶一样响彻天际。
矿石上的光芒开始变淡,十辰除了痛苦之外没有其他变化,也感受不到元力气息。
“再拿一块过来。”长老对老妇人厉声道“多拿几块吧!”
“是。”老妇人尊敬的躬下身子,退出去了。
……
“我全部拿过来了,”老妇人推门进来,“只剩九块了。”
“嗯。”长老轻微出声表示自己了解了,手依旧摁着十辰的胳膊,直到这块石头失去光泽,变成灰色的废矿才松开自己的手。接过老妇人递来的盒子,打开之后用元力包裹自己的手,取出一块新的,放在桌上。粗糙的大手再次捏住十辰有些发紫的胳膊,摁在石头上……
如此往复了六七遍,到第八颗石头的光芒渐渐暗淡的时候,已经哭不出声的十辰身上才有了元力的波动,身上冒出金色的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成了!”
“我就说,她是最有天赋的孩子!”
“连阿玟都只能用两块,这孩子总共用了八块呢!!”
他们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十辰身上金色的光辉,没人在乎十辰的痛苦。
被诱发的元力在体内肆虐,四肢百骸传来无法忽视的痛感,与黑焦的手掌不同的是,体内剧烈的痛觉在使她保持清醒的同时摧残她的意识……
“给她点时间消化一下,我们出去走走吧。”长老头一次面露喜色,慈祥的笑着。
……
“……救……救我……”
“……谁来……”
“……救……”
“…………”
十辰的意识开始模糊,剧烈的疼痛再也不能使她的意识保持清醒,她的眼皮缓缓落下,在痛苦中沉入深渊。她本能的想象着一个可以拯救她的人,本以为自己会寄希望于从未见过的天才父母,或是待人亲和温柔的阿桑亦或是那些缠着她玩的孩子,结果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小她一岁的小公主!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在无尽的黑暗中注视着那并不存在的冰蓝色眼眸,艰难的抬手抚摸对方眼下赤色的冰凌胎记,在痛苦中麻木的沉入荒诞的梦境……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过了两天,刚刚醒来的十辰抬手就看到了裹着绷带的手,想起两天前的觉醒仪式,“哦对,我进行了觉醒仪式,已经有元力了……”
正想着,阿桑推门进来,开心的笑着说起,“阿辰,醒啦!感觉怎么样?用过药了,不会留疤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听长老和祭司说你用了八块启明星石,好厉害啊!我当年和阿辉才用了一块呢……”给十辰带上吊坠,灰色的十字星,“喜欢吗?”
阿辉是阿桑的丈夫,在十辰记事前就结婚了,有两个比十辰大一岁的孩子——木蜇和木秧,和十辰关系还不错。
“嗯,谢谢阿桑姐。”
当当当当当——
屋里的谈话被屋外的钟声打断,阿桑略带畏惧的看向屋外,示意十辰和她一起去看看。
“从今天开始,所有五岁以上的孩子都要参加劳动,开采矿石!!”腆着大肚子的总管穿着华丽的衣服站在红毯上高声说着,“劳动的报酬是成年人的一半!有异议吗?!”随后开始用豆大的眼睛扫视台下寂静无声的人群,卑劣的笑着说“奴隶就是奴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反抗的老鼠。”嘲笑声在高台上轰然四起,随从们附和着嘲笑。
坠星族的元力是感应矿石以及矿化皮肤,是最适合高强度矿井作业的,更不要说着个腐朽的宗族在每个孩子五岁的时候都有进行强制觉醒。
“总管大人是忘记了五年前吗?”
总管的笑声戛然而止,循着声音看过去,长老站在人群中,神情淡漠,眼中略带希望的抬头对上总管的视线。
坠星族中比十辰大的都知道,五年前的某一天,十辰的母亲,辰玟放下了出生仅一天的婴儿,随丈夫木十一起掀起了反抗的旗帜,最终导致静族对外贸易系统四成瘫痪,太子和三位皇子战死,损失惨重。次年,王后就因为难产去世了,现在还活着的王储也就剩下二皇子,大皇女,五皇女和最小的七皇女了。
此话一出,见总管有些愣神,台下不少人微微仰首,眼底透着一股骄傲。
可能是无话可说,也可能是在思考怎么说的总管突然怒起,“五岁的小孩也包括在内,每天劳动20个小时!!”随后恶狠狠的笑了笑,仿佛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什么!!?”
“翻了一倍!!”
“饶了我们吧!!”
“总管大人不要啊!!”
底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不满的躁动,讨论着总管的政令。
见人群渐渐开始恐慌,有些人甚至开始求饶,总管满是横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卑劣的笑容。一身轻松的扬长而去。
梦境中的场景总是跳跃性的,周遭一切随烟尘散去,五岁的孩子也慢慢成长。
“为什么不去死!!”
“这是你该承担的责任!”
“你是首领啊!!”
人们的咒骂声在耳边逐渐清晰。”哦对,想起来了,这是十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一场矿难,而我作为唯一幸存的“矿工”,自然也就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那天,木蜇和木秧给我庆祝生日,说要帮我干活,让我去玩一会儿,我去找小公主了,我们两个背靠背隔着铁栏,说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十辰看着梦境中的自己呆呆的站在坍塌的矿坑前,周围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咒骂的话……
“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们没有多少耐心!”
“现在除了五岁以下的宝宝,我们的孩子差不多都死了!”
“为什么不带我们结束这一切!!”
十岁的十辰就这样听着所有人梦呓一样的话语,反抗意味着战争,战争意味着更多的死亡,为什么这些事,这些后果一定要我来承担呢?这不是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你不去死!!!”
两块石头砸在十辰的头上,在落到地上,殷红的血迹顺着脸往下流,十辰好像感觉不到似的拾起地上的石头——废弃的启明星石做的吊坠。她听木蜇和木秧提起过,这是用他们觉醒时一起用的一块石头做的,他们两个用了三块。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阿桑带着哭腔咒骂着,“为什么自从你生下来我们就没好过!!灾星!!”
不知道阿桑骂了多久,也不知道旁人丢了多少石头,只是依稀记得,内天祭司和长老把她关在黑屋子里,抽了两小时,直到浑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才停下。
“……我……不去……”吊在房梁上的十辰断断续续的,狼狈的说。
长老手中的鞭子抽烂了桌子,气愤的离开了,祭司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说了一句,“给你一些时间,好好想想,阿辰……”
“……我……不去……”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非得是我……”
从那之后,阿桑再没有和她换过药,再没有和她说过话,再没有给她递过任何东西,仿佛她从未存在过。直到十辰十二岁生日的时候。
两年过去,十辰依旧没有松口,身上的伤也日渐多了起来,新伤叠旧伤,已经不知道叠了几层了。正午的太阳是那么大那么亮,晒得人逐渐燥热,十辰鼓足勇气推开阿桑的门,却傻在了门口——阿桑死了,上吊了。桌上摆着夫妻的合照以及丈夫、两个儿子的遗像,她大概是撑不住了吧。
十辰的脑袋里像是崩断了最后一根弦一样,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第一次哭是觉醒的时候,第二次是矿难的时候,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阿桑的死熄灭了十辰眼里所有的光,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醒来后的她眼里毫无光彩的敲开了长老的门……
“全族守丧一个月,下月开始你们的计划……”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起伏,好像一向如此。“……我会去的……”
在梦里,一切的发展总是快的离谱。
那一年,坠星族大小奴隶起义六次,五次失败。十辰垂着眸,勒紧胳膊上的绷带,直到勒出血迹才被阻止。
“你疯了吗?!伤口已经裂了!”出口的是祭司,那个会对着她叫“阿玟”的老婆婆已经去世了,她到死都没有告诉十辰自己是十辰的奶奶。
长老任就是幕后掌权者。
“……”十辰默不作声,勒紧了腹部的绷带。
“你松手!!”祭司打开十辰的手,怒道“是不是疯了!?”
“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十辰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平淡的在祭司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了下去,“一个疯狂冰冷的傀儡……”
“……你真是疯了……”祭司眼中闪过难以言说的情绪,退走离开了。在他走后,十辰望着腹部的绷带愣了一儿,将它勒紧……
十辰就这样靠着床边坐在地上,蜷着左腿支着右腿,右胳膊搭在腿上,左手抚在膝盖上,以一种极具防备的姿势看着火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怕黑,怕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