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不太乖》纪十九

1、初春

　　初春时分，温度逐渐回升，上午十点钟的太阳把人晒得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下课铃响起的那刻，整个学校从里到外都瞬间哄闹起来。

　　大部分同学都认为下课铃是解困的咒语，明明上一秒还困得像随时会掉在地上的不倒翁，下一秒教室就空了大半座位。

　　但林无束属于剩下那一小部分人，上课困，下课更困。

　　更别提他昨晚凌晨才闭眼。

　　终于没了老师嗡嗡说话的声音，他趴在桌子上，劈头盖脸地将校服外套盖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眼皮沉沉地耷拉下去。

　　他困得神志不清，但仍然能隔着衣服听见班里同学的说话声。

　　是向来嗓门最大的“大喇叭”李柯，他从走廊跑进来，兴奋地说着什么。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昨晚方大学霸在宿舍里跟人打架，现在被叫到老于办公室去了！”李柯一边喘气一边说。

　　有好奇的同学问：“学霸跟人打架？真的假的？”

　　“保真！”李柯一边拍胸口保证，一边不满同班同学的不信任，嘟囔：“我什么时候给你们传过假消息？真当我这‘万事通’的称号是吃素的？”

　　好吧，他是八卦小能手，自称“万事通”。

　　有人立马反驳他：“你可拉倒吧！上次班里偷摸放电影，老于让你盯梢，结果校长脑瓜子都他妈架在窗口上了，你还说没人过来。最后老于被拎到校长办公室一顿怒批，回来跟老了三岁似的！你还有脸说？！”

　　李柯虽心虚，但撑着气势，叽里呱啦又开始回怼。

　　林无束脑仁快被吵炸了。

　　他拽下校服，从桌洞里摸出一个空瓶子，扔出去打在了李柯的后背上。

　　李柯回头，对上他想要刀人的眼神，笑嘻嘻捡起瓶子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里，降低了音量：“束哥，您睡着。”

　　林无束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将脑袋重新埋回胳膊里。

　　被吵散了睡意，林无束虽然闭着眼，但神游天外。

　　方叙言，这学期新转班过来的好学生。

　　说他是好学生，真的毫不夸张。方叙言成绩一直稳在年级一二，走廊优秀学生栏上也挂着他的照片，从没挨过处分，在老师眼里就是个宝。

　　好学生也会跟人打架？

　　只不过他一直都在实验班1班，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期突然转到了他们3班。

　　按理来说，如果成绩没有大幅度升降，是不会转班的，更别提高二下学期这个关键阶段，马上升高三，学校也不想折腾学生搞心态。

　　而且方叙言成绩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稳坐年级前三宝座。

　　官方的说法是，方叙言同学觉得学习压力太大，自己提出要转班的。

　　至于这官方说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无束一直不大关注这些，他自认为跟这种招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处不来，所以方叙言在他这儿连个脸熟都没混上。

　　课间很短，不过是接杯水的功夫。

　　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正在准备这节课要讲的卷子。

　　林无束不情不愿地扯掉衣服坐起来，顶着乌青的眼底拿出英语卷子。

　　他们班虽然是普通班，平时打打闹闹没个人形，但一到上课还是没人敢造次。大部分人都坐的板板正正的听课，零星几个调皮捣蛋的在下面做自己的事情。

　　林无束跟着老师改好卷子上的一道错题，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教室。

　　他前方正数第三排的座位空着，林无束回忆了下，那好像是方叙言的座位。

　　这不应该啊，老于那种把课堂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怎么会让一个好学生耽误十分钟的课堂时间呢？

　　他正瞎琢磨着，有人敲了三下教室门。

　　英语老师朝方叙言点点头，说：“进来吧。”

　　班里同学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不光是因为李柯课前那一嗓子八卦见闻，大家都指着这会儿溜个号打个岔呢。

　　方叙言皮肤白个子高，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但不是又狂又拽，被校服罩住的身形看起来也不壮。

　　这样的人打架有威慑力？能打赢么？

　　趁方叙言往座位上走的功夫，林无束悄悄打量着他，耳边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

　　“看哪儿呢？”

　　林无束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踹了一下桌子，桌子前沿磕在前桌的椅背上，把前桌同学也吓了一跳。

　　他回头发现班主任老于的大脸架在他脖子边，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上课不看卷子，你盯着人方叙言瞅什么瞅？”老于怕打扰课堂，用气音对林无束说。

　　林无束转了下手里的红笔，在卷子的下一题上打了个对号，说：“我吸收一下学霸的精华之气。”

　　老于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说：“别贫嘴，好好听课。”

　　“哦。”

　　浑浑噩噩一上午过去，午休时间到，教室里的人一闪而空。

　　林无束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把卷子塞进桌洞里，又从里面摸出一袋牛奶，然后起身往教室外走。

　　江川和猴子正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便一同往外走。

　　“你这天天喝还没完没了了？”猴子看了下他手里的牛奶。

　　整天看林无束顶着张酷脸叼着袋奶，他总觉着哪里比较违和。

　　江川笑了一下，说：“他要长个儿，可不得多喝点。”

　　“你闭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江川直接说出来林无束就不太爽，好像他多矮似的。

　　其实林无束不算矮，净身高179，但比183的江川就得差点儿。

　　猴子更是不给面儿，直接笑了出来，走廊里没什么人了，他甚至笑出了回声，“你们看过大壮拍的那照片没？咱仨走一块儿跟个信号标识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好像才是咱们三个里面最矮的那个。”林无束盯着猴子笑的花枝乱颤的脸，面无表情地骂道：“傻缺。”

　　大壮是八班的，和林无束他们玩儿的好，因为人长得又高又壮，所以大家都这么叫。

　　像林无束他们不紧不慢的算是少数。饭点一到学生们都跟饿狼似的往食堂跑，大壮可以算是饿狼头子，最先冲出教室狂奔。

　　等他们到食堂打好饭，大壮已经快吃完了，盘子里放着几块光滑的鸡骨头。

　　“你们也太慢了，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大壮满嘴油光。

　　“是是是，谁能比你快呢。”猴子边吃饭边跟他打嘴仗。

　　大壮扒了口米饭，嚼了两下咽了下去说道：“你还真别说，这帮高一的劲儿可真足，比我跑的还快！”

　　“嘿！谁敢跟你比，你那一脚下去教学楼跟地震似的，我都怕跟你走道儿的时候让你不小心给我踩骨折了。”

　　大壮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你有跟我贫嘴的功夫多吃点吧！瞅你吃那点猫食，别说我了，林无束一只手也能把你胳膊腿儿撅折。”

　　林无束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他吃得不算快，因为得边吃边把菜里的洋葱丝给挑出去。

　　他夹了口青菜和米饭，然后盯着食堂的某处一边咀嚼一边发呆。

　　然后他就看见了方叙言。

　　那人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像是吃完了，端起餐盘往餐具回收处走，没走两步就被几个人给堵在道儿上了。

　　那几个人看起来挺凶的，不知道对着方叙言放了什么没有威力的狠话，方叙言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看什么呢？”大壮顺着林无束的目光看过去。

　　林无束收回目光，“没什么。”

　　“那不是我班的小混混么？”大壮视力不太好，眯缝着眼睛往那边看，“听说他们几个跟方叙言一间宿舍，昨晚不知怎么的打起来了。好像是方叙言先动的手，年级主任还让他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念检讨呢。”

　　“真的假的？学霸念检讨？这可真新鲜！”猴子说。

　　江川也往那边看了两眼，“打得很严重？”

　　“谁知道呢，我班那几个可都不是善茬。”大壮默默摇头。

　　“他之前不是一班的？怎么会和你们班的人一个寝室？”林无束吃饱了，把筷子放下问大壮。

　　大壮回：“你说方叙言？当时好像人凑不够了，单他一个出来，就跟我们班的混寝了。”

　　林无束用纸巾擦擦嘴，“哦”了声没再说话。

　　今天是周五，没人不盼着周末。

　　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到一半，大家都坐不住了，原本安静的班级里开始躁动，有几个调皮捣蛋的正在小声说话，还有人在偷偷收拾书包等待放学。

　　林无束也没什么心思学习，一边转笔一边看窗外发呆。

　　外面天空灰蒙蒙的，有一丝凉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吹在林无束脸上，让他眯了眯眼睛。

　　正琢磨着周末是去网吧还是在家躺着，忽然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用余光看了眼前后门和靠走廊的窗户，确认没人后摸出手机。

　　先把手机摁了静音，解锁后看到了江川发给他的信息。

　　[川]：等会儿篮球场？

　　林无束望了眼外面的天，单手打字。

　　[ls]：不去。

　　[川]：背叛组织？

　　[ls]：阴天要下雨。

　　[川]：我看了天气预报，没雨。

　　[ls]：那也不。

　　“把你们那些小动作都给我收一收，这还没放学呢！”老于从前门走进来，扫视了一圈。

　　林无束把手机扔回包里，静等放学。

　　林无束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也就十五分钟路程。他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暖烘烘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

　　他换了鞋，将早上来不及整理的鞋整整齐齐在鞋架上摆好。然后几步回了卧室，把书包放在椅子上。

　　老妈可能是今天来过了，他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盘洗过的水果。林无束随手拿了个苹果，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懒人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翻手机。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三人应该都约了篮球场，他们正在四人组的群聊里嚷嚷着买零食和水，有几句闲聊扯淡还提到了林无束。

　　林无束快速看了一眼，没回。

　　他打开小破站，在消息提示里翻看视频留言。

　　大部分都是“太好听了”之类的夸夸，还有一些是想听什么歌曲希望他之后能唱云云。

　　也有几条评论格格不入。

　　[阿贝你的脖子好白好性感！流口水.jpg]

　　[呜呜阿贝真的不能露脸吗？想看看这种嗓音的人长什么样子！]

　　[阿贝锁骨上有一颗痣啊啊啊！我直接大吃特吃！]

　　？？？

　　这届网友……

　　林无束关了手机扔在床上，起身把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回来的时候他顺道摸了一把书架上盆栽的嫩叶子，然后拿了一旁矮柜上的吉他。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无束一边拉落地窗帘一边想象江川他们现在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有点好笑。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屋内瞬间暗了下来。林无束把熏香小蜡烛点亮，放在懒人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蜡烛晕出一小圈光晕，能照亮附近一小块儿地方。

　　他把手机架好点开录制，抱着吉他坐在懒人沙发上。

　　他的视频一直都是这个场景和角度，暗暗的。但蜡烛会照亮吉他，以及他在暗处仍然白得发光的脖颈。

　　林无束习惯性地用指尖扫动琴弦，拨了两个和弦出来，随后弹起了伴奏。

　　他唱歌时的嗓音和平时不大一样，更加温沉有磁性。

　　刚唱了两句，支架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吉他声戛然而止。

　　被打扰兴致的感觉让林无束有些烦躁，他把吉他放在一边，拿起了不停震动的手机。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盯着那号码看了两眼，然后划了接听键。

　　“谁？”

　　对面有点吵，还伴随着嘀嗒嘀嗒的雨声。
　　“你好，是出租的吗？我要租房。”

　　是个男生，声音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