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末世生存指南》堆雪成杉

12、第 12 章

　　九三晃了晃自己的小腿，视线中身体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大概是人类脖颈位置的地方传来向后的拉扯感。

　　她正在被身后有着手的“人”向上提。

　　身体远离地面，这个高度已经是小玩偶有意识以来到过的最高处。

　　身后的“人”长得很高大。

　　提着她背部的手不再向上，应该是已经到他眼睛的高度处了。

　　提着九三的手指轻轻转动，将玩偶的面部朝向自己。
　　身后的异种出现在了九三的视野里，漆黑的圆眼珠倒映着此刻异种的面孔。他长得很高大，比九三见过的其他异种还要高大，血迹残留全身，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变得乌黑，四肢健全，肌肉过分膨胀。可他的脑袋却缺了一块，在眼睛的右上部位，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赫然呈现着。

　　这个位置已经损伤到人类的脑浆，但他的缺口处并没有任何东西流出，甚至这个缺口的血肉已经长出，堵住了脑袋内部，如果不是缺口的附近有烈火灼烧的痕迹，只怕会以为面前异种的脑袋原本就是如此。

　　“你......说...话。”发现手里提着的小玩偶始终一言不发，异种忍不住用他的另一只手指戳了戳小玩偶的脸，布料包着棉絮，异种没控制好力道，手指直接将玩偶脸部正面的布料戳压接触到背部。

　　“麻烦你控制力道，我不确定我能缝好自己。”小玩偶终于开口，布料的小手抵住异种的手指，没有用力，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抗拒，不喜欢这个无礼的动作。

　　异种的力气很大，在他们的面前，玩偶的身体可是相当的脆弱的。

　　缺脑袋异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力气对九三来说实在太大，悻悻收回了手，但另一只手仍提着九三脖颈处的布料，九三还是悬在空中。

　　玩偶不会疼，九三没什么感觉，对缺脑袋异种的举动不做干涉。只是静静地看着缺脑袋异种。
　　九三见过许多异种，可面前的这个缺脑袋给她异种奇怪的感觉。

　　是什么呢？

　　玩偶黑色的眼珠仔仔细细地扫过缺脑袋异种的每一处，肌肉紧绷的身体，血迹斑驳却完整的脏衣物，拳头大小的脑袋缺口，一大一小的眼睛以及眼睛里有些奇怪的情绪。
　　九三发现令她感到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你换过衣服了吗？”九三问。

　　“换...了”，缺脑袋说话磕磕巴巴，声音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堵住了喉咙中的气，“怎么...了？”

　　九三摇摇头，“为什么要换衣服？”

　　“因为...脏，而且原......来...破了。”缺脑袋有些疑惑地回答道，显然不知道这个小玩偶问这么明显的问题做什么。

　　“可现在的也脏。”九三指着他身上血迹浸染布料后凝固发黑的衣物，缺脑袋身上的衣服依然很脏。

　　“没找...到...合适...的。”

　　九三点点头，缺脑袋异种的身形非常大，以人类的衣服制作尺寸估计没有几件是适合他的。

　　“你在做什么吗？”九三又问？

　　“追人。”缺脑袋回答的很快，九三的布料小脑袋将缺脑袋异种的回答串联在一起，原本的衣服很脏，而且破了，于是换了一件新衣服，但是遇到了宋满望等人，发生了战斗，衣服又脏了，可要追逃跑的人类，再加上身形高大，合适的衣服不好找，也还没破，于是一直穿着这件衣服。

　　九三还记得在杂货店初次遇到宋满望等人时，他们说过，跟一个高阶的异种战斗，那个异种至今还在追着他们。

　　异种这种只对捕食人类的生物会注意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否脏破吗。

　　“你认识我吗？”九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自从将九三提到面前，缺脑袋异种缺了个口的脑袋上那一大一小的眼珠一直盯着九三，困惑的、奇怪的、好奇的、无语的......

　　各种各样的情绪出现在异种的大小眼里，有九三读的懂的，也有九三读不懂的。

　　“算...认识...吧”，缺脑袋异种有些不确定的回复，却没有说算认识的程度指的时那些。

　　“能告诉我吗？”九三问。

　　“估计...不能”。缺脑袋想了想，回复九三。

　　“你在....这里做...什么？”意识到九三问完了，缺脑袋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九三摇摇头，“在街上走，”玩偶没有打算告诉缺脑袋他正在追的人在哪，九三还需要跟着他们去医院。

　　好像是有一件事，九三又想到，“找一个异种。”

　　“找谁？”缺脑袋问。

　　“一个样貌有些奇特，很容易生气，生气时全身都是红色像个烧水壶的异种。”九三回忆着烧水壶异种的样子，用着自己有限的词语描述。

　　“红色”，缺脑袋陷入了沉思，片刻，那双大小眼里流露出恍然的神情，“我见过......我...带你去...找。”

　　缺脑袋异种提着九三又转身回到文具店的那条街上，向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找他...干嘛？”缺脑袋问。

　　“我欺骗了他，要道歉。”小玩偶说。

　　小玩偶被提着悬在半空中，现在不用她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步走了，九三没有出声，她在工厂里被制作时用的布料是最好的那一批，这样被揪着某一处提着并不会让她的布料破损。

　　而且爷爷也曾经这样过，不过不是爷爷提着她，而是在将九三洗干净后，用小夹子夹着九三的两条手臂，挂在绳子上，在太阳底下晾晒干。
　　太阳暖烘烘的，九三喜欢晒干后的自己，既干净，身上又暖洋洋的，很舒服。

　　九三没有提出这一点，可缺脑袋却突然意识到就这么提着小玩偶好像不太好。
　　虽然在他想起来时已经走过了半个街道。

　　他提溜着九三有转到自己面前，先是看看玩偶的小短腿，然后摇摇头，大概是在脑中想象了将小玩偶放下后，九三迈着小短腿拼命才能追上他一步的样子。
　　接着他扫视了九三全身，然后看看自己的手臂。

　　“衣服很脏，不要。”九三表示拒绝，即使缺脑袋是个有卫生意识的异种，会觉得身上的衣物脏破而要换新衣服，甚至身上也收拾的比九三见过的其他异种要干净许多，没有恶臭的粘液附在身上，但这也改变不了如今他身上这件衣物仍旧很脏的事实。

　　小玩偶不想自己的布料有沾上血迹的可能，这会很难洗。
　　更别说她现在暂时还没想到要怎么清理自己。

　　听到九三的话，缺脑袋另一只空闲的手指了指九三的小裙子，“你身上.....也脏。”声音仍旧沙哑，磕巴，道出了事实。
　　虽然九三自诞生意识以来一直小心躲避着脏污的东西，可在这样的末世里，连空中漂浮的灰尘都比以往更加厚沉，全身由布料包裹着棉絮的玩偶又怎么可能避开所有赃物，干干净净。

　　九三平静地接受了缺脑袋异种地点评，这本就是事实。
　　因为不知道怎么清理，九三才一直没管。

　　“你得洗...一洗...了。”缺脑袋继续说。
　　九三点点头，说了自己的情况，“棉絮吸水，会变得很重，而且布料不好洗，我还没想到怎么清理。”

　　缺脑袋也认同的点头，他一个异种虽然有着这具人类身体原本的记忆，但他的力气太大，可能搓着搓着就把小玩偶的布料搓破了。
　　九三也没有想过让此刻提着她的缺脑袋异种帮忙，洗衣物是个精细活，缺脑袋异种干不来。而且她还要去医院。

　　“你知道怎么去B市第一人民医院吗？”异种入侵，杀死身体原本的意识的同时也会继承人类过往的记忆。

　　“不知道。”缺脑袋思考片刻，给了回答，“这个....人类住在城....外，不常来市.....中心。”

　　“而且，人类喜...欢导航，不...记路。”缺脑袋说完了。

　　九三没有多意外，缺脑袋异种是因为追杀宋满望和顾落等人才来的这里，九三之前没见过他。人类喜欢导航的事她有一点点印象，在九三几次坐车的经历里，开车的司机都喜欢开着手机上的导航，跟着导航走。

　　导航确实是一个便利的东西，要是有导航，九三也就不需要跟着人类才能去到医院。

　　一异种一玩偶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两位非人之物对话非常直接，解决事情的效率非常高，几句话便得到想要的信息。
　　两位非人之物的交流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用关心对方的心情，也没有打算去关心，更没有哪位非人之物因此生气，像个烧水壶疯狂冒出热气。
　　九三喜欢这样的交流。

　　这场交流的最后，缺脑袋异种仍旧提着小玩偶九三前进，两位皆没有异议。

　　“是他吧。”转过街角，又是一处街道，九三没来过这，缺脑袋空闲的手指向前方正在啃食一个人类身体的丑陋异种。
　　“是，谢谢。”看到熟悉的烧水壶异种，九三确认后同时表示感谢。

　　“喂，别吃了。”缺脑袋提着九三走到烧水壶附近，喊了一声，烧水壶异种没理会同类的声音，以为又是一个前来抢食物的同类。

　　可是，缺脑袋并没有耐心。
　　他一脚踹向还在啃食人类身体的异种。

　　烧水壶被踹的整个飞出去，砸碎街边店铺的玻璃，砸到墙壁上，粉白的墙壁以异种的身体为中心呈蛛网状一层层碎裂，他被缺脑袋一脚踹得嵌入了墙壁。

　　此刻，原本被烧水壶身躯挡住的人类也露了出来，印入玩偶黑色的眼珠里。
　　只剩下半截的身体，两条腿已没有去向，可能早就进了异种的肚子里，男人被血浸染的面容惊恐无比，一双黑眼珠彷佛要脱离眼眶的束缚蹦出来，印在这双眼之中的是无尽的长路，早已被残肢断臂鲜血浸透的无生之路。

　　“他能听你...说话了，”缺脑袋沙哑的咽喉传来气声，“你可以...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