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间》荞温

5、第五章

　　前院热闹的席上小厮走过去低声对赵文伯说了什么，正在推杯换盏的赵文伯突然脸色难看起来，旁人察觉出不对问他“怎么了？”

　　良久，赵文伯表情阴沉，声音晦涩沙哑地说“没事。”

　　大雪连下了三日，风雪将天地洗刷成一遍空白，也将赵清知心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祠堂内翠竹看着沉默的赵清知一脸担忧“小姐……”

　　赵清知看着江昭牌位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翠竹姐姐，我想娘了。”

　　碧月没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小姐……呜呜呜……小姐，你别这样，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夫人看到小姐的样子也肯定会伤心的，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看着又陷入沉默的赵清知碧月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翠竹刚要说什么就听到祠堂在传来一阵哭腔。

　　“姐姐！婉儿来晚了，姐姐。”

　　翠竹看着走进来的沈温婉脸色一变向来稳重的她也没忍住，她冲过去挡在前面拦住翠竹“你们还有脸来？出去！”

　　“啪！”

　　春花几步上前“啪”的一声扇在翠竹的脸上“你怎么跟我家小姐说话的！你不过是个丫鬟记得你的身份！”

　　翠竹捂着脸恨恨地看着春花，碧月吓得愣在原地刚反应过来准备起身，就看到赵清知护在她们身前，她用尽全力推着沈温婉用带着满是愤恨的声音说道“你们都滚！是你们害死了我娘！滚！我不想看到你们！滚！”

　　尚在年幼的赵清知力气甚小怎么推得动沈温婉呢？

　　沈温婉稳如泰山的纹丝不动，她装腔作势看着赵清知一脸受伤无辜“清儿，我跟你娘是最好的朋友，你娘……你娘生前待我极好，我怎么会害死你娘呢？清儿让姨娘看看你娘吧。”

　　她姨娘两个字说得极重，随后她拍了拍趾高气昂的春花假模假样的斥责“行了，春花，不要在这里闹了像什么样子！”

　　春花看着碧月一脸挑衅地说“是，小姐。”随后春花退回到了沈温婉身后。

　　沈温婉不再看赵清知她们，她绕开赵清知看着江昭的排位脸变得飞快含着眼泪“姐姐，我来看你了。”

　　沈温婉伤心感叹“姐姐，你怎么就走了，姐姐……你让我怎么办啊，姐姐。”

　　情动深处沈温婉捂着帕子掩面痛哭。

　　碧月看着惺惺作态的沈温婉胃里翻腾险些呕出来“沈姨娘，我家夫人怕吵也嫌闹，你也看过我家夫人了，还是快回去吧。”

　　沈温婉拿着手绢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生气地指着碧月跟翠竹“我跟姐姐，姐妹一场，如今她走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轰我走不让我看她，你们什么意思！”

　　春花站出来附和着“我家小姐顾及着跟你家夫人的情面，如今怀着孕还来这祠堂看你家夫人，你们这些下人有什么资格赶她走！”

　　沈温婉拉住春花一副你怎么能说这些的样子“春花！你少说些！”

　　碧月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简直被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就说这不要脸的主仆二人来这干什么？呵！

　　碧月张嘴刚要说什么，门外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她们没资格那你就更没有资格！”

　　翠竹愣愣地看向祠堂外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祠堂外一位老妇人逆着光站在外面。

　　“外祖母！”赵清知见到薛红后跑过去抱住了薛红的大腿，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薛红缓缓蹲下身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清知心疼极了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诶！我的好清儿，让外祖母看看，吓坏了吧？”

　　赵清知抱着薛红摇了摇头，但是一直憋着的眼泪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沈温婉看着薛红后有些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春花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碧月跟翠竹上前行礼语气满是难过“夫人……”

　　薛红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看向沈温婉，她脸上平静语气却刺痛着沈温婉“沈小姐收收心思别累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家昭儿喜欢清静，眼里也见不得脏东西，没什么事就回吧。”

　　沈温婉听了薛红的话又羞又怒又不得不碍于薛红的身份不能说什么，半晌只得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是。”

　　春花扶着沈温婉路过薛红身旁时就听到一句“等等。”

　　随后春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薛红带的丫鬟一掌拍在脸上，霎时间脸上火辣辣的疼。

　　薛红不分给沈温婉半分神色目光直视祠堂上江昭的排位，声音里充斥着漠然“你该好好管管你家丫鬟。”

　　巴掌打在春花脸上可是沈温婉脸上也跟着火辣辣的。

　　沈温婉心里再不痛快表面也不得不乖巧的应答“是”随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看着如过街老鼠的两人，碧月心里别提多爽了。

　　薛红等人走远了这才慢慢地走向江昭的排位，赵清知看着她苍老的身体颤颤巍巍而后老泪纵横痛哭起来“昭儿……娘来晚了，我的昭儿。”

　　“外祖母……别哭。”赵清知心疼外祖母她走上前拉着薛红的衣角安慰着她。

　　薛红勉强打起精神的看着赵清知摸着她冰凉的的手“外祖母不哭了。”

　　薛红捂着赵清知的手“你外祖父前些日子有公事离开京城，路途遥远，加上你外祖父身体不好，外祖母不放心便跟着一同去，现在才赶回来，清儿，让你受委屈了。”

　　薛红摸着赵清知的头看她懂事的摇了摇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眼下你外祖父实在是不能赶回来，但是清儿不怕，外祖母给你撑腰，清儿跟外祖母走。”

　　薛红回头深深地看了眼江昭的排位，随后拉着赵清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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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内赵文伯一脸颓色满脸胡子的看着薛母“母亲，我不可能让清儿跟你回去的，她父亲还在呢！还吃得起饭呢！如果清儿跟你回去了，那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薛红嘲讽地看着赵文伯，她压抑着内心的不满“你这个父亲在跟不在有什么区别？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你跟昭儿关系怎么样吗？即使昭儿有心瞒着，但这么多年了多少我们也能听到些风声。”

　　提起这些薛母忍不住的埋怨自己语气满是伤心“每每我们问起昭儿怎么样，她为了我们放心都说过得很好。”

　　薛红悔恨得很如今看着赵文伯更是厌恶至极“也怪我们，昭儿不想跟你合离，我们也就不想勉强昭儿。”

　　薛红猩红的眼睛看着赵文伯眼底是喷发的怒火简直恨不得想要烧死赵文伯“但哪知你就这么对她的！”

　　薛红看着头都要埋进地里的赵文伯“还跟沈温婉勾搭到一起！赵文伯啊赵文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赵文伯哑巴了半天半晌挤出一句“母亲，我跟江昭……是我的过错，但是我可没有对不起孩子过！”

　　薛红血压上来气得头疼她拄着拐杖努力平复心情“你当初一个穷小子，无父无母靠着昭儿父亲做到了员外郎，现如今你还有点良心，就让清儿跟我走！”

　　赵文伯听薛红说的羞红了脸心底却有些烦躁他压下不满对薛红说“母亲，你不能这样啊，清儿若是跟你走了外面会怎么说我？何况清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亏待她的。”

　　薛红懒得再看赵文伯一眼只道“清儿明年就该去学堂了，如今昭儿没了，你交给谁抚养她我都不放心，清儿我必须带回去！”

　　赵文伯不想再维持体面他站起身说出自己的不满“母亲什么意思？我还能薄待了清儿不成？！”

　　争执间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争执不下局面“外祖母，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赵清知拉着薛红的袖子抬头看着薛红。

　　“清儿？”

　　“外祖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娘在这里，我想留在这里。”

　　赵清知看向了祠堂的方向“娘说她会一直都在的，只是我可能看不到她，如果清儿离开，我怕她找不到我了。”

　　更何况，外祖母年事已高，家里还有本就不喜欢娘和自己的舅母，眼下舅母撺掇舅舅分家，她不想回去拖累外祖母。

　　不过这话赵清知选择自己吞下没有说出来。

　　薛红心疼地摸着赵清知“清儿，我可怜的清儿。”

　　其实，薛红心底有些无奈，她育有两子，一个大儿子江淮一个女儿江昭，两个孩子岁数相差不大，而江昭从出生身体就不好，她也就时常将目光和关心给了江昭。

　　母亲只有一个被忽视的江淮心存不满对她也就不亲近起来，长大的江淮是个不成器的纨绔，整日无所事事到处惹事还时常流连烟花巷，又娶了个厉害的儿媳更是时常惹得她头疼不已。

　　薛红也就将目光打到了孙子身上，她将心血投入给了孙子希望他能有出息继承家业，更何况眼下儿媳想要分家，若是清儿跟着回去，那分家的理由就多了一个，可这是昭儿的孩子，她的外孙女，她心底也有些进退两难。

　　看着懂事的赵清知，愧疚让她不敢直视赵清知的眼睛。

　　赵文伯看软化下来的薛红适时劝解“母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清儿的，要是清儿真的有什么你再带她走也来得及。”

　　薛红叹了口气郁结的喊道“祝嬷嬷！”

　　“在。”

　　薛红看着赵清知温声叮嘱“这是祝嬷嬷，是外祖母的陪嫁丫鬟，以后她就跟着你了，有她在外祖母也就放心了。”

　　“谢谢外祖母。”

　　薛红摸了摸赵清知的头随即看着赵文伯警告着“清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或者让我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我定不饶你！”

　　赵文伯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允薛红“母亲放心，清儿在自己家能受什么委屈。”

　　说着赵文伯怕薛红反悔开始赶客“母亲吃了饭再走吧。”

　　薛红听着赵文伯急切赶她走的样子“哼”了一声“行了，天色渐晚了，我就回去了。”

　　薛红说着嘴里嘱咐赵清知的话实际威胁着赵文伯“清儿，有什么跟祝嬷嬷说，别怕！有外祖母给你撑腰。”

　　赵清知看着薛红勉强笑了笑让她放心“知道了外祖母。”

　　…………

　　冬天的天总是格外的短，晚间赵清知看着用药替她擦拭手的碧月心里空落落的难受“碧月姐姐，你今天能陪我睡吗？”

　　碧月小心翼翼擦拭着赵清知伤口，她头也不抬的说着“当然可以了小姐，这伤口开始结痂了，小姐别去动这伤口了。”

　　“嗯。”

　　赵清知看着温柔的碧月攥着她的衣摆听话的任她摆弄。

　　“好了！”

　　碧月擦拭完赵清知的手后便让赵清知躺下，碧月伸手将被子盖住赵清知轻声安抚“小姐，我去把洗把脸，你先睡吧。”

　　赵清知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嗯，我等你碧月姐姐。”

　　碧月打水烧水擦洗身体来回间时间有些久，等她回到屋子时就看到累得睡着了的赵清知，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上了床。

　　碧月刚一凑近她就看到满脸泪痕的赵清知怀里搂着江昭做的衣服，在睡梦中也在呢喃着“娘……”

　　碧月看着心里难过的紧，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小姐……”

　　她心疼于赵清知早早的就懂事，她努力的看着别人的眼色，让自己在意的人开心，就如同在祠堂怕老夫人担心所以将受伤的手缩进袖子里不让老夫人看到。

　　赵清知对于江昭的想念，似乎从未停止过，冬去春来，干枯的枝丫冒出嫩芽，天地一片新景色。

　　而夏天的到来又为天地换上一层翠绿的新装，闷热的空气也让人有些烦躁。

　　沈温婉怀孕后消停了不少，近日她肚子又大了些别说走路连睡觉都费劲，如今赵文伯日日睡在别处，去她的住处屈指可数，整得她近日心情不大爽利。

　　沈温婉看着花开的正茂随便地伸手采下一朵闻了闻又无聊地扔了下去，她问身后的春花“老爷还是睡在云瑶那里？”

　　春花扶着沈温婉道“是。”

　　江昭死后赵文伯或许是愧疚但更多的是想图一个深情爱妻的好名声至今未再娶妻，连烟花巷也未曾踏入半步，多新鲜，也亏他忍得住。

　　春花看着冒出汗的沈温婉，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沈温婉的额头后又瞪了一眼身旁的丫鬟斥责道“扇子扇的幅度大些，没看到小姐流汗了吗！”

　　“是。”

　　春花看着沈温婉犹豫的开口“如今小姐有孕，姑爷日日睡在她云瑶那里，不说其他的，就说如今姑爷不娶妻，当家主母的位子一直空着，如今后院都交给了云姨娘跟姑爷的奶娘赖嬷嬷处理，这日子久了……”

　　沈温婉瞪了一眼春花很是不爽“赵家好歹是六品官员的家，不可能一直让一个妾室打理后院，说出去像什么样子，他想博个好名声，也要看他能忍多久！”

　　春花被瞪得噤了声，低着头不再言语。

　　“小姐……你慢些儿！”碧月看着前面跑的飞快的赵清知跟得满头大汗。

　　“碧月姐姐，我等不及想告诉娘今天我在学堂上学习的东西啦！”

　　沈温婉刚要说什么就被一道声音打断，她转过头轻皱着眉头看着像她这边跑过来的赵清知。

　　随后她垂着眼睛不知道思索到了什么轻笑了一下。

　　沈温婉推开搀扶着她的人，待赵清知靠近后沈温婉从繁茂的花丛中走出来。

　　“清儿，怎么跑的这么快？”

　　沈温婉眼睁睁地看着赵清知措不及防快要撞到她的时候，她装作惊讶抬手保护自己又暗暗用力推开赵清知随后“哎呦！”一声酿跄几下。

　　“小姐！”春花大惊失色。

　　赵清知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沈温婉急忙停住脚步哪知还没停下便被人猛烈地推了一下。

　　沈温婉酿跄了几下后捂住肚子“哎呦！我的肚子！”

　　春花扶住沈温婉焦急的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春花看着身后愣住的丫鬟，语气满是气愤地催促“你们都是傻的吗！还愣着干嘛！快去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