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神明有冤情》北洄

3、第 3 章执妄

　　慌乱的感觉越来越重，离念感受着这种慌乱抑制不住的弯下了腰。

　　“我要离开这，去……”离念紧紧按着胸口低声道。

　　“什么？”尘胤扶住离念，没听清她的低语，不确定的问道。

　　被一种慌乱的情绪裹挟着，好一会后离念才得以深吸一口气缓过神直起身。但那股情绪扔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这种慌乱并不是她的心绪，离念扫视着在黑夜中朦胧模糊的摊位，心想。况且，这里是幻境，按说幻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影，虚影入得了人的肉眼，却入不了人的心，所以，不可能会产生这些心绪。

　　不是她的……离念的目光斜视向身旁的人，旋即收回视线，她问：“外面的集市就这般模样？”

　　尘胤在道路两旁的摊位上点起光亮，火光在黑夜中显得犹为耀眼，照亮了这些摊位。

　　“外面的集市比这好看、热闹多了。这里的集市……”尘胤道：“看着有些像书中记载的四万年前四洲的第一场集市。”

　　谈话间，黑夜骤然逝去，日头高悬空中，渐渐有人声传来，是这些摊位的主人在新的一天开始经营。

　　正巧离念和尘胤就站在一个小摊前，摊主笑呵呵问道：“姑娘看看，我这的泥娃娃好不好看，喜欢的话买一个吧，一个灵石就行。”

　　“灵识？”

　　最初集市竟要用灵识来来交易？离念面色一凝 开始怀疑这个集市是否是正经的集市。

　　“此灵石非彼灵识。”尘胤一看就知道她想岔了，拿出一个灌满了灵力的石头给她，解释道：“她说的灵石是有灵力的石头，不是识海中的灵识。”

　　尘胤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将灵力灌入其中，原本普通的土石块就成了蕴藏灵力的灵石。离念看明白了，归根结底，就是用灵力去交换同等价值的物品。可四洲生灵又怎么会缺灵力，这样做无非是图个新奇罢了。

　　尘胤在众多泥娃娃中挑了一个最胖最憨态可掬的娃娃递给离念。

　　“你喜欢这个吗。”

　　离念的确没见过这种用泥巴塑成的泥偶，她抬手去接过泥偶，指尖触碰到泥偶时，离念发觉心里那股慌张的心绪被好奇、欣喜所替代。离念抬眼看到尘胤俊朗的脸上带着的温和笑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唇角当作回应。

　　“快看，太阳怎么没了！”

　　人群一阵慌乱，离念顺着人声看去，高悬空中的太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团黑雾吞噬，天色随着太阳被吞噬渐渐暗下来。

　　离念静立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蹙着眉头紧闭双眼听见急促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

　　一睁一闭间她已身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看不清这是哪，身侧也不见尘胤的身影，空茫大地上唯剩她一人。

　　离念的视线在一片苍白中不由自主的锁定某个位置，径直向它走去。也许是视线被遮挡没有参照物的原因，她总觉得她要去的地方离她不远，却又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到。

　　她挥手扫开缭绕在眼前的白雾，隐约看见有个人影跪坐在那，离念如梦初醒般明白了自己为何要寻找。她迈出步子眼前的苍茫却成了一座山谷。

　　是离念苏醒时身处的那座山谷。

　　充斥着虫鸣鸟叫声的山谷在离念踏入的一瞬间万籁俱寂，天地无声，时间好似在这静止了。

　　就在这一瞬，离念一直空落无处安放的心有了一种落地的感觉，她像濒临窒息肺腑却突然涌进大量新鲜空气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离念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手中幻化出一把薄刃锋利的剑反手冲着她离谷的方位劈去。剑势飞出的刹那山谷的幻境便被瓦解，离念抬眸看见眼前又一熟悉的场景。

　　“果然……”

　　她被幻境带到了尘胤给她买泥偶的集市。

　　尘胤给她的泥偶早在她身处一片白茫之地时化作齑粉，离念走向泥偶摊位拿起那个绘制的最为精细的泥偶，没有丝毫犹豫就要运作灵力将它毁掉。

　　电光火石间一道灵力把泥偶从离念手中夺走，泥偶脱手的瞬间离念打出早已备好的法纹，来人闪身欲躲，泥偶被两道强势的灵力夹击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尘胤惋惜的看着地上只剩一点拢都拢不起来的泥偶渣，状似无奈的说道：“小念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再送你别的，何必非要毁了它……”

　　“铮”地一声，冰冷的剑鸣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尘胤垂眸看去，离念的剑锋指在距他喉咙不足半寸的地方，只要再说半个字，锋利的剑锋顷刻之间就会划破喉管要了他的命。

　　被剑指着的尘胤不敢妄动，只得用眼神示意离念询问她这是何意。

　　离念冷声道：“你是何人，把我困在你的执妄中想做什么？”

　　“执妄？”未敛的笑意凝在尘胤的脸上，静默几息后他了然道：“这是幻境，你被幻境瘴住了双眼。”

　　离念不语轻转手腕带动剑身朝着他的脖颈划过，剑光闪过尘胤双眼，他抽身向后避开要直取他性命的剑。

　　剑尖距眼珠分寸的距离略过，脖子和脑袋倒是没分家，尘胤向泛着丝丝疼意的脸庞探去，指腹上粘着血迹。

　　离念：“我再给你次机会，若仍不说实话，你试试，还能不能躲开第二次。”

　　“好吧……”知晓对方下一次出剑一定会要了自己命的尘胤擦拭掉脸上的血，从喉咙闷出一声含糊的笑：“……怎么看出来的？”

　　见尘胤承认了是自己将离念困在这个所谓的“幻境”中，离念挽了个剑花收回直冲尘胤要害的青霜剑：“从一开始就破绽百出——”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尘胤就没想过要隐瞒离念这里不是幻境，而是由痛苦和执念构成的执妄之地。

　　幻境只会让人沉浸于自己所经历过的印象深刻或是放不下的往事，陷入幻境的人往往会因为其可以弥补自己的缺憾而耽溺其中不愿脱身，而后死在“圆满”的那一刻。

　　但离念眼中看见的、心中所感的，无一是自己所经历过的。这些也不过是让离念起疑，真正使她确定这不是幻境的原因是尘胤给她的那个泥偶。

　　离念眼中空荡荒凉的集市，满布厚厚一层灰的箱柜在尘胤说热闹好看时才有了摊主和货物；所谓的灵石的确是个普通的石头，递给一个离念看不见的人……

　　至于那个泥偶，直到尘胤掌心向上虚托着一物递至离念面前，她的手指试图触碰那个看不见的泥偶时它才在尘胤掌中显现。那时离念抬眸看了眼尘胤，在他露出欣喜笑意后，自己莫名慌乱的心绪也是在触碰到泥偶的瞬间变得欣喜，山谷时心绪的变化也是这样。

　　离念的心绪是跟随尘胤心绪变化而变化——能做到这些的 ，只有执妄。

　　“说的不错。”尘胤森然的嗓音肯定离念的判断，“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勘破这里是执妄，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真正的尘胤在哪。”离念目光冰冷反问道。

　　即使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听到离念的话，那双平静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玩味：“我就是尘胤，尘胤就是我啊。”

　　离念寒声：“找死！”

　　卸去伪装的“尘胤”轻易便躲开直刺心口的长剑，任由剑气掀翻身后的集市。

　　“尘胤”回身看满地狼藉，“啧”了一声：“小姑娘不要这么凶，戾气太重可不好……不如让我帮你化解它！”

　　霎时，冲天执怨自他体内翻涌而出奔向离念，即使被离念的剑气逐一破解仍然不止歇，反而变得更加汹涌，打向它们的剑势反倒成了助长之力。

　　执怨外的“尘胤”抬起手臂，看着上面逆流而来的灵力狞笑道：“你越挣扎，你的灵力就越能为我所用，哈哈哈哈哈……”

　　“什么不人不鬼的东西，连人皮都披不住了。”

　　顶着“尘胤”面孔的东西此刻仿佛顾不得维持面容，贪婪地吸食离念的灵力，脸上的五官歪斜扭曲了也不曾注意。

　　“你也觉得这身皮囊不好看对吧？没关系，等我吸食了你全部的灵力修出本体，就能脱了这身丑皮，幻成我喜欢的样子。”

　　“尘胤”嫌弃的揪弄着歪斜的五官，可惜越整越乱，原本温润俊美的面庞被他修饰一番后脸歪嘴斜、眉毛一边高高扬起一边低低压在眼眶上，丑的让人咋舌，偏生他本人还意识不到，喜气洋洋的捏着自己的新脸。

　　离念很是怀疑这人审美的抿抿嘴，移开视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想多看他一眼。

　　比起对方吸食自己的灵力，此时离念更为担心的是真正的尘胤回来后这脸还能恢复正常么？不会就这样了吧？

　　离念略微思索那样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思索不了一点，他还是死了算了。

　　为了避免那个审美死绝了的东西继续糟蹋那张脸，也别再恶心自己，离念冷声道：“灵力吸够了吗，吸够的话不如也让我尝尝你的灵力是什么样的。”

　　言罢不待对方反应，挥剑斩断连接二人混作一团的灵力和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