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神明有冤情》北洄

20、祭礼

　　“我也不知道今年为什么不能让谷外的人观看祭礼，但是你们可以在这里偷偷看，这个地方除了我没人知道。”小兰扬扬眉梢，眼中不无得意。

　　除了这，不落谷内有不少“宝地”是这些小妖发掘出来的，“密谋”一些大事或是被长辈们责骂时就会躲到这些“宝地”，迄今为止鲜少有被发现的。

　　尤其是这座山，每逢祭礼不落谷就是人山人海，街道上挤的脚趾挨脚跟的，更别说还有许多压根就挤不进去看不见仪式的。

　　但自从找到这么个风水宝地后，以后年年她都可以独自在这欣赏祭礼。

　　要不是看在离念和尘胤是乌城哥哥的朋友的份上，她才不舍得告诉他们呢。

　　“我去山下等你们，你们慢慢看。”这地方是她新找到的，尽量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不然看多了就又没意思，她还得去找新地方。

　　唉，什么时候才能跟乌城哥哥一样出去玩啊。小兰边走边在心里嘀咕。

　　离念侧耳听见小兰走得远后，凝视尘胤的双眼直切正题：“我不信你看不出这场祭礼有古怪。”

　　尘胤眼眸微凝，哂笑道：“不同地方有各自的风俗，许是这里的风俗就是这般神神叨叨——”

　　“好好回答！”

　　离念毫无征兆的厉声打断了尘胤避重就轻的话，聚起眉头怒视着他。她不信他不明白自己所指何意。

　　尘胤冷静对视着她的眼眸，沉声开口：“我不想骗你。”

　　“好，我知道了。”离念轻闭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几息后，她睁开双眼，眸中情绪已被她压下，“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她躲开尘胤凝视她的视线，一言不发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红玉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摆，却突然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向衣摆后顿住。

　　离念被紧紧包裹在宽敞的怀抱中，听不见山顶呼啸的风声，耳边只余身体主人粗重而又隐忍的呼吸。

　　一双大手紧紧扣在离念头上，不容抗拒地将其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找到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

　　无人言语，连呼吸声都被山风裹挟而去，天地间仿佛安静下来，良久，尘胤低沉却夹杂着一丝颤抖的嗓音在离念耳边响起：“你又要去哪？”

　　“我自有计量，相信我好吗？”

　　“……”

　　离念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许久回道：“可你的所做所想与我已是背道而驰。”

　　尘胤整个人像是如遭雷击般僵在那，离念的话一字不漏的被他听入耳去，却又好似没听明白。

　　他白着一张脸沉浸在这句肯定的话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怀中的人挣开他的怀抱，注视着他的眼睛，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叹息道：“从闲倚山上的执妄幻境到圣仙镇的器灵再到祭礼之事，是不是都与你有关？

　　“至少，每一件事你都知道却选择置之不理。”

　　尘胤整理好自己翻滚的思绪，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离念是世间最了解自己的人，她猜的不错。不过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喉间翻起一丝苦涩，他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知道这些，可该来的总是逃不脱躲不掉。”

　　初见时尘胤哄骗离念，说自己是个擅长阵法的寻常人，其实也不算骗她。尘胤本就是极擅阵法的神明，以阵代法器，或者说他自己就是一个阵。

　　离念眉心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法纹，亮起白光的法纹昭示着同为神明的离念被人下了印。

　　若要给自四洲初开时便诞生的神明施加这样一个法纹只有一个办法——

　　将法纹种在她的识海中。

　　离念心下恍然却又不敢相信：“你是趁那个时候……”

　　指腹轻覆在那道法纹上，尘胤启唇低语：“令！”

　　法纹灵光大显，应施术者命令而行。

　　纹相迅疾地穿过离念四肢百骸，如千万条不断生长的藤蔓般攀绕紧锁着她的浩荡识海。

　　离念从未将自己的识海对尘胤设防，因此给了他在自己识海中设下禁锢封印的机会。

　　那时，尘胤借着归还梦泽于离念识海，趁此机会在识海中埋下封印的种子，只待施术者催生它，便可瞬间成活，成为可用的、足以禁锢神明的封印。

　　离念不想自己的信任被人利用，可意识到是封印时已是为时已晚，她难以挣脱另一个神设下的封印。

　　她愤怒的瞪着面无表情的尘胤，寒声质问他：“你要做什么？！”

　　尘胤仔细端详着离念，蓦地伸手将她鬓边被山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平静道：“只是一个禁锢封印，能让你暂时听从我的命令好好的待在我身边罢了。”

　　“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看着不落谷的祭礼是什么样的。”

　　山风越来越剧烈，吹透他们的衣衫，寒意钻进皮肤凉的人一激灵。

　　尘胤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离念身上，一手揽过她将其揽于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替她遮挡寒风。

　　寒风伴着阴雨缠绵这个满布紧张与期待的不落谷。谷中子民不由得忧心这场连绵的阴雨是否会影响他们心中庄重神圣的祭礼。

　　许是人们心之所向诚心祈祷，举行祭礼那天阴冷潮湿的细雨当真停歇。一轮红日高悬东方，今日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乌城作为舞礼者穿上厚重古板的不符合他少年气息的殷红祭服在小妖的簇拥下绕谷三周，以示对圣仙和祭礼的尊重。

　　祭礼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否则便是对炤言圣仙的大不敬。

　　乌城撑着宽大的衣摆，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昨日谷主教给他祭坛上转接灵气之法，唯恐出现半点差池。

　　人潮簇拥下他一步步踏上代表着祭礼中心的祭坛。

　　祭坛一周并未放置火引的火种筒在乌城走上祭坛中央时无火自燃。

　　随之而来是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这预示着祭礼成功开始。

　　祭坛周围群山绵延，将这个天然的巨大的石台严密的包裹在其中。

　　乌城严肃的稳住身形，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向最高的祭台。即使一身祭服衬托出少年的几分稳重，可眼神还是骗不了人，这是他第一次站在高台上俯瞰台下生灵，眼中盈出笑意。

　　是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呼啸的山风环绕山谷与山石撞击震出响彻云霄的鼓声，谷主示意乌城可以开始转接四方灵气。

　　暗红的与小臂等长的木杖拿在乌城手心随臂摆动，山风像是触及到何物霎时间停止呼啸，下一刻自乌城周身泛出盈盈光芒。

　　山谷间逐渐凭空出现漫天如星子般的细小光芒交织缠绕着出现在祭坛上方，它们聚在一起穿过乌城的身体，如冲破囚笼那般。

　　离念掌心接住一粒细小的似是落队的星子，白色的星子安静的躺在她的手中，随后逐渐消亡，但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又重新凝聚在离念的手心，焕发新生。

　　“剔透灵气的转接……是乌城。”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谷主要在祭礼开始前才会告知舞礼者如何剔透灵气，因为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能否把握这个方法。

　　从舞礼者站上祭坛的那一刻就是剔透灵气的开始——

　　用舞礼者的□□作为承接。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离念沉下脸来，眼色冷厉。

　　以乌城三百年修行的妖身根本不足以承接这些天地灵气，每剔透一分灵气，他的骨骼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巨大压力而断掉一寸。

　　一场祭礼结束，他也能碎成星星点点的灵气，化作山间灵气的一份子。

　　尘胤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意味，不慌不忙说道：“你觉得谷主会不知道吗？转接的方法可是他告诉乌城的，乌城作为舞礼者也是他选的。”

　　“……”离念眼神闪了闪，垂下眸子：“你们利用他想谋划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

　　尘胤站在离念身后轻笑一声，眼中厉气一闪而过，他拼命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怒意，强扯出一抹笑：“也许很快你就会厌恶这个身份。”

　　“……”

　　离念掀起眼皮，狐疑地瞥了一眼尘胤嘴角僵硬的笑，什么也没问只是看向祭台，她在这席卷天地的灵气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落谷的妖会用世间最纯净的灵气来供奉圣仙，供奉圣仙的同时，这些灵气也会滋养不落谷中的一切，这里的小妖也能凭借精纯的灵气事半功倍的修行。

　　他们认为，这是圣仙的泽披。

　　祭台下俯身低首的小妖调动自身灵力行走四肢，奇怪的发现自身并无任何提升，今年的祭礼怎么不像以往的祭礼那般泽披万物呢？

　　精纯的灵气可实打实的绕着他们转呢。

　　饶是再有耐心此时也沉不住气了，祭台下的妖纷纷侧首以探寻的目光看向谷主。他们想知道，祭礼是不是失败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如洪水般席卷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思祭台下开始出现恐慌：祭礼出错是对圣仙大不敬，圣仙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唯有谷主一人巍然不动，定定看着乌城的一举一动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乌城喉间再次上下滚动，强咽下喉间咸腥的感觉，作为祭坛上最直接接触灵气的他早已察觉不对，他向谷主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肯定后只好压下疑虑，再次催动自身灵力剔透精纯灵气。

　　他的□□作为承接灵气的中转，在诸多异样后有一缕稀薄的灵气游走过他的四肢百骸直冲心窍而去！

　　“噗！”

　　一口红到发黑的鲜血自乌城口腔喷出！

　　“乌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