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抢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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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色烟柳满皇都。
户部尚书府邸花园。
假山矗立，怪石嶙峋，其中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很快，一行身着绫罗绸缎的姑娘们信步于小径上，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雪霁此次，会从珍宝阁中拿出何心爱之物？我自收到邀帖起就十分期待呢。”忠勇侯府家小姐，裴敏之道。
“左不过是些首饰与古玩字画罢了，我也没有何稀奇之物。你呢，你带了什么来？”林雪霁问道。
“我呀，新得一玉镯，也是无甚稀奇，但成色颇佳，得知你要举行义卖时，我便想到了它。”裴敏之回道。
“可是裴世子日前从南诏得到的那只？”少府少监家小姐，郭婉儿问道。
“正是。”
“听说此玉镯通体翠绿，晶莹剔透，极为珍贵呢。”郭婉儿捧场道。
“不过一寻常首饰罢了。”话虽如此，裴敏之微微抬颌，面有得色。
在众人一片赞叹之声中，忽听一人出声道：“穗儿倒是从西北处，得了一稀罕物。”
丰州都督长史之女，贺穗闻言，嗔怪地看了那发言之人一眼。
“不是何稀罕之物，一佛珠罢了。只是色泽温润、遍体生凉，较为独特些，我才将它带来了。”贺穗道。
“哦？这已足够稀罕的了，如此宝贝，不知贺小姐从何得来？”林雪霁笑问道。
“是我父亲带回来的。”贺穗答道。
“正好今日是行善事，佛珠更是相宜。希望这宝贝能得一善主，也不辜负你从西北远携而来。”林雪霁道。
贺穗与其相视一笑，轻轻点头。
“听说今日永嘉公主会来？”郭婉儿看向林雪霁。
其余众人闻言，也好奇地向其投去目光。
她们这群官家小姐中，不乏从西北、各地府州而来京之人，况别说是地方重吏之女，京城的世家小姐也甚少见过永嘉。
林雪霁环顾眼前众人，以及想到尚书府大门，那络绎不绝之客，骤然失笑。
她点点头，道：“为保义卖之公正，我请公主来作见证。”
此言一出，众人低声议论，说说笑笑一路。
“听闻公主极为貌美？”有人问道。
还听闻这位公主极为跋扈。可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宣之于口，且公主性情如何，也是林雪霁等大家小姐所虑之事，与她们这等与公主说不上话之人，无甚干系。
林雪霁笑意更深，玩笑道：“是呢，今儿个你们可是托我的福，才大饱眼福呢。”
众人闻言更是语笑喧阗。
……
花园内宾客云集，几近水泄不通。
户部尚书家的义卖会，于各处张贴告示。今日不仅有贵族小姐前来，更有富商巨贾、文人雅士慕名而来。
众人坐下寒暄不久，便听到一声唱报——“永嘉公主驾到。”
永嘉一袭鹅黄色诃子裙，双环望仙髻上并无多少珠翠，却威压甚重。
林雪霁上前对永嘉福身一礼，道：“殿下今日真是准时。”
永嘉瞥她一眼，旋即皮笑肉不笑，嘴角轻轻一扯。
林雪霁倒是眉眼弯弯。
“诸位请起。”永嘉边说着，边端坐于主位。
“谢公主殿下。”众人起身，却也不敢抬头直视主位之人。
林雪霁站于永嘉身旁，开口道：“既然公主殿下已至，吾宣布，义卖开始。”随即林雪霁轻拍手掌，侍从便将一物呈到众人眼前。
罩布一揭，众人哗然。
林雪霁等嘈杂声尽，才笑道：“看来，我也无须向各位介绍此帖了。而我也不过借花献佛罢了，此帖乃公主所赠，是我最爱之物。今日拿出来镇场，还望有人瞧得上眼。”
林雪霁目光一转，看向永嘉。只见永嘉面上果然无甚所谓。林雪霁甚至心里生疑，永嘉是否还记得这《灵飞经》是她送的。
“五百两。”
宾客们纷纷开始叫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此帖便被一世家之子拍下。
……
时间缓缓流逝，侍从已将第二柱香点上。
宝物一件件的呈上，主人一个个的上前。永嘉无事可做，脑袋开始发沉。
做吉祥物，也非易事也，永嘉心道。
“以下所呈之物颇为独特，请贺小姐。”林雪霁朝贺穗微微点头。
贺穗步上前来，对着永嘉福了福身子，眼见公主殿下已然神游，便神情无措地看向林雪霁。见到林雪霁微笑点头，便放下心来，转身面对众人，开始介绍自己带来的物件。
“我带来的是一串佛珠。”贺穗说着，她的婢女已将宝奁打开，宝物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以我短浅的眼力观之，颇觉此佛珠不似寻常之物，遂带来义卖。”
贺穗的发言，比之前的人都更为简短。但也不必她多言，那佛珠带着一股子厚重之感，在座众人皆能感受得到。
“五十两。”
叫价照旧开始。
贺穗颇为高兴。五十两银子，已是普通人家两年生活所需的银钱，一串来历不明的佛珠能得此高价起拍，已是大大超出她的预料。
“一百两。”
一道不属于在场众人的声音横插进来。
寻声看去，只见三人位于最前，一行人等昂首阔步而至。
方才那道声音是女声，众人迅即反应过来是何人叫价。身着武将公服的女子，还能有谁。
“参见公主殿下。”户部尚书与任揽星拱手行礼道。
只有宇文翊岿然不动，上下打量着永嘉。
永嘉睨视他三人一眼，心道晦气，旋即轻轻点头示意免礼。
“小女见过二位大人。”林雪霁福身后道：“父亲，你们怎来了？”
户部尚书解释道：“今日，宇文大人与任校尉前来府中有事相商，听闻你在办义卖会就过来了，说是手下众人也有物什可供义卖，希望能用于军中士兵。”
永嘉静静观察他们这一行人，可不似有何物可卖的样子。气势汹汹地踏进户部尚书府，八成是要钱而来，听闻在办义卖会，可不是得赶来分一杯羹呢。
林雪霁闻言笑容不变：“如此甚好，用于军民，皆是行善积德。”
随后她又道：“方才似是任大人出价。”
任揽星一直在看着那串佛珠，听到此话才转过神来：“没错。”
林雪霁面向众人，道：“此串佛珠现出价一百两。”
一时未有人出声。
众人皆以为，此次出价要结束时，却听坐席前方一声音叫道：“二百两。”
是裴敏之。
永嘉顿时来了些许精神，稍稍坐直，看向裴敏之。她心里也是奇怪，裴敏之此人可不喜爱佛珠之类的东西，现在却直接翻倍出价。
任揽星面露不满，眼带怒意地看着裴敏之。她知道，裴敏之是故意与她作对。
“三百两。”任揽星继续出价。
“五百两。”裴敏之继续跟。
任揽星开始回忆，自己何时惹到过这位侯府小姐。
“五百五十两。”任揽星气急道。她已然亮出底牌，但是她知道，这对于裴敏之来说，不过微末之财。
果然，裴敏之笑得肆意：“六百两。”
一串出处不明的佛珠拍到了六百两。
人人低头交耳，议论纷纷，而贺穗的面部神情已停留在震惊许久。
林雪霁见任揽星不再出价，便道：“此佛珠……”
“还望裴小姐能够相让与我。”任揽星开口道。
落针可闻。
永嘉已重新端坐身子，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二人。
“为何？”裴敏之道。
“此物对我，很是重要。”任揽星似是不想多说，但仍简单解释了一句。
裴敏之扫视她一眼，道：“我高价拍下了它，此为其一；你并不在义卖宾客之中，破坏规则叫价，但我仍与你比价，此为其二。”
任揽星怒不可遏，与裴敏之僵持对视着。
“还请裴小姐可圆揽星之愿。为表赔偿之意，本官会命人，将六百两白银送至忠勇侯府。”
宇文翊沉声道。
他知晓任揽星并非任意妄为之人，此佛珠对她定是有何意义，才会与裴敏之相争至如斯地步。
可如若叫价之时他竞相出价，裴敏之定也是不认。至于这六百两，依任揽星个性必会打下借条，但至少尚有机会，任揽星面对裴敏之，打个借条买下的机会都无。
裴敏之方才仅是面露嘲讽，现下却染上了几分怒意：“我不愿意。”
语气强硬。
剑拔弩张的气息弥漫在这个春意盎然的花园里。
林雪霁也是面带愁云。高朋满座，她也不便细细劝说裴敏之，只能一直用眼神示意裴敏之，但那人却似是忽视了自己的存在。
贺穗则是一脸紧张。她没想到自己的佛珠，竟会惹出如此风波。她心中认为裴敏之言之有理，此佛珠就应是裴敏之的，但是，宇文翊却发话了。
贺穗并不想得罪这位，父亲的顶头上司。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鸦雀无声。
“敏之，给任校尉罢。”永嘉发话道。
她也未曾想到，自己竟当真是“坐阵”来了。
“殿下……”裴敏之语带委屈，但不敢反驳永嘉。
“本宫新得几匹缭绫，皆赐予你。”
缭绫，是贡品，在阳光下光泽与色彩变化极其独特。
裴敏之泪意即刻消失，笑脸盈盈：“我兄长竟跟殿下说了呀。”
裴敏之与裴勤提过，自己也想要缭绫所制衣裙。但裴勤这段日子公务繁忙，实难抽出精力分给一条裙子。
但永嘉直接给了她几匹缭绫。
裴敏之看着那神仙妃子似的人儿，心道：如若她真成了我嫂嫂，那该多好。
永嘉浅笑道：“嗯，莫要小孩子气，让给人家。往后还想要什么，自个儿来公主府挑。”
其实裴勤没有跟永嘉提及过衣裙之事，但是她能看出裴敏之喜欢。
“公主对我最好了，”裴敏之卖乖道，“我哥哥都比不上您。”
气氛一下子松快起来。
林雪霁轻轻吐气，见机开口：“那，此佛珠乃任大人所得。”说着还向贺穗递了一个眼神。
贺穗收到示意，便道：“此佛珠既与任大人有缘，便赠与大人了。”
言罢，贺穗的婢女便恭敬递上宝奁给任揽星。
可任揽星却眉心微皱，义正言辞道：“拿来义卖之物，怎可直接赠人？揽星受之有愧，我现在便命人回去，取五百五十两白银。”
在场众人皆能看出，五百五十两银子，已是任揽星的箧底之资。
这人怎不会顺着阶梯而下呢？林雪霁面上一阵烦乱，而后看向永嘉。她现下只能指望永嘉解决此事。
永嘉一手轻轻支着头，眼露不耐：“任校尉出价一百两即可。本也该这个价钱便归属于你，后面的叫价，不过是敏之与你闹着玩。”
地位最高之人发话，一锤定音。
任揽星低头敛目，拱手行礼道：“是，谢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抢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