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分的魏尔伦》拏山巾

3、第 3 章 身与忆1

　　第三章身与忆1

　　【通灵者】轻轻往桌上扣两下，唤醒了正在忙碌的同僚的注意，他是想来拿结果的。

　　“按照你的说法，现在巴黎出现了一个立场不定的新超越者。总局内并没有查到备案。”
　　特殊战力总局的同僚，神色严肃。

　　【通灵者】大概对这位逃脱者的实力有些估计，但也错误地将那“消失”当成某种异能力的作用。

　　“空间？重力？精神？”
　　“无法确定。”

　　【通灵者】看见对方的眼睛落在桌子上、眉毛拧紧成一座山峰。

　　山峰松松紧紧，在抬起时被抚平。作为战力不足的情报人员，同僚郑重地与电话的另一头沟通，将事情敲定。

　　“麻烦您了，【通灵者】。”
　　他的眼前站着最适合的人选。

　　“嗯。”
　　【通灵者】早有所料。

　　他走出特殊战力总局，却并不打算回家。

　　【通灵者】的假期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变成了另一个要花费许久时间的任务。
　　他不觉得这是加班，他还待在巴黎，只是在任务途中，为了避免民众恐慌，需要注意【彩画集】的使用。

　　而且......他非常在意。

　　因此，在【通灵者】严苛的搜查下，金色的身影于是出现在大街小巷。

　　扮作绅士混入人群、用虚假的样貌谈笑风生、在咖啡馆中不紧不慢地看着报纸、坐在房顶的平台旁......魏尔伦穿梭在巴黎，无处不在，却无法被发现。

　　他感觉到极度的麻烦。

　　【通灵者】是评价极高的谍报员，在异能力的加持下，他的搜查堪称铺天盖地。

　　魏尔伦恍然间觉得自己还在牧神麾下、面对所有人布下的网罗。
　　这种既视感让他反胃到想要干呕，甚至烦躁到想要剁碎在他面前的人———但是，这是唯一的、绝对不可以做的事情。

　　［兰波......我亏欠的亲友，还有他视为荣耀的法兰西。］

　　魏尔伦凝望天空。

　　他有些后悔自己被一时的冲动左右，不然也不至于被纠缠得那样紧。好在他了解兰波，依靠之前的经验，能花费心思做出些“诱饵”。

　　［......缠得太紧了。］

　　话虽如此，魏尔伦还是有些累，他斜靠在灰墙的阴影处。

　　明明只是落在郊区的住宅，旁边却传来孩童吵闹声，这让耗费许多精力的他有些分神。
　　于是，魏尔伦无所谓地将目光移向声源处———一群聒噪的人类幼崽，当然也有安静的，那是孩子群外的另一个孩子。

　　等等，那个孩子......

　　［他是？！］
　　魏尔伦看见了小尼古拉。

　　他的瞳孔紧缩、表情一瞬间变得阴冷，哪怕有北欧神明般的面容打底，也叫人不敢直视。
　　而这样的变化，仅仅是因为那孩子的存在———他令魏尔伦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在【书】上写下愿望。

　　◆

　　“尼古拉、尼古拉......”

　　尼古拉在轻快的呼唤声中苏醒，他毫无恍惚地醒来。
　　光线刺目，他不愿意合上眼睛。

　　中庭，跟着杰罗姆来到这里聚集的小尼古拉，其实在间歇性放空中忽略了部分消息。

　　但他看见伊莲娜嘴角带笑———她换下了原来那身适合干活的装扮，把自己变得更加得体了一些。这足以说明什么，比如，即将会有客人到来。
　　如果结合他们所处的地点，重要的客人也无非就那几种：捐献物资的好心人、想要领养孩子的人。

　　在他思索间，伊莲娜转头去往需要经过一个拐角的大门口。

　　［领养......］

　　尼古拉将思绪漫无边际地放在这里，他莫名其妙地对这个词有些抗拒———或许是联想到另一个词“监护”，于是便觉得自己不太自由了。
　　孩子们在因为兴奋而喧闹，他慢吞吞地挪到少有人的地方，便也面前得了个清净。

　　［或许也不错？比起这里......更安静一些，巴黎的情况、我的年龄......］

　　没人教过他该做什么，但他自觉地、习以为常地分析起现状。
　　而正当小尼古拉思考时，他突兀地感觉到顺着脊背往上爬的惊悚感。

　　———是什么在盯住他的脖颈、后心、后脑，用比毒蛇还要薄凉的视线？

　　小尼古拉不知道。

　　但这种感觉让他虽表情没什么波动，内心却有些草木皆兵，当一种轻飘飘的触感压在他的头发上时，他快速往头上一摸，才发现是片掉落的叶子。
　　他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因为其他人都聚在一块商讨着即将到来的人会是怎样的。

　　伊莲娜终于回来了，她的身边跟着两位客人。

　　尼古拉看见一对年轻的夫妻。

　　其中的丈夫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蓝色双排扣大衣，大衣上有精致的金属纽扣与肩章。
　　妻子穿着精致的墨绿色连衣裙，她还佩戴了同色系的帽子、手套、项链，为其添色不少。

　　“请进。”

　　尼古拉于是听见伊莲娜有些恭敬的声音，还有身边的“麻雀”们的叽叽喳喳。
　　年轻的夫妇......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尼古拉并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巧合被带走，于是不甚在意。

　　从他们华贵的衣着便可以看出，这一定是有资产的家庭，跟着他们的孩子哪怕会面临轻视，但也不会在物质上有所亏待。

　　随后，尼古拉感觉前面变得拥挤———有人正期待地往前挪着，企图将这对客人的视野全部占据。
　　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哪怕来的人身上打着补丁，他们也会纷纷期待着童话故事中的“爱”，更别说这是一看就不错的选择。

　　［好吵......好冷......］

　　尼古拉摸着自己的胳膊，棉衣层下是应激后变得冰凉的身体。他身上被两种复杂的感觉保温着，热闹的情绪已经被恐慌侵蚀，他对恶意无从下手。

　　［我该躲到哪里？］

　　尼古拉的视线中地面上游移，他觉得这样可以避开一些幼稚的交流，同时将脚往中庭与大门连接处的方向挪了几分———这样更远离他们。

　　一辆有着两个大灯、浑身黑亮的车子占据了大部分开门的空处。
　　小尼古拉正思索着自己往外走能不能躲开这种感觉，他将目光漂浮在空中。

　　而在此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尼古拉瞬间觉得自己心脏被闪电劈了一般，忍不住盯着那瞧。

　　可外门大的黑色人影早已消失，他也没办法追去看个清楚。
　　尼古拉敏锐地感觉来自另一方的寒意消失一瞬，又马上恢复。

　　尼古拉抿住嘴唇。

　　“杰罗姆，这里太吵了，我想去其他地方休息一下。”
　　尼古拉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被动感，他与小杰罗姆象征性地说了一声，就转身往长廊上走去。

　　“可是......”

　　小杰罗姆想起伊莲娜对所有孩子不许乱跑的嘱咐，表情有些迟疑，想要去伸手拉人。

　　但当他注视着小尼古拉已经追不上的背影时，心中升起一股隐晦的庆幸与兴奋———小尼古拉太耀眼了，要是他在这里继续待着，这对夫妇绝对会被他吸引。

　　小杰罗姆不再动作。

　　当然，尼古拉并不在意他会想些什么。他无正知且纯真地顶着自己即将被杀死的压力，顺从心中传来的呼唤感，寻了个偏僻的小角落。

　　［也许是错误的。］
　　他没有危机感地想。

　　“出来吧。”
　　尼古拉紧接着对空处道。

　　似乎有人在轻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轻飘飘的嘲讽。
　　小尼古拉被狂风般的压力拍到墙面上，他浑身难以动弹，连呼吸都极为费劲。

　　———真是无礼的暗访者！

　　而袭击者并不在意自己攻击的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因为心中已然存在着极大的、未能抒发的憎恶。

　　“哈—”
　　暗处发出短促且轻快的笑声。

　　小尼古拉看见地上的石头长了手脚。它们动弹两下就爬起来、往上飞，落到他眼睛的位置才原因停下。

　　他能看见微弱的蓝光。

　　“嗤———”

　　杀机将至。

　　小尼古拉因为急速接近的石块，瞳孔紧缩。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无法做出反应，只能伸手去挡，但这仍旧很慢。
　　但是，他并未感受到死亡的到来，唯有晕眩的黑色占据他的大部分视线。

　　［死亡。］
　　这两个字在尼古拉脑海中炸起，他平静的内心瞬间被黑水覆盖，掀起愤怒的海啸。

　　“嗯？”
　　一道疑惑的闷哼声响起。

　　碎石停在小尼古拉瞳孔前。

　　尼古拉眼中能看见的蓝光越来越亮。碎石在不断嗡动着反抗，终于，它崩裂成尘土，落在小尼古拉白色的衣服身上。

　　［......停下了。］
　　小尼古拉判断出，这并不是袭击者的主动的善意。

　　［发生了什么？］

　　荒谬的袭击就此中断，罪魁祸首在这种僵持的庄头中，缓缓现出身影———一个高瘦的男人，一张熟悉的面孔。
　　魏尔伦站在小尼古拉面前，看着那幼兽般布满抗拒的姿态，他停住所有动作。他笑了起来，像一朵黑色的花在绽放。

　　“你叫什么？”
　　魏尔伦突兀发问。

　　小尼古拉盯着他，眼也不眨。
　　“......尼古拉。”

　　不是兰波，也不是魏尔伦。

　　“真是不错的名字。”
　　魏尔伦用比红酒还要醇厚优雅的声音，压着慢吞吞的语调，称赞着这几个毫无意思的发音。

　　小尼古拉发觉自己身上的重压瞬间消失，他捂住喉咙、大口喘气。
　　一只正在破碎成金光的手撩起他的前额发，尼古拉无法阻止，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的面颊贴近。

　　两双海蓝色的眼对峙着。

　　放大的面孔会在眼中变得畸形，最后能看见的本应该是眼中的血丝。但他们的眼白处都没有杂质，于是只有瞳孔处的黑洞相互吸引。

　　一样的、不一样的。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尼古拉刚从错愕的感觉中将自己拔出，就听见魏尔伦的“命令”。

　　“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你的教导者。”
　　他蛮横、傲慢、不容置疑。

　　尼古拉背脊上凉意蔓延，他突然认识到自己差点死了。

　　“......好。”
　　尼古拉呼出一口气。

　　对于魏尔伦未能实施的恶意，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就好像这种事不会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