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一卷丹青

2、第二章

　　直到上班的时候，楚乐也忍不住想起这位医生。

　　当然，是顺带的，显而易见，她的工作做的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多时间想男人了。
　　所以在开组会的时候，她的走神是理所当然的。

　　“楚乐…楚乐……”

　　直到坐在隔壁的同事悄悄给了一个肘击，楚乐才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睁开眼便瞧见了略带怒容的领导。

　　但令人诧异的是，领导见她醒来，只是眼神含棍地瞥了她一眼。
　　倒也没说什么重话，甚至懒得点她。

　　她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盯着自己的笔记本有些惊慌。

　　直到开会结束后，楚乐收拾东西打完卡回家时，还在想那个懒得言说的表情。
　　下班路上，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已经开口了：“乐乐姐，你明知道现在公司降本增效，正在裁员，我们分公司摇摇欲坠，你怎么敢睡觉的呀？”

　　楚乐闷闷地哦了一声，“我知道。”

　　江心：“你不要觉得之前帮公司做过几十万的业绩，就高枕无忧了。”

　　这个不用她说，楚乐自己也知道。

　　公司群从一百多个人裁员到了四十四个，剩余的人要么就是无可替代要么就是接受了减薪。
　　而且这个行业大环境不好，别的公司也一样不好跳槽。

　　楚乐是不满这个公司一些地方的，比如帮他们挣了几十万才给了一千多的提成，但目前来看，稳住是最好的出路。

　　江心无语了：“那你还敢睡觉？”

　　楚乐烦躁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她还没说拜拜，反倒是这份工先抛弃了自己。
　　她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但他们是新媒体运营的工作，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以前跑三十万甚至大几百万的消耗，现在连零头都没有。

　　天地良心，楚乐都是一样的在运营账号。

　　“算了，”最后她和江心说，“爱咋地咋地吧，想把我开除就开除。”
　　走到了道路分叉口，江心也叹了口气和她分道扬镳。

　　在公交车回家时，楚乐依旧是心烦不已，她又习惯性地打开社交软件右划。

　　今天的男嘉宾没一个帅的，所以整个都划走了。
　　看着窗外灯光陆离，楚乐的瞳孔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斑点。
　　帅的根本不会玩社交软件。

　　如果玩也只有一种情况，要么是渣要么是p图。

　　这么一想想后，她突然就想到了医生，因为医生的照片很帅，还是那种没多余收拾过，有一种理科生的帅。

　　她便快速打开了他的联系方式。
　　楚乐：[下班了吗？]

　　对面回得很快：[下了。]
　　随后是一个疲惫的表情包。

　　楚乐深呼吸一口气，这个人几乎不会给她抛一个话题。

　　但她做的工作就是面向大众，平时分享欲也强，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网聊朋友。
　　楚乐：[你们啥时候下班？]
　　医生：[六点。]
　　楚乐：[那不挺好，我比你晚半个点呢。]

　　医生：[可是下了班还会有诊，要加班，所以差不多。]
　　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包。

　　楚乐：[叹气，可我下了班也有会议要开啊。]

　　医生又回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楚乐忍不住皱了眉，和这个人说话好像一点回应都得不到。
　　她打字快，就把这个闷葫芦当垃圾桶大倒苦水。

　　楚乐：[对呀，我觉得这个社会一点也不善待打工人，我的付出永远好像得不到回报，明明帮了他们很多，有做过成绩，但一旦不行了就要惨遭被抛弃的命运。]

　　对方正在输入中。
　　医生：[是这样的。]

　　楚乐：[这个社会根本没有稳定的工作，但我只求安稳片刻。]

　　楚乐：[我不想当他们手里的工具。]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没消息。
　　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么连续好几秒钟，医生最后引用了[我不想当他们手里的工具。]这一条，回了一个+1

　　楚乐有点无语，但她的表达欲实在旺盛。
　　于是把自己说的话全部选中，再逐条转发给其他人。

　　[aoc：谁不是打工人，现在这个社会又能怎么样呢？]
　　[目：怎么了？伤心出来喝一杯吧。]

　　[赤子：太伤心了？小美女，来哥哥怀里吧？媚眼.jpg]

　　……

　　楚乐一一回复之后，总算有了一丝慰藉，公交站也适时到站了。

　　她下了车，觉得自己在这个没有亲朋好友的陌生城市获得了一丝暖意。

　　这池塘里那么多无根的浮萍，但绿如海藻的浮萍们聚集在一起，似乎就有了强大坚硬的根部。
　　换而言之，她好像有了很多人的关心，即便是虚假的片刻。

　　下了站后，楚乐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拿快递、回家慢慢拆，紧接着是从各平台认识无数的新人开始聊天。

　　日子就那么重复，一直到下周五。

　　由于业绩的进一步下滑，加上无可挽回，楚乐对待下周五的dating有着极高的重视。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约会，更是对于自己的一个休假。

　　于是她请了一下午假，到点就回家换了衣服撸了个妆。

　　紧接着就是搭地铁去了和医生约会的目的地。
　　这一个医生没选择约会常去的美术馆、博物馆或者是咖啡厅之类有格调的地方，而是先选择吃饭。

　　医生：[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楚乐对于自己是毫不吝啬的，找了两个比较感兴趣的菜馆一起截图发了过去，
　　医生选择了其中一个。

　　故而这一次约会的地方便是一个连锁的粤菜馆，吃的是早茶点心，并非是鱼生烧鹅等传统菜，不过外地的粤菜馆大多是这样。

　　他们约定是在粤菜馆门口见面。
　　医生得知了她是请了半天假，还特地给她带了一杯奶茶过来。

　　医生：[什么口味？]
　　楚乐：[幽兰拿铁，五分糖。]

　　医生回了一个ok：[还在排队。]

　　楚乐：[我已经到餐馆门口了，请问你什么时候到？]

　　医生：[还在核销]
　　楚乐回了一个哦，她站在餐馆附近，还没进去。

　　不过这个医生他也没有让自己早点进去，感觉不是很体贴。

　　只是想得下一秒，他就写了一个：[你可以进去等我。]
　　医生：[或者等我一会儿也可以，我已经核销了正在等待中。]

　　看到消息，原本准备踏进餐馆的楚乐又停下来了。

　　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真的可以算是安格斯厚牛肉堡式捞女，和男人出来她绝对分币不掏。

　　加上当了社畜之后，她对钱可能就更吝啬了，能不掏钱被骂两句都没事。
　　介于茶颜离这里没几分钟，楚乐便等待了有一会儿。

　　当看到公交车第三次驶离站台，她终于是有一点不耐烦了。

　　低下头，正打字询问对方在哪里时，
　　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稳健的声音：“……你是楚楚宝宝吗？”

　　听着有点略微不确定的语气，楚乐转过了头。

　　这一眼，直接就把她惊住了。
　　因为对方长得完全不是照骗，是真的和照片长得一模一样，头发短短的，手上带着一个黑色的腕表，由于高了两三个头，所以以楚乐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黑框眼镜和干净的皮肤。

　　一个典型的理工男长相，干净利索，还有点帅。

　　如果楚乐是一只小狗，那么她已经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对方的臂弯。

　　医生惊讶地嗯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状若无辜的模样解释：“高跟鞋太高了，我有点支撑不住。”

　　大抵是看见了楚乐之前倚靠在墙壁的状态，医生也没什么反抗和拒绝的表情。
　　楚乐更是得寸进尺：“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医生把饮料递给她之后，第一反应是把自己的手擦了擦衣服，再说：“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是汗手。”

　　楚乐盯着他甜甜地笑了，随即对他的手十指相扣，触感温热极了。
　　她说：“没关系，这样走得更稳固。”

　　并排行走，楚乐根本看不到医生的表情，她只是能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度。

　　他好像是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还挺好看的。
　　她便更感兴趣地继续追问：“你这么帅，没有前女友吗？”

　　“有，”医生倒是挺老实的，回复很诚恳。“大学谈了一个女孩，后面异地就分了。”

　　楚乐又问：“你那么帅，干嘛分啊？”
　　医生：“毕业后我就回家了，她在北方，异地就分了。”

　　楚乐这才想起来资料卡上写的，他在北方读的大学。

　　随即又换成了挽臂的姿势，偷偷打开了红娘给的资料卡。
　　头顶上也有声音发问：“你还没说你呢。”

　　“我没怎么谈，之前谈过女的，”楚乐漫不经心地说，“男的也有一个，只是他后来弯了。”

　　医生略微吃惊地啊了一声。
　　楚乐倒是随意：“艺术学院嘛，你懂得。”

　　“我、我怎么接触过。”他略微结巴了一些说。“你让人很吃惊呀，朋友。”

　　楚乐看得出来，但她没说话，因为在翻找之前没有仔细看的红娘语音转文字。

　　红娘：[亲爱的，我们这个资料是根据双方理想型推荐的，男方看了资料同意了才会给女方推荐的，我觉得男方是一个很认真的男孩子，他说我不需要你推太多人，就推一个好好相处下去就行了，这边也是看到你的资料是认真填写的，也是认真找对象，比较符合男生的理想型，才会推荐您给男方的哦。]

　　看完字的那一刻，医生稳重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楚乐敷衍地点点头，两个人就这么手挽手地去了餐馆。

　　仔细对方阅读完资料后，服务员恰好在两人中间泡了一壶玫瑰花茶。

　　蒸腾的热气散开时，似乎让对方的镜框升腾起了一层薄薄的氤氲。
　　医生只得无奈地取下眼镜，随手取了一张纸慢慢擦拭。摘下眼镜，楚乐才知道对方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才了悟自己刚握住的手是如何的指节分明、根根修长。

　　再一次勾勒出对方精致的下颌线后，突然一下视线好像没了，他似乎长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怎么也看不清，就等着楚乐来缓缓探索。
　　等到服务员把他们之前在半路上选好的菜放上来时，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根本不饿。

　　对于一个有多次dating经验的人来说，楚乐很快意识到了一点：是爱欲战胜了食欲。

　　反正对于她来说，只要遇到了心仪的男孩子，她必定不饿。
　　从学术上讲，这好像是多巴胺抑制食欲。

　　医生终于慢吞吞地擦好了镜片，重新戴上了眼镜，这才问了属于他的第一个问题：

　　“对了，和你聊那么久都忘了问，你叫什么？”
　　楚乐愣了一下：“楚乐，你呢？”

　　“陈丰渝。”他温柔的声音缓缓念了一遍。

　　楚乐心不在焉地跟念了一遍，又听他疑惑道：“你为什么出来总看着手机呀？”

　　她随口：“哦，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医生善解人意地哦了一声。

　　不过这倒提醒了楚乐，她马上点开闺蜜群，压抑住极大的兴奋控制手指打出几个字：

　　[姐要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