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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绝子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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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良昭仪哭哭啼啼在地上跪着,皇帝与宫妃作画,她人还未靠进盛阳殿就被请了出来,她忍不下这口气转头来了坤宁宫。
“给她端盏茶。”章皇后听她哭的脑袋疼,水仙湖发生的事传过来,她看着良昭仪心里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
自作聪明,到头来这么也没做成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简直白痴。
良昭仪哭声滞了下,擦泪的动作止住:“臣妾不能喝。”
这是浓茶,孕妇大为忌讳的。
章皇后勾起唇,说出的话却叫她遍体生寒,她声音很温柔的:“喝了吧,也不差这一杯。”
流都流了,再喝杯茶又有何妨。
“我……我不喝。”
“给她灌下去。”
“是。”
“我不喝、不、我不、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您绕了臣妾!皇后娘娘——”她似乎明白些什么,一双瞳仁骤然紧缩
浓茶性寒,寻常妇人孕中便避讳不已,更别提当下刚失去孩子的良昭仪。她四肢并用往后缩,身下出血的衣物还未曾有时间换过。
宫女将她下巴掐起来,一杯凉茶直接灌进了良昭仪的胃。
烛火晃了晃,殿内霎时间静的只有阵阵咳嗽停顿的干呕声。
章皇后身姿端坐背脊挺立,拿得一副判别对错惩治恶妃的模样:“你错在哪了?”
宫女把人从地面拉起来,良昭仪头发乱得不成样,细心打理的垂鬓彻底松散,身上衣服也皱巴巴的,领口染着大大小小的茶渍。
她头垂得很低,手臂也隐隐发颤:“回皇后娘娘,朝政上的事臣妾不该参与也不该自作聪明,还平白连累了娘娘……”
嘟嘟囔囔一堆,她心里难掩不平愤恨之意,抬起头的眼睛内浸满苦楚:“臣妾不过是想为太子殿下和章家做些事,皇后娘娘您相信臣妾,臣妾绝非有意……”
“脑袋还算清明,今日保你不死已是本宫格外开恩,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争不争气了,陛下那儿就由你亲自去说吧。”
良昭仪不可置信瞪大眼,她听明白章皇后的意思,长公主害自己流产的事她管不了,让她自己找退路,她以色侍人现在脸毁了,少说也得半月才能好,顶着张惹人作呕的脸皇帝又怎会愿意见她。
良昭仪往前爬几乎喊起来:“娘娘皇后娘娘章姐姐,她害了臣妾的孩子,害了臣妾的小皇子,那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陛下不会不管的!您告诉伯父!还有太子!借此机会让那个贱人再也翻不了身!”
身为一国长公主如此心狠手辣,为保自几地位牢固,连未出世皇弟都不肯放过,传到民间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唾骂诋毁。
良昭仪欲借此邀功,不想却打错了算盘。
“你可有证据。”皇后态度依旧淡淡的。
“那些宫人呢还有臣妾身边的嬷嬷,他们都可以作证的,娘娘把他们叫来一问便知!”
“那就是没人了。”
“不、不是、他们都看见……”
良昭仪还要往前,听章皇后身边姑姑发了话:“良昭仪失心疯了,来人啊,还不快把人拉出去。”
章皇后抿了口茶,眉眼面色淡淡的。
“您不能不管臣妾,臣妾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皇后娘娘——”
几名宫人跟出去,叫喊声骤然消失,几乎片刻便听不见了,殿内又安静下来。
章皇后拿起小榻放着的凤头钗,翻过来看罢几眼扔到地上。
“俗货就是俗货!蠢东西!”
一口一个皇子叫着,还真想母凭子贵越到她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娘娘何须动怒,蠢笨的人早点看清也好。”
茶室待了许久的良太医出来,隔着屏风他看不清章皇后面容。
“你诊断的?”
“在这儿深宫若没个念想人怕是很难活下去,何况臣告诉过良昭仪,这胎她保不住。”半月前良太医去蕙兰院把过平安脉。
“自作聪明,没有下次。”
良昭仪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想拉个倒霉的垫被,熟不知她看错人心思也用错了地儿,更不知她第一次入坤宁宫拜见就喝下过一碗绝子药。
喝下绝子药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有身孕了。
良昭仪脸毁了,这下彻底失去价值,他们没必要再养一颗费棋。
“转告章大人让他再挑个聪明本分的送进宫,胆敢有动歪心思的,良昭仪的下场摆在那,叫他们都先提前看看。”
无需皇后娘娘下令,章家也自有此番打算。
“是,娘娘,臣告退。”
……
宫女手端食盒三五行并列汇入花洞垂丝门,太监两两作伴,昨夜的落叶很快清扫干净。
妃嫔被废是常发生的事儿,可今早宫人们谈论的格外津津乐道,章家送进宫前不久还得宠的妃嫔竟突然发了恶疾,一病不起,已于今儿清早自请出宫前往寺庙求佛。
皇帝身边的总管赵大监来金銮殿宣了道旨,落长鱼撸着猫,赵大监毕恭毕敬说了近三日不准她出宫的命令。
末了离殿还捎上句:“殿下为人如何陛下是最知道的,陛下说了他还没糊涂到让人坑骗的地步,殿下可还有什么话要奴才传达?”
七日前边境传回密函,夜半三更城界线百米远的空地时常有黑影出现并偶尔还会有几阵惊鸟的嚎叫。
倭寇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皇帝头疾复发日夜越发睡不着觉。
“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
地面上影子晃了晃,慢慢缩成一团。
顾池臣坐到小榻边,拿起女郎手边的鹅绒双面扇。
落长鱼继续翻着书,半刻后笔尖停住。
“殿下,给。”
顾池臣飞速磨好碟墨汁,推到落长鱼面前。
狼毫悬在纸面,女郎转过头,朝他靠的越来越近。
扇扇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顾池臣瞳孔散大,心脏猛的跳动,呼吸都滞了一瞬。
女郎三千发丝勾缠到他的,与他仅有分末之毫。
“殿……殿下……”
“顾侍郎,请。”王姑姑侧开身,请郎君入殿。
女郎手执团扇倾身倚着小榻,他坐到她身边,拿出准备的东西。
珍珠绣链轻挂上指尖,动起来还有清脆的铃铛音。
“鎏金球,您腰带上那个都绣了,殿下不妨挂这个瞧瞧。”
带子穗玉质地细腻,徐家公子前个儿才送进宫,表面还配嵌了株蝴蝶兰,在一众花花绿绿的礼品里亮眼的很。
且花瓣可以转动,让女郎颇感有些新奇。
落长鱼默不作声,似乎看出来些由头:“亲手做的?”
“嗯!”
“送给本宫?”
“里面有木梅香,换上后殿下能睡得更安稳,再者它也与殿下更为相配。”
红丝点缀的金铃,与她今日的装扮很是相宜,比那白花花的玉佩不知好上多少。
……
日暮渐晚,宫人如流水进出于各个宫殿,后院延廊旁设了置了处空院,利箭脱离弓弦,蹭的一声射中靶心,宫女太监连连拍手叫好。
“姐姐!——”
少年眉眼弯起,一溜烟跑过来。
“这是什么?那块玉穗姐姐不带了吗?”
徐公子送玉佩那日,恰好落今澈也在场,那块玉佩其实是夹在一箱子珠玉里的,半月来常受邀赴宴,他一眼瞧出那玉佩出地。
徐公子极擅长在这些地方下功夫,他说罢,落长鱼淡淡点了下头。
金銮殿宝贝甚多,日日换也带不过来。
想了会儿,他给自己所问找到缘由:“姐姐戴这个也好看!”少年不加掩饰夸奖。
“殿下。”教习宫人弯腰行礼:“十三殿下天姿聪颖,两年之内必能出师。”
落长鱼身下石凳铺了层软垫,太监把落今澈刚射出去的箭簇捡回来,放进箭筒。
落今澈从中抽出来支,犹豫许久慢吞吞道:“姐姐要试一试吗?”
久居深宫运筹帷幄的长公主,在两年前马场设宴,世家子弟争夺射翼中也曾拔得头筹。
冰凉铁筑的箭簇在彩霞下折射出偏光,迟迟的寂静内,又一支落回,箭筒再次复满。
“什么事?”
十三殿下派宫女传话,请长公主前去武场。
“练的不错。”
“……谢姐姐夸奖,但…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他叫姐姐来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箭术。
默了半响,他缓缓开口:“今澈想回去一趟。”
偌大皇宫里,对少年来说能称得上回到的地方也便只有间柳无殿了。
落今澈愧疚低头,禁闭三日的命令刚刚下达,金銮殿已然关闭他不该提出这样无理要求的,如今这种情况,他想做的事只会让姐姐更加为难。
“对不起姐姐……”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便好,不必问本宫。”
明日可以回去,他听出来女郎话内的意思。
“明日母妃忌日,今澈想回去给母妃上几柱香,父皇怪罪的话,我一定不连累姐姐。”
新年前身死,饥寒交迫生前大抵不好过的,无母族依靠权力傍身妃为来的不光彩,死的时候也不知有没有一方草席裹身。
“东西采买好了。”滤过那些话,她只是轻声问。
“嗯。”
快要到年关,那些宫人心情总会好上几分,他就能托他们带回他要的东西。
柳无殿内他攒了很多纸币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