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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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琥珀历 2158 纪 05 年】
佩杜星。
只是一件小事情罢了——不要紧的，砂金安慰自己道。
雨大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阴暗潮湿的存在于其中滋长，好像人生都被它层层叠叠地包裹住，困在了新密的雨雾里。
砂金听着外头的雨声，一个劲敲打手机键盘，然而不知是触屏忽然变得格外敏感，还是他心烦意乱，竟将同一个表情连续发出了数遍。
真是糟糕。
但在下属面前却不得不作出一幅云淡风轻的姿态。他觉得，拉帝奥大概不会喜欢自己这么骚扰他。
哎。
系统显示聊天窗口对面的人已读了他发来的所有讯息，却迟迟没有回复——漂亮的“已读”小灰字。
砂金：谈判马上要开始了。
砂金：按这个效率，今天晚上应该来得及一起吃饭。听说你要去庇尔波因特四号空间站做汇报，我待会也要去那里，顺带见一面吧？
砂金：拉帝奥~
砂金：收到请回答（比心）
……
啊，原来拉帝奥是爱已读不回的那种人吗？
砂金对着手机笑了笑。
莫非拉帝奥因为他之前给猫糕喂了太多垃圾食品而跟他置气吗
——他居然会如此幼稚。
佩杜星以丰富忆质矿产闻名，如果商业谈判顺利的话，应该给他带一块模因泡泡皂作为礼物，用粉色的爱心礼品纸打包好，再打上巨大的蝴蝶结。
突然之间，砂金心血来潮。
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翻到开拓者炫彩夺目的头像，发信道：嘿，朋友，公司要送礼物给你和博识学会的拉帝奥教授以表感谢，地址给我。顺带帮我问下教授的地址哦~
窗外雨声依旧没有止歇，反而愈演愈烈。
砂金抬起手机轻轻拍了一张照。就算拉帝奥已读不回他，他还是把照片发了过去。
似乎没过多久，开拓者便回了他的消息，说问过教授了，他不愿意给地址，还回了句什么敬谢不敏。随即开拓者本性毕露，竟然“恬不知耻”地索要起礼物，砂金立刻承诺会给开拓者带最好、最棒的礼物。
果然是故意不回我的啊，砂金苦恼地思索着。
朋友，这可真是……
有趣。
拉帝奥就是拉帝奥，他是一个琢磨不透的人。但是或许很少有人能看出来，当他游走在诸多冒险场景之中，游刃有余地解决那些可能震惊寰宇的危机事件时，其实也是一个很富有少年心性的家伙。
他的不可预知对恶人来说是天大的苦恼，对熟人来说是有趣的个性。
不过，不要紧的，待会他会亲自上门堵人。
砂金自我解嘲式地笑了一下，好像心情舒畅了许多。
至于他的心情到底是真的舒畅了，还是坏情绪变本加厉了，就得由生意谈判桌对面的人回答了。
所以——
就在今时今日的此时此刻，星际和平公司最速战略投资项目合作达成记录由砂金主管荣幸达成。
甚至连佩杜星的雨都还没停，工作就已经完成了。然而大概没有人察觉，雨中攀缘虬曲的欲望正在慢慢地扩大它的阴影。
停滞的钟表闪烁在手机屏幕的角落。
*
砂金总管的今日日程以绝妙的一笔生意画上句号。当他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的人生又翻过一页，再寻常不过的一页，如此漫长的一页。
“因为全星域风暴预警，域际摆渡舰推迟了三小时二十分。”拉帝奥冷冷说道，“所以我三小时二十分前就该到了，而那个时候你正在匹诺康尼的沙滩上悠哉漫步。”
：匹诺康尼的沙滩？
拉帝奥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天光太亮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可能是因为过多的计算工作使他的脑子超载运行了吧，砂金推测道。
“你的礼物。”拉帝奥从身后拿出一捧花，一捧鲜艳的玫瑰花。
：礼物、礼物、礼物、礼物……
……
原来是梦。
他陡然惊醒，太阳穴的地方颤动了一下，心脏一抽一抽的，仿佛还没有从这个过度离谱的梦里缓过来。
他用睡衣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猫糕们还很安静地睡着，有一只甚至偷偷钻进了他的怀里。它们很温暖。
房间房间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低到有些像冰窖了，这常常让他想起从前在茨冈尼亚的夜晚。白日的酷热在天空合幕的一刻瞬间消散殆尽，而取而代之的夜的漫长，因为不知有多少生灵能够熬过这考验。
他起身，想要倒一杯水清醒一下，却猛然瞧见拉帝奥出现在他的身侧。一杯清澈无瑕的水握在他的手中，甚至泛着隐约而上的气泡。
“啊，教授……”
砂金皱了皱眉，使用了轻快的语调的语调说道。
可能是刚从梦里醒来，他的嗓音起初还略带嘶哑。随着他故意夹了声线，便恢复到他惯常的音色了。
“我是来找你的，赌徒。”
拉帝奥冷冷地吐出那两个字，反倒像是在故意挑起情意一般。
好令人怀念的称呼。
“为什么？”砂金接过拉帝奥递来的水杯，浅浅喝了一口，气泡为脆弱的喉咙壁带来强劲的刺激感，“你又没有回复我，为何还要……”
“我说过，你想来找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拉帝奥一步一步走近他，“那么我想来找你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来找你。”
“你什么时候说话像讲绕口令一样。”砂金闪躲开眼神，然而拉帝奥成熟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上，而后是耳垂那处，被轻轻咬着。
：等等、等一下……
柔软的双人床上陷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声响在骚动，梦在流淌。
黑夜中，丢在枕下的手机屏幕闪烁起微薄的光亮，继而再次化作漆黑一片。
「开拓者：不好，砂金，不要相信他！
「不要相信真理医生！」
啪嗒——
坚硬的液晶屏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型。余温尚热的手伸下来，捞起了它，还好没有摔出裂缝。
砂金撩了撩汗津湿了的刘海，对话框里的“已读”两个字特别显眼。
怎么又做了一个梦，他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震颤。
这个梦里的拉帝奥和上一个梦里的拉帝奥真是截然相反，却有异曲同工之处——过于崩坏了。
真是的，自己的幻想真是愈发荒谬了。
他的脑袋更痛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理智一般。猫糕再次凑过来，用柔软的外壳蹭了蹭主人的手掌，他慢慢地抚摸着他们，心情安静了下来。
“乖~”
他轻轻地喊道。
夜晚在指缝间转瞬即逝。
拉帝奥还是没有回复他，那份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品看来难以送出去了。模因泡泡皂，用来泡澡肯定很舒适。
去庇尔波因特四号空间站。
砂金感慨了一下，新的一天转眼间开始，数据、资产、汇报、争辩、修改——千万亿信用点在他们手里汇聚成河。
而这些，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工作琐事，甚至掌握财富流通的主宰高管们都有些厌恶它们的繁重了。
“如上，就是我的项目结案汇报。”
砂金向着会议圆桌上的诸位致意。不需要任何夸张的演示文稿，不需要层出不穷的数据表格，一张完美的、干净的、毫无任何开发阻力的星球图片就足以说明他的成功。
“据报告上所写的，这颗星球上有模因泄漏导致污染的情况。”舒俱素来与他争锋相对，“你要怎么保证我们可以顺利开发资源？”
“通过我和一些忆者的友好关系。”砂金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忆庭已经派出专业人员前来净化这些模因了。”
“被污染的模因可是会无声无息地侵入我们人类的意识，同时潜移默化地影响被寄生者的思维。”舒俱继续追问道，“你难道可以担保所有人全部安全无虞？”
“那么我建议大家在忆者完成他们的工作前不要靠近泄露污染源。”
砂金无懈可击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于是，这场会议以同样前所未有的速度圆满落幕，众人鼓掌退席。
开拓者在庇尔波因特四号空间站的会议室外等待砂金，神情竟意外严肃，像是如临大敌。不过这宇宙间能有什么会让强大的开拓者都心生畏惧？
“砂金，听说你遇到了从忆庭监狱逃逸的忆者制造的模因污染大爆发。”
开拓者面带担忧却极其自信地说道：“如果有任何问题，让我用宇宙无敌棒球棍来好好教训它一顿。”
“别开玩笑了，全庇尔波因特最耀眼的无名客朋友。”
砂金笑了笑，张开双臂华丽地转了个圈：“我好得很呢。”
“太好了，看来关于那件事，大概是我搞错了。”
“什么事？”砂金问。
“关于我说真理医生……”开拓者回答。
……关于真理医生的什么事？
砂金不记得了。
庇尔波因特拥有寰宇最美丽绚烂的星环景观，每座外太空建筑都设置有宽幅舷窗，可以看到每一颗光粒翻动的美丽姿态。
他们立在窗前，如同一幅油画。
“哼，你在这里。”
维里塔斯·拉帝奥沿着窗壁向他们走来，身姿稳健。
画上的人同时回头。
他反手握着书，先是对开拓者说道：“相信你自己，然后为其寻找合理的依据。即便是错误的假设，尝试论证它的过程也是有意义的。”
“然而如果过度自信，往往会滋生出本不应发生的错误。”拉帝奥转向砂金继续说道。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一直在找你。”拉帝奥说。
“找我？”砂金反问。
他的视线移向窗外空旷的星域，避开拉帝奥求索的目光。寂静的音乐，庇尔波因特的空间站里总是在播放着各类乐曲。可能是繁杂的工作与空间站的金属墙壁太过冰冷，需要一些音乐的温度。
“舷窗外面的星环真美丽啊。”
开拓者旁若无人地感慨道，视线移动。
“确实如此。”
即便这景色他已看过千遍万遍。戴着枷锁的他、穿着黑色制服西装的他、攀登上顶峰的他，他们全部、全部，轻轻地，不带任何声响地走过这面舷窗。
因而一个奇怪的念头忽地闯入他的脑海：
是啊，如果跳下去的话，这场景也会很壮丽吧。
：美丽的、壮阔的、狂热向着死亡的……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念头呢？
他所见到的诸般情景之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非常错误的。
好像——完全不合逻辑。
“砂金。”
拉帝奥的手忽然落到了他的肩上，他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本能地想要躲避开来，但是拉帝奥握得更紧了。
拉帝奥的声音自上而下以一种威压的状态倾倒下来：“醒醒，赌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旧知（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