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硬》高存

47、天使坐白云

　　陈玺回拨电话，让徐燚来医院一趟，至于陈禾，这么晚了，她睡觉了。

　　徐燚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医院，到了医院陈玺才说，“不是后脑勺有个大洞吗？看看脑科。”

　　徐燚傻眼，连忙摆手不去，还求着陈玺下楼，“这里太高了陈玺，我们别站在这里了！”

　　陈玺：“走吧，去看脑袋。”

　　“不用！我说的是一种感觉！”徐燚低头掰着自己后脑勺，“你看，根本没有洞！咱们不浪费那个钱，走，我们回家行吗？”

　　陈玺不走，他喜欢这个高楼，六县的房子总体来说都非常矮，学校教学楼都只有三层长度，而医院楼的长度有几个教学楼的高，站在这样的高楼上，可以俯视半个六县，甚至能看见自家烤肉店的房顶，就好像妹妹就在身边睡着了，遥远的掌控感像做神仙。

　　陈玺说：“死鸭子，你觉得从这跳下去，会不会摔死。”

　　这不废话吗？徐燚没接话，他自觉后退，害怕被陈玺一手推下去。

　　“过来。”陈玺说。

　　徐燚拼命摇头：“危险，还有你别想不开啊，你不会要自杀吧？”

　　陈玺转头盯走远的徐燚：“我死之前会先让你死。”随后往前迈了一脚，整个人都消失了。

　　天台只有静默的夏风，但徐燚没有转身就走，而是顶着偌大的勇气朝前去，朝陈玺消失的位置，他匍匐在那个位置大喊，“陈玺！回来！陈玺！不要跳！”

　　虽然没有掉大颗眼泪，但还是红了眼睛，虽然常常被陈玺揍，但突然那样一个鲜活的人消失在眼前，心里难免落寞，徐燚慢慢抽泣起来，还因为白梅，他将要一个人去面对，他不知道把白梅放去陈玺舅舅那算不算一种最安全的做法，他现在什么都想不到，他只想陈玺回来，这个说话不算数的人，说了要死在别人后面……

　　“喂！喊那么大声，吵死了。”

　　陈玺的声音？徐燚睁开眼睛，陈玺正盘腿坐着，这个天台之下竟然还有个花坛，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高空，这是非要走近才能看见的景象，徐燚一直在自己吓自己。

　　“陈玺…陈玺你没事就好。”

　　“下来。”陈玺拍拍身边位置。

　　“陈玺…回去吧。”

　　“再讲一句，我给你开颅。”

　　陈玺这人，说到做到，徐燚不敢反抗，跳下去，蹲他身边，捂着后脑勺，又害怕陈玺带他去脑科，就转移话题，“陈玺，你做过胃镜吗?”

　　陈玺摇头，软软的黑发被风吹翘。

　　徐燚傻笑着，“比起脑袋后有大洞，我的胃才是真正让人巨难受的地方，总是莫名其妙疼，感觉是以前吃多了蜡烛油，之前有个客人要了我三天三夜，说给我三千块钱，我立刻就接了这活，谁知道是个变态，三天不给我吃，一直灌我酒，还在我嘴里滴了五六瓶酒那么多的蜡油，我的胃就是那人搞坏的。”

　　“三千块太少了。”

　　徐燚争辩：“已经很多了！”

　　“呵，赚这么多，胃镜做无痛还是普通的啊？”

　　“当然是普通的，无痛光是麻药就要四百块，翻了一倍呢！”

　　“厉害，我都不敢做普通胃镜。”

　　居然从陈玺嘴里听到了不敢两字，徐燚惊恐，又立刻觉得心疼，倒不是心疼陈玺这个人，而是心疼跟陈玺有种共同情绪的自己，他也怕普通胃镜，可是没有办法。

　　徐燚说：“要是有更多的钱就好了，就能做无痛的。”

　　陈玺没接话，默默抽烟，对黑漆漆的空中不停吐烟圈，那纯白的烟圈转上头顶，像天使环。

　　“陈玺，好像天使。”

　　徐燚说的是烟圈，陈玺以为徐燚说自己呢，“恶心，死一边去。”

　　徐燚挪了挪屁股，离陈玺有一段距离。

　　过一会，陈玺却硬扯徐燚回来靠紧自己，“干嘛，眼睛都红了，怕我死？”

　　“嗯。”

　　陈玺问：“为什么？”

　　徐燚说：“太恐怖了，跳楼，肉会炸的！”即便是坐在花坛中，徐燚还是忍不住从高往下看，他催促着陈玺，“我们回去吧。”

　　这时，医院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是两人在厮打，陈玺视力好，一眼看出是廖雪跟熊丽。

　　徐燚呢，紧张兮兮趴着问，“这么热闹不是警察吧？”

　　即便有警察在，有件事，陈玺也想做，他拉着徐燚往楼下跑去，跑楼梯，一层，再近一层，差不多快到楼下了，徐燚以为他是想看热闹呢，结果，他停在三楼的消防通道窗户口不动了。

　　从这个窗户探出头去，徐燚也看得清她们两是谁了，一个穿过白婚纱，一个穿过黄裙子。

　　陈玺从口袋里掏出刀，银亮亮的东西垂直朝下，徐燚大喊，并伸手去抓刀，半个腰出了窗户口，陈玺手快，单手搂住徐燚，抱回压墙。

　　刀子声没个响，但熊丽的尖叫声炸了黑夜长空。

　　到底什么情况？徐燚说：“陈玺你疯了！刀子砸到人怎么办！你到底要干嘛陈玺？我们会被抓的！白梅怎么办！”

　　徐燚抓着陈玺不停摇肩，陈玺的眼睛被黑发遮住，只留下垂的嘴角。

　　“陈玺你说话啊！”

　　“陈玺！”

　　“陈…”

　　陈玺突然笑，捏起徐燚下巴，慢慢贴紧徐燚鼻尖，瞪着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去罩徐燚的脸，“你是不是忘了你脸上这个疤是我让狗咬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一身烫疤是我朋友送你的!蠢猪，你竟然还关心起我朋友的事情，你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蠢猪，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玺捏住徐燚喉结，把他压在窗户上。

　　“……”

　　高楼下，廖雪手握尖刀把熊丽的肚子捅得咕咕冒泡，嘴里不停念叨：“这是你应得的报应！你活该你活该你活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近乎癫狂，附近也没有警察，最后几个安保人员把她们分开。

　　陈玺说：“她被人害了，被她救了，但因为嫉妒她，找人搞她，最后被她反杀，这个故事看懂了吗？跟你和我都没有关系，跟那把刀子也没有关系，因为她迟早会死的，这个世界有无数把刀子，她没握紧我的也可以握紧自己的，徐燚，其实你也有刀子的，只不过你没敢漏出来给我看。”

　　“什么，我听不懂。”

　　“你才是天使，天使走是坐白云的，我只带你坐过小电动。”

　　陈玺讲完立刻拉回徐燚，让人面对自己，手心捧着他的脸颊，一个嘬，亲得贼响，徐燚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