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硬》高存

38、孤魂野鬼最自由

　　徐燚迷路了，他不知道渔民村怎么走，他走到了祠堂里，大门微敞，徐燚一推开门，被祠堂的门槛绊倒，垃圾桶侧翻，地上不像人间该有的景色，白梅的骨头已经不完整的，像一些近乎火焰烤着的棉花糖，是香火沙土都能压弯曲的柔软，是活在生活垃圾，竹签上的粘稠物。

　　尽管如此，徐燚鼓起勇气把她捧起来，但他抵不住生理上的呕吐，那感觉就一瞬间，他跪倒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黄胃水成了蛆虫的黄泉，没错，他吃到了一大口蛆肉，就在这短短十几个小时里白梅分解而成的。

　　徐燚打心底觉得自己愚蠢，怎么又把白梅带到了老地方，虽然比起‘夏威夷’这地方的外边不算闹市，但也有不少来来往往的乡下人，徐燚悔恨啊，甚至有一个念头，把白梅，哪怕是她变成的蛆，都一并吃下肚子去，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她，也没有人会报警抓走徐燚。

　　炎热的天气，徐燚却觉得浑身冰凉，从心底透出寒气，他爬起身来，吐掉虫子，走到大蜡烛前取会暖。

　　还是活着好，因为死人是永远不会有温暖的，他们在确定死的一瞬间，生前的悲凉就会涌上思想，占据身体，他们不会化作风雨滋润泥土，他们不是春天。

　　而徐燚也彻底没有春天了，他在听见一个脚步声后跌入了寒冰地狱。

　　一高高瘦瘦的大爷，左手提黄纸钱，右手提木头章子，刚进祠堂大门就被白梅的气味咽了喉，他停在祠堂门前疯狂咳嗽，眼白都被熏出粉红。

　　而徐燚呢，全身僵硬，手心的肉，被自己抠烂，他默默告诉自己，要立刻处理白梅，把她重新塞回垃圾桶里，然后对大爷说她是这块负责的清洁工，只是天气炎热，他连校服都不想穿，更别说工作服。

　　啊啊！校服！还穿着陈玺的校服，怎么可能是清洁工！还有还有，徐燚一张嘴，全是蛆虫飞，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这其中怪事吗？不过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人都死了，总不能再活过来，贫民死后变富豪，孤魂野鬼最自由，只要念头是自由的，什么都能瞎扯，瞎忽悠，然后平安度过。

　　“啧啧，这里头什么味道，还黑！蜡烛都灭了吗?”大爷自言自语，看见满脸眼泪的徐燚时，他老长腿一蹬，蹲下安慰孩子，“呀呀呀！吓得我呀！怎么还有个娃娃!”

　　大爷摸黑去点蜡烛，脸上是一层发灰的暗蓝，“你这娃娃是哪个村上的，我怎么没有看见过？”

　　“我是…我是…”徐燚答不上来，他连六县人都不算，他只说，“我是南高的学生，学校搞活动，清理户外垃圾。”

　　学校有没有这项活动徐燚不知道，徐燚只知道新闻上总这么说，爱护户外环境之类的，听新闻的总没错。

　　“什么垃圾，太臭了！不可能是祠堂的垃圾啊？祠堂哪来会有这样臭的垃圾？”

　　大爷眼神不好，去抽蜡烛来照明。

　　徐燚连忙解释：“是我路过祠堂，被门槛撞了脚，不小心摔进来了，垃圾……垃圾都是我从外头捡的，我，我还捡了死狗，狗的尸体，这样的天气肯定臭的！”

　　不管他怎么解释，大爷都要亲眼目睹。

　　徐燚想阻拦，耳边突然亮起一声咳嗽，又是来谁了，完了，白梅的死要昭告天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不管三七二十一，徐燚大步俯冲大爷，跟他紧紧搂抱，还说：“死鬼，人家等你很久了，怎么选了个这种地方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