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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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地下城却还是昏暗无光，千屈身后跟着安内斯，走出了门，外区依旧是等候着进城的安固，他们的面色还没有那么的苍白，而生活在地下城的人们早就在短时间内进化出来了能适应这种环境的双眼——这是在人类迈向星际中获得的馈赠之一，现在的人类早就已经分化成了不同种族，只有“人类”二字还能代表他们曾是同一个物种。
公司所掌控星球的三种腺体的双性、夏秦天国的拥有精神拟态的两种性状、古蓝莲的外星改造的无性、纳斯塔西娅的基因复制意识集群人造人，和这些宇宙中知名的大组织相比，安琪拉莉莉丝还保留着传统的人类两性繁衍，只能说在进化的道路上停滞不前。
千屈去过很多星球，见过很多生命，也遇见过很多人类的“亚种”。
公司的人会散发出一种精神波，来扭曲人类的感官，他们的精神波会在大脑中产生各种类似于闻见芬芳气味的波动，波动会导致大脑精神亢奋，有成瘾性，对各种人类的“亚种”均有奇效，也对其他碳基外星生物有一定作用。
夏秦天人的自然生育能力早已消失，性相关的冲动早就被进化掉了，“性别”的概念或许对他们来说已经消失。
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的性状在逐渐趋同化，和古地球人比起来，大概就是女性性状的人胸部扁平、子宫消失，男性性状的人喉结变小、体毛变少，他们的肠胃、眼睛、心脏、肺等器官也在进化，五官变得中性且柔和，穿上衣服的话外表相差无几。性激素带来的冲动完全消失。
在夏秦已经不存在性||||爱，他们的繁衍靠统一的基因构造，婴儿社会化抚养，每个人只需要在成年后交出一份自己的基因，国家会筛选出最优秀的基因来培育出下一代。
古蓝莲的人类也不拥有繁育能力，依赖基因技术，试管婴儿从出生起就会接受改造，他们会被测试与外星生物的相容与排斥度，然后接受基因拼接与改造，听说他们还基因拼接出了地球古神话的生灵，至于代价如何，恐怕只有那些被改造的人类知道了。
纳斯塔西娅的人就比较特殊了，他们仿照古地球时代的昆虫，建立起了独属于他们种族的“集群意识”，每个子民都是“女王”的眼、手足、长鞭和孩子，在集群意识的操控下，“孩子们”狂热的崇拜着“母亲”，他们躺在“女王”的王座之下，渴求着“母亲”的一切，无论是安抚，亦或者是惩戒。
不过说到底，纳斯塔西娅的人们还是没有性别的，作为人造人，他们不需要那种无用的繁衍工具，他们的身体会进行物理改造，大脑会进行精神改造，“女王”或“母亲”只是集群意识的集合体，没有实际的人格，纳斯塔西娅的人们终其一生在追求一个不存在的“妈妈”，千屈曾见过，一个纳斯塔西娅的士兵临死前流着泪抚摸着一张庞大又圣洁的巨大大脑的图片，那是他们精神上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母亲”。
“妈妈。”
一道童声响起，千屈看了过去，昨日遇见的缺手指的母子在地下城走着，孩子提个袋子跟在母亲身后，母亲在地上熟练的摆摊，她残缺的手指灵活的掏出一个个自制的乳制品，深蓝、深红、明黄和灰色头巾包括住了她粗糙又黝黑的面庞，耳朵上吊着一个骨坠，看上去像是人类的指骨。
莉莉丝很缺食物。
和神圣的、建立在巨大的死火山盆地上、飘在半空中的安琪拉城相比，莉莉丝地下城可以说相当贫瘠。
安琪拉莉莉丝这颗星球本身的生态环境极其脆弱，它的演化过程和古地球很类似，有一颗恒星，几颗比较大的卫星，卫星们的引力给这颗星球带来了极其混乱的潮汐，各种天灾层出不穷，星球本地的生物也不算高级。
但随着安琪拉莉莉丝人的祖先，那群流亡的殖民者来了后，他们带来了先前购买的公司的量子墙和生态重塑系统，无用的小卫星被炸得粉碎，量子墙来固定住了一块庞大的区域拟态生态，各种星际优选生物被带来到了这里，他们放牧、他们敬畏自然，他们偏居一隅。
但随着多年前的量子墙的坍塌，作为售后续订服务，公司又来了。
原本的莉莉丝地下城是在量子墙的范围保护内的，在很久以前，放牧的安琪拉莉莉丝人发现，埋藏在地脉深处有一种蕴含着大量能源的星际通用热晶体，他们便开采为用，原本只是小小的裂缝，但随着量子墙的塌陷，公司的售后服务的到来，这些庞大的能源就有了去处。
近一千米的深度、无尽的宽度，居住在地下一代又一代的矿工，被封口的地下城。
公司提供的科技支持可以让地下城这么多年的开采都无意外发生，但莉莉丝地下城还是被现如今的量子墙拒之门外。
后果就是，量子墙和生态重塑系统外的世界，脆弱的生态系统带来的，只能是一片饥饿苍白的世界。
但生命的潜力总是无穷的。
在量子墙外的人在挣扎的活着，那些动物也在挣扎的活着，土地上种出来了勉强入口的苦菜果，动物的乳汁哺育出了下一代。
那位母亲摆放着在盒子里的乳制品，沉默又坚毅。
“妈妈。”孩子轻轻拽了一下残疾的母亲。“我去捡垃圾了。”
“路上小心。”母亲低声说着，她抚摸过孩子干枯的脑袋，像一座山一样，恒古的注视着跑进孩童队伍的孩子。
“要买吗？”安内斯跟随着千屈的视线看向了那位母亲，懂了。
千屈抿了一下唇。
“买点吧。”
最后两个人带着一堆酸奶和奶酪去了劳尔家。
他们的关系似乎因为这件事更好了点，千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四处散发滥好心的善人，安内斯原本对这种人很无感，但看着千屈做这件事，他似乎觉得这种品质是很好的，千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脾气好到能和自己做朋友，安内斯想。
劳尔先生家门口紧闭，安内斯没有进去，在千屈欲言又止的视线中系紧了千屈的斗篷，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系的蝴蝶结，在千屈睁大的眼神中低下身子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安琪拉城见，我的朋友。”安内斯说。
千屈又被安内斯的行为硬控了一会儿，他是真没想到安内斯会在心如澄镜的情况下如此平静的做出这般亲密的行为，但他并不反感。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那个稳，没忍住笑了起来。
厄莎扬起眉毛，咳了两声。
千屈倒也不害臊，他笑意吟吟，抱着酸奶和奶酪就进了门。
劳尔先生这会在家，他看着千屈完好无损的归来，松了口气。乳制品被分给了孩子们，甚至厄莎照看的婴儿都得到了——人类进化过后，婴儿的肠胃系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可以随便吃成年人的食物了。
酸奶带着点苦味，大概是放牧的动物们吃的也是苦草。安奇今天不在家，他马上就十四岁了，出门看看有没有长期工干，能进巡逻队最好，娜莎给千屈看了看她画的画，小丫头实在是活泼又粘人，沽亚估计才值完夜班睡大觉，这会院子里安宁又温馨。
“劳尔先生，是这样的……”千屈简略说了下昨晚的事，劳尔听得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在听到安内斯让他搬到拉斐尔住宅、千屈跟着上安琪拉城后，表情甚是一阵扭曲，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等千屈说完后缓了好久，才沙哑的开口。
“你想去安琪拉城吗？”
千屈一顿，他没想到劳尔先生一开口竟然问的是这句话，他摇摇头，说：“去哪里都无所谓，但大家在这里，我其实更想和大家一起待着。”
劳尔沉默了半会儿。
他静静的点起一根烟，烟雾的背后是朦胧的千屈，孩子们安静了下来，只有厄莎哄着婴儿的轻声。
劳尔的脸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他吸完一根烟，看着猩红的火光一明一灭，他把烟灰点在地上，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又像是背负了沉重的大山，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他说：“跟我来。”
孩子们和厄莎走了出去，劳尔打开了厄莎的房间——在床底一块地砖下面，是一个幽深的地道。
劳尔面色庄重：“走吧。”
地道一直在往下，偶尔拐了几个弯，中途没有停下脚步。劳尔先生看起来年事已高，身子骨却意外的硬朗，穿越着地下通道还不觉得累，两人的动作轻巧且迅速，不知下落了多久，千屈的脚底踩到了一块温热的岩石平台上。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矿工城。
狭窄、窒息，似乎都和这座城市没有关系——这里的空间宽广而深邃，向上看是高大的岩壁，向下看不见无光的尽头，指明灯下是驼着背的苍白矿工。
千屈站在这里，和这些大眼睛、苍白肤色的矿工格格不入。
“劳尔先生。”一个有点驼背的男人挺直腰，走了过来。
劳尔点了点头，他平静的对着千屈说。
“欢迎来到莉莉丝地下矿工城，聚集在这里，比热浪中的幻影更真实的人们，毕生所要追求的，就是要对那天空中的傲慢王座和异星恶商举起叛旗。”
*
劳尔的祖上是被殖民者抢来的奴隶。
劳尔祖辈的故星，是一颗小但美丽的星球。
他们世世代代以狩猎为生，作为走出星际的人类，不是所有人类都能过上高科技发展的生活——在劳尔祖辈的星球发生政变后，那颗星球几乎被放弃了，被封锁的星球死了很多人，文明断代，知识没有流传下去，成年人死伤无数，最后只有还睡在营养舱的孩童们活了下来。
孩童们从营养舱中爬了起来，却几乎无人教导他们语言和知识，他们在还勉强活着的老人教导下逐渐长大，人类退化到了自给自足的狩猎生活，说不出幸福，也说不出痛苦，平静的过着一天天的日常，或许在几百年以后，他们高度进化的大脑能带着他们再度飞往外太空。
但那群殖民者到来了。
那群人人喊打的星盗、四处掠夺抢杀的殖民者，他们又给这颗星球的人类一记重创，他们抢走成熟的青壮年，逼迫他们成为奴隶，在诺大的飞船上用这些奴隶取乐，然后在安琪拉莉莉丝时，那些星盗停留了下来。
星盗很早就用赃款从公司那里隐秘地买到了量子墙和循环系统，然后他们摇身一变，成了“贵族”，而那些被抢来的奴隶，成了“平民”，他们悬挂起高天之上的□□，却不允许他们享受到那怕一点的光明，在发现矿石后甚至不允许他们活在太阳底下，于是矿工能只能继续深深的挖掘，直到住在了地下。
他们被那群“□□”的人起了一个古地球的低劣的外号，在安琪拉莉莉丝语中被称为“地诺奴”，意为“肮脏的地精”。
而在公司到来后，他们的生活就更惨了。
原本不大的莉莉丝城被疯狂扩建，爆发增长的人口让原本不用挖矿的安固生存不下去，安琪拉城拉过来的粮食愈发糟糕，他们只好更卖力的投入公司的挖矿工作来换取营养液，甚至星球内部都被这巨大的空洞带来了不稳定因素。
“再这样下去，地震和海啸会迟早毁灭安琪拉莉莉丝这颗星球。”从公司跑出来的那个安琪拉孩子这么说道。
安琪拉城的贵族们可以乘着飞船继续在星际中抢劫流浪，而他们呢？
“所以，我们必须做出行动，反叛清缴那群昏庸的贵族，让这颗星球和星球上的人们能活下来。”劳尔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