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庭记》踪芳流音

18、第 18 章

　　这一晚的府衙很多人都没有休息，忽明忽暗的灯影投在墙壁上，端王的身影显得异常肃穆。

　　端王看着莫风呈上来的长针，据说是粹了很长时间的药。这种药可以让服入的人或动物神经变得异常兴奋，但是持续时间不会太长。

　　事情发生后，端王第一时间便让莫风将那头耕牛看管起来，果然查出了这个东西。

　　这种针是很普通的针灸针，据衙署的医官辨认，针上的药也并不难配。

　　既然药物作用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那么今日在赛前到过牛棚的人便是最可疑的。

　　根据管牛棚的陈宏家小厮供述，今日在第三轮比赛前，霍铭、曲珉渊和赵强都到过牛棚。

　　想找到作案之人是谁，应该从此举的目的出发，这种活动中有人损伤的传闻一出来，最直接会受到责罚的就是他、赵诚和陈家。

　　陈家是赛事的承办方，出了意外第一责任人就是他们。如果从这个角度看，霍铭，也就是南宫家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但是南宫家和陈家向来没有嫌隙，且南宫岳之前将雄州商会会长的职务主动让给了陈宏，就说明南宫岳是一个懂得进退和韬光养晦的人。

　　曲珉渊是几人之中最不可能动手的，一是因为他在赛场上且不会武艺，若出现误伤他很难不受波及。

　　二是耀州曲家若想持续跟南宫家做生意，雄州城的稳定是必不可少的。赵诚和他出事，雄州城都会有一番动乱。

　　会是赵强吗？这个人从军中大寨时，端王就感觉与其他士兵有所不同，后来一路巡边都带着他，他提的建议也很有理有据。但是他的一身武艺和传说中富贵人家护院的身份却透着层层疑问。

　　“王爷，徐公子过来了”莫风进来禀报。

　　只见徐飒身上带着寒露而来，今天耕牛发疯的事，端王在现场处理及时，对外必须让它的影响力化为最小，几个时辰之后基本上百姓之间已经没有人再议论此事。

　　但是对内，这件事必须追根究底。

　　如若是人为，这个内奸必须尽早除掉。所以这件事情发生后，端王、徐宁、徐飒还有赵诚等人都没有入睡，从各个角度在调查这个事情，就怕耽误了时机找不到真凶。

　　徐飒行了个礼，端王让他坐在旁边，命人上了一大壶热茶。

　　徐飒从大寨疾行而来口渴的很，他坐到椅子上灌了一大口茶。

　　“从上次巡边回来，你让我注意赵强这个人，我就一直派人盯着他”

　　“今日事发后，我让人以庆功的名义，拉他去喝酒拖住他”“又亲自带人搜了他的帐子，看到一个药瓶，倒了点儿出来”说着将一个小瓷瓶扔给了端王。

　　端王没着急打开，而是命莫风将一直守在衙署的医官叫了来。

　　医官打开药瓶仔细闻了闻，跪地道：“禀王爷，此药和那针上的为同一物”说罢就将药瓶又交还给了莫风。

　　看来调查已经有所进展，医官知道此事王爷自有定夺，他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其他事情不宜发表意见。

　　端王点了点头，让他下去了。

　　看来，和他们猜测的差不多。

　　“还好你之前就有所警觉，要不也没法这么快就确定是他”

　　“对了，你当初为何就觉他有异样？”徐飒有些好奇的问好友。

　　端王看了他一眼，“我们在大寨第一次比武时，时辰很早，按理说一般的兵卒还没有醒”

　　“为数不多的几个看我们比武的人，就有他一个”

　　“后来的两天，观看的人一直增加，但三天都到场的也只有他”

　　徐飒点点头，这点至少说明此人对端王的到来很是关注。

　　“我看出他的关注，便在巡边的时候，将他带在身边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飒明白了，若是因为关注端王是想抱他大腿、在他身边谋个一官半职，那么出行的那些天里，必定会经常围在端王左右以示亲近。

　　“我记得……巡边的那几日，他都很低调”

　　端王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还有意的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此的话，之前的关注就不是想升官发财这么简单了。

　　“所以你让我多加留意他！”徐飒很为好友的细心所折服。

　　又想了想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此时将赵强拿住，这颗钉子算是拔了，但是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端王也在和徐飒考虑同一个问题，半响道：“他今天的事没办成，近几日定会联系同党，你先派人仔细盯着，不便打草惊蛇”他们要拔的可不光是这颗钉子。

　　徐飒说了句“好嘞”就向外走，为了不让人起疑，他必须尽快回大寨。

　　复又看了眼端王的手，也没多语，今天的事情实属惊险，他现在能帮好友的就是盯住赵强。

　　徐飒走了之后，端王命人将赵诚请了过来。

　　赵诚回来后就和端王在两头忙，一直也没见着端王，还没来得及跟端王告罪与道谢。

　　赵诚进来后，先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今日如果不是端王处理及时，他这个雄州的地方官怕是很难善终，他是真的感激端王。
　　端王没有很快让他起身，今日之事虽是认为之过，但是和赵诚没有严格巡查也有关系。

　　“赵大人，你可知今日若是那牛将严学敏或者其他官员踩死，会是个什么结果？”

　　赵诚冒了一头汗，“下官知罪”说罢叩首不起。

　　端王看了看他，“赵大人起来吧，本王已经有头绪了，叫你来是商量对策”

　　赵诚感叹端王做事情的效率，也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必定非同一般。

　　赵诚起身后在端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因为紧张并不坐太实，只虚虚的占了一个边儿。

　　“赵大人，你觉得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其实事到如今，很多事明眼人都能猜得到。若此时赵诚坚持说是意外，端王应该也不会为难他，但是之后端王对他什么态度就难说了。

　　况且人家今天刚刚救了你，此时撒谎不知，为人也显得太不仁义。

　　“下官……下官觉得是人为”赵诚颤颤巍巍的说到。

　　端王见他愿意对自己坦诚，便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此人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赵诚从小就是族学中的佼佼者，后来任地方官的考核一直都是上等，自然也是一个聪明通透之人。

　　赵诚沉默了片刻，重新向端王跪下，“王爷，请救我”

　　端王在心底轻出一口气，至此，赵诚是真的站在了自己这边。

　　“……从王爷还未到雄州开始，定王就一直催促下官，一是将王爷一举一动及时告诉他”

　　“二是别让您差事办的太顺利……”

　　“王爷，下官也害怕也动心于定王所允诺的条件，但是您来雄州之后，整个雄州的变化有目共睹，下官实在不想做违背良心之事”

　　端王点了点头，今日之事，他原本可以换个说法全都推到赵诚身上，但是看到赵诚此人确实还是有几分爱民之心和国家大义的，所以才有现在的秉烛夜谈。

　　如果真的是一个好官，不管他之前的立场如何，他都愿意为大裕朝争取。

　　“王爷，我觉得今日之事，可能主要是冲着下官来的”就是因为赵诚一直的游移不定，激怒了定王，才如此给他施加压力，告诉他自己可以操纵他的官路，甚至生死。

　　“还请，王爷救我！”赵诚再次叩首拜下。

　　端王站起身扶他起来，“赵大人，我希望你能谨记，你是大裕朝的官员，是陛下的官员，是百姓的官员”

　　即使此时，端王也没有拉帮结派的意思，更叫赵诚从心底里佩服。

　　“对于那边，你继续之前的做法即可，我尚不需要你的协助”

　　“过几日，朝廷给南宫家的封赏便会下来，你届时和我一道去”

　　赵诚点头称诺。

　　他回到自己府中时，府中一片安静，下人们都已睡下，仅自己的内室亮着一盏小灯。

　　王氏在昏暗的灯光中等着他回来，看到他之后马上着急的站起来。

　　王氏从小长在富贵人家，很多事情的警觉性都很高。今日之事，绝非意外。

　　她服侍赵诚换了衣服擦了脸，也没问太多，只催促赵诚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赵诚握了握她的手，“今日我观徐飒小将军似是对绮芳很是青睐，你觉得此门婚事可成？”

　　王氏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好好的，怎么谈起绮芳的婚事？”

　　赵诚不想把心底的话告诉她，今日定王为了警告于他，为了给端王添堵，可以做出不顾旁人死活的事情。若明日知道他已站到端王一边，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像徐老将军这样的武将世家，无论谁登顶大座，都是要继续重用的。

　　今日他观察徐宁是个果敢勇猛之人，那徐飒看起来不靠谱，实际上也聪明的很。徐家有他们在，必定会继续兴旺。将绮芳嫁入这样的人家，即使将来他有个什么意外，徐家也能护住她们娘俩。

　　王氏不明白赵诚内心之所想，但是她知道赵诚此时说这番话，一定和今天的事情有关。

　　“那个徐飒，我们还不太了解，你既然觉得不错，我们慢慢观察便是”

　　说完觉得似是时候该告诉他那个事情了，便羞红着脸对他说，“只是绮芳议亲的事，你得多上心，我恐怕身子太重……”

　　赵诚听到后一愣，然后就感觉狂喜向自己涌来，“你是说，绮芳要有弟弟妹妹了？”

　　王氏点了点头，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这算是老蚌怀珠了。

　　赵诚高兴的一把将她抱起，王氏直道：“你轻点儿，你慢点儿”

　　赵诚轻轻的将她搂在怀中，太子是正统，端王心系百姓，自己的选择是对了，为了自己最在意的人，他也要坚定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