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雾》黎梨花

3、天使之泪

　　“你好，您的外卖到了。”

　　“帮我放门口就好，谢谢。”

　　卫漾提前点了烧烤，在客厅等张清合下班。

　　忽而又想到什么，小跑着到洗手间拉开窗帘，往下刚好能看到楼道口。

　　屋外只有西北风在怒号，站在玻璃窗后，别的动静是一概听不见的。不过三更半夜真要有什么大动静，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枝桠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的影子错略变化着，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每天这样上下班，张清合的胆子可真大。

　　由于视角限制，她只能勉强看到一隅，饶有耐心地等待。

　　一个黑色的身影稳稳从窗户角落里路过。

　　来人手上提着塑料袋，下坠的重物压出半个圆柱体，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是酒。

　　楼下的人似有所感，在即将踏出视线范围时抬头，遥遥与卫漾对上视线。

　　太远了，对方的表情看不分明，卫漾倒是笑了起来。

　　真厉害啊，张清合。

　　大门在期待中被打开，客厅的灯亮起来，她们看清了彼此的脸。

　　“给我带的什么酒？”卫漾眼睛一亮跑过来蹲下，和玲琅差不多高度。

　　张清合都来不及回她。

　　一个趴在腿上磨蹭，一个蹲在腿边试图看清袋中的文字。

　　“门还没锁呢？”

　　“那你锁呗，我没拦着你。”

　　张清合无奈看着一猫一人，反手别别扭扭锁上门。

　　“是啤酒？为什么不是鸡尾酒？大调酒师就给我带两瓶啤酒回来吗？”卫漾起身不满地看着她，捞起玲琅，不给自己的猫蹭这个抠搜的人。

　　“鸡尾酒要调制，这里没有雪克杯。”张清合好脾气地解释，将啤酒放在茶几上的烧烤旁。

　　玻璃与玻璃磕碰，发出轻响。

　　玲琅越上茶几，对着塑料袋细嗅。

　　放置稳当后张清合才开始解自己的围巾。

　　“这里没有起子。”卫漾撇嘴重重坐在沙发上。

　　“稍等我帮你开。”

　　她走进厨房，抽出一根筷子，顺手又拿了个玻璃杯。

　　筷子的一端抵在瓶盖下，手掌在另一端上拍，金属盖应声而开，“啪嗒”落在茶几上，轻轻旋转直至静止。

　　“你先吃，我去煮面。”

　　“怎么就一个杯子？”透明的玻璃杯对上明亮的灯光，折射出彩色的丝线，卫漾举着杯子问她。

　　“我不喝。”

　　“啧。”

　　窸窸窣窣的。

　　一个在拆外卖袋子，一个在拆方便面袋子。

　　张清合煮完面出来时，卫漾正举着串刷手机，许是看到趣事，乐得合不拢嘴，抽空又推开探头探脑的玲琅。

　　还挺忙。

　　等人坐下，一根鲜香的牛肉串横在她面前，递出的那只手还贴心地把干净的签尾留出来方便她握。

　　卫漾头也不抬，只盯着手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大约是“给”的音调。

　　张清合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抱歉，我不吃牛肉。”

　　牛肉串被迅速收回，拿着它的人狠狠咬上一口，抬头看她。

　　“没被你吃，是牛的福气。”

　　张清合哑然。

　　卫漾用拇指和食指圈住玻璃杯，带着沫儿的浅黄色液体随着起伏的喉咙逐渐消失，她一口就喝尽了，发出一声满足的叹谓。

　　“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玻璃杯重新注满，她的话带着气泡，一起溢出。

　　两人连忙扯着纸巾阻止更多的泡沫在茶几上流淌。

　　看张清合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卫漾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是二十九了吧？谈过恋爱没？”

　　依旧是沉默。

　　但似乎又不相同。

　　张清合捏紧了筷子。

　　“你前女友好看吗？”卫漾敏锐地捕捉到了。

　　几息之后，暂停吃面的人点头。

　　牛肉串被放下，啤酒被搁置，手机里的视频自动跳到下一段。

　　卫漾扯了纸巾擦手，眯着眼睛追问。

　　“和我比谁好看？”

　　不答。

　　“嗯？”她欺身上前，强硬捕捉到微红的眼。

　　“不分伯仲。”声音带着沙哑。

　　“看看。”

　　“看不了。”

　　张清合低着头，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卫漾第二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站起身来，走到对面，直直坐在茶几上。

　　“是不想给我看还是删了？”

　　“我想看看，张清合。”

　　她翘起腿，趾尖轻点沙发，手肘抵在膝盖上，下巴搁于手背，另一只手在玻璃台面上敲击着。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对吗？”

　　卫漾生气了。

　　刚出锅时还冒着热气的面渐凉，因为没有持续搅动，慢慢坨在一起。

　　张清合捏着筷子的手微颤。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低着的下巴，指尖用力，迫使人抬起头来。

　　双眼通红。

　　指尖转瞬变成虎口，卫漾掐住张清合的下巴，眼底猩红一片，再度起身压着人倒在沙发靠背上。

　　筷子掉落在桌面发出轻响。

　　“是余情未了吗？张清合？”掌心与喉间贴合，温热与冰凉相接，危险而迷人。

　　张清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我，张清合。”卫漾的眸子红得更厉害了。

　　肯定也好，否定也罢，拒绝都可以。

　　回答我，张清合。

　　两人的脸距离不过半尺。

　　可谁都没有再开口。

　　卫漾倾身吻住那双倔强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