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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与你同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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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曲芙蓉的慌乱,苏莫寒却很专注认真。
他耐心地给曲芙蓉讲解,教给她,要保持身姿端正,不能向前倾伏;
要手眼协调,手上和脚上的动作要互相配合,给飞云发出明确清晰的指令;
叮嘱她不要去对抗颠簸,要随着飞云的律动起伏,才能减少颠簸感。
曲芙蓉调整呼吸,努力地忽略身后传来的温热感觉,将注意力集中,听着苏莫寒的讲解,学着怎样给飞云发出指令。
慢慢地,曲芙蓉感受到,自己与飞云,一点点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苏莫寒夸她进步神速,跳下马,将缰绳完全交到她手里,鼓励道:
“小七,你可以的。”
苏莫寒轻轻拍了一下飞云,“飞云,去吧,看你的了。”
曲芙蓉自己一个人执过缰绳,还是感到一阵慌乱,不由得身子前倾,欲抱住飞云的脖颈。
苏莫寒大声喊道:
“坐直了,别低头,看向前方。”
曲芙蓉依言坐直身子,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向前方。
渐渐地,她摆脱了恐惧,可以依着苏莫寒教过的动作要领,从生疏到熟练自如,指挥着飞云,从碎步小跑直到扬蹄飞驰。
一片片旷野从眼前掠过,一阵阵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曲芙蓉终于感受到风驰电掣的感觉。
她驾驭着飞云,尽情奔驰在这无边的原野上。
那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酣畅体验。
苏莫寒骑了另一匹叫闪电的白马,赶了上来,与她并肩驰骋在原野上。
这一刻,曲芙蓉无拘无束,没有牵绊,她甚么都不要去想,只想就这样一直往前飞奔,不要停,不要回来,不要面对她不想面对的一切。
终归,她还是要回到现实来的。
回城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曲芙蓉,想起来,最初她说要骑马的话,还是在清水河边,对着自己姐姐说的。
那时她瞧着苏莫寒的背影,羡慕地说:他骑马的样子真帅,我要是会骑马就好了,也能像他这般驰骋,像风,又像流星。
如今,她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可以骑在马上,像风像流星般地驰骋。
可是,姐姐又在哪儿呢?
是夜。方府。徐锦淑的房间里。
虞婆子恭立在徐锦淑的面前,跟徐锦淑汇报了一些事情。
当然了,除了她亲眼见到的情形,她还发挥了一下丰富的想象,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徐锦淑听完,面上显出吃惊的神情,不相信地问道:
“你说甚么?大公子近日成天往绣庄跑?就为了去看那甚么姓何的绣娘?”
“是的夫人,老奴不敢欺瞒夫人。”虞婆子回答。
徐锦淑想了想,追问:“你说的这个绣娘,之前大公子他在府外就认识的?”
“这个老奴不清楚,不过那何柳儿头一日进府的时候,大公子就叫住了她,瞧了半天。”
徐锦淑气得咬牙切齿:
“好哇,一个绣娘,竟敢打起我儿子的主意了,不过一个低贱的下人,连作妾她都不配。你马上把她辞了,让她滚。”
虞婆子喏喏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办。就是……她绣的花儿着实不错,原是要拿来参加绣艺比赛的。夫人,您看怎么办?”
徐锦淑白了她一眼:“这还用我教你?赶快去办。”
虞婆子连声答应着,退出去了。
徐锦淑对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出了一会儿神,自言自语道:
“看来序章这孩子大了,得给他说门亲事了。等我和老爷商量商量,看看哪个府中的姑娘合适?趁早去提亲去。”
第二日。
绣艺比赛,在苏府如期举行。
秋兴阁迎来了三位贵妇人。
她们是梁振玉聘来作评委的,分别是州牧方家的夫人徐锦淑、宁王府的陶郡主、盐商万家的夫人万丁氏。
另有几位是梁振玉请来观赏游玩的。有宋府的夫人宋季氏,李府的夫人李谭氏,还有其他一些府中的贵妇太太,都齐聚秋兴阁。
秋兴阁里一时人头簇拥,环佩叮当,满屋子珠围翠绕,花枝招展。
久未见面的妇人们,一番寒喧过后,免不了东拉西扯地拉起了家常。
曲芙蓉正陪侍在梁振玉身侧,豆花过来悄悄对她说,李芸苓寻她到展室有事。
她赶紧过去,李芸苓神情严肃地等在门口,见了她,一把将她拉进屋内,关上门。
曲芙蓉忙问:“出甚么岔子了吗?你别急,慢慢说,一起想办法。”
李芸苓没说话,拉她往屋子中间走。
她这才瞧见,屋子里已经摆上了一幅幅绣作,都编上了号码。
李芸苓走到编号丁陆号的一幅绣作前,停下来,对曲芙蓉说道:“你自己来瞧。”
曲芙蓉方才一路走过来,已经瞧见挂在墙上的其他绣作。
这些绣作上面,绣的荷花,有的是含苞待放的,有的是并蒂双开的,有的是层层绽放的,主打一个荷花的清韵雅致。
添的小趣,要么是蜻蜓立在新荷上,要么是虾蟆蹲在荷叶上,要么是鱼儿在水里游着,讲究一个活泼灵巧、生动有趣。
唯独丁陆号这幅绣作,荷花荷叶配着飞雁。雁是孤雁,叶有缺损,花虽两枝,却是半开半枯。
一打眼瞧去,看到的是萧索落寞。
细细品来,那挺直的花枝、振翅的孤雁,特别生动真实,透着倔强不屈,透着对生命的尊重,能令观者,从中感受到一股顽强向上的生命力。
最重要的是,这幅绣作,与姐姐那块绣帕上的雁荷图,从布局、构图到颜色搭配来看,有七成神似。
不,还不止七成。
七成多啊,这么巧?
这个发现让她欣喜异常,曲芙蓉的心怦怦直跳。
“那针法呢?”
曲芙蓉赶紧问李芸苓。
“针法也有相似之处,你看这叶梗、这飞雁的眼睛都用了平绣技法,花瓣用的是雕绣。同样的针法,展现出来的这些纹理、层次,几乎是一样的,”李芸苓指给她看。
“你的意思是……”
曲芙蓉瞧向李芸苓,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李芸苓瞧着曲芙蓉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曲芙蓉倒吸一口冷气,心倏地抽紧,激动地喊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这是姐姐的绣作?”
“还不是十分确定,得等最后查看一下登记的出处。”
相比曲芙蓉,李芸苓还保持着冷静。
曲芙蓉急切地嚷道:“赶紧去查看,去问问登记的人啊。”
“这会子问不了,见不着登记的人。”
李芸苓摇着头,一脸无奈。
“为何?为……”
曲芙蓉停下不问了,她想起来,为了公允,当初定的章程里面,给绣作登记出处、编号的一拨人,交出绣作后,暂时不能与人见面,须得评委定了名次后,方可同大家见面。
曲芙蓉心中着急,来回走了几步,转了一个圈,回过身来,跺着脚说道:
“嗨,这可真是,早知如此,不让小枝小叶她们参加,不定这条章程了。那眼下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李芸苓也很无奈,回答道:“不等怎么着?好在很快就要进行评定了。”
“她们都在聊着呢,恐怕一时半会过不来,我过去催去。”
曲芙蓉转身撂下李芸苓,迅即往外走。
“她们都是何人,你能催得动?”李芸苓在后头喊。
“我请夫人催一下总行吧。”
曲芙蓉并未停步,边走边说。
曲芙蓉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门,却瞧见梁振玉,带了众位夫人太太,恰好走过来。
原来梁振玉心中着急,没功夫听那些夫人们唠叨,略寒暄了几句,便趁早将她们送来观展作评。
曲芙蓉和李芸苓见此,连忙将徐锦淑她们迎进展室,而后退了出来。
梁振玉将徐锦淑等人送进展室,即招手让曲芙蓉二人跟她到侧厅,问道:“瞧你们二人这一脑门子官司,这是出了甚么事儿?”
曲芙蓉和李芸苓对看一眼,便将方才所见的绣作,详细地说与梁振玉。李芸苓又跟着作了补充。
梁振玉听完她二人所讲,两只手握在一起绞扭着,激动地说:“如此说来,真有可能是她,我的微寒,我的微寒,就要寻到了。”
说话的时候,梁振玉的嘴唇都是颤抖的。
梁振玉一边说,一边激动得走来走去。
少顷,她一顿脚,说道:
“不行,我要马上见到她,你们快去查去,查查她如今在何处?”
李芸苓回道:“过一会儿就能查,等一下评委们出结果了,登记簿子就会送过来。”
梁振玉挥手打断她,不耐烦地说:
“我等不了,让他们现在就拿过来。”
李芸苓为难地说道:“这……”
曲芙蓉明白李芸苓的为难之处,也理解梁振玉的焦急,忙打圆场:
“夫人,既然已经断定这幅绣作是姐姐绣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姐姐应当还待在原处等评奖结果。咱们自己定的章程,却又不按照章程来,似乎有些不妥吧。”
梁振玉想了一下:
“是我太着急了,芸苓辛苦这些日子,筹办这绣艺比赛,不容易,好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了,我再等一等。再等一会儿。”
梁振玉说着自己坐下来,回身又招呼曲芙蓉与李芸苓,“坐,你们也坐下,一起等。”
曲芙蓉拉李芸苓,一起坐在梁振玉旁边。
三个人都没说话,默默等着,真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没过一会儿,梁振玉“嗖”地又立了起来,径直往外走,嘴里念着:
“怎么这么慢啊,我去催一下。”
曲芙蓉和李芸苓,连忙起身,跟着她往外走。
李芸苓赶在梁振玉前头,帮她拉开展室的门。
没想到,展室里异常热闹,三个评委徐锦淑、陶郡主、万夫人,正吵作一团。连宋夫人李夫人几个人,也凑热闹在旁边帮腔。
梁振玉立在门口,皱起眉头:
“这是甚么情况?你们怎么吵起来了?”